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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越駛越近。
衛洛所在的馬車,是馬車隊中最後列的,她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到過眉大家,甚至連她身邊最有美名的五大美姬也不曾見過。
而這一次,她也許有機會一睹美人真容了。
新田城很高大,那城牆足有近八丈高,全是以青磚混合糯米特別燒制的,其硬度勝過普通的鋼筋水泥。
城牆已聳立多年,上面掛著厚厚的青苔。城門則由巨銅和鐵合煉而鑄,城門頂上,用隸書刻著二個大字,‘新田’。
可容四輛馬車並行的巨大城門內外,都是涌動的人頭。隨著車隊越靠越近,衛洛看到這些人群中,有一隊手持長戈,以銅甲護胸,披著牛皮甲的將士。
將士們高大威武,一動不動地站在城門兩側,一直從城外百米處延伸到城中。而百姓們雖然狂熱,卻都謹守規矩,老實地站在銅甲將士身後歡呼。
歡呼聲驚天動地,無數聲吶喊匯成一個聲音,“眉姬——”
車隊這時離城門只有二百米遠了。
衛洛不由自主地伸出頭去,興奮地瞅著這巨大的遠古城池。
不止是衛洛很不奮,車隊中的其他人也很興奮。如眉大家雖然名揚天下,卻也只是遊走過六國都城,這新田她是第一次來。
因此,在衛洛的前面,無數艷麗的身影從馬車中伸出來,眾人爭奇鬥豔般向新田城的父老顯示自己的風采。這些美人,衛洛在車隊幾個月都只是遠遠瞟見,而且看到的還通常是戴著面紗的她們。現在,她們全都摘下了面紗,換上了最華麗的衣掌,薄施脂粉。
衛洛從後面瞟去,只能看到顆顆腦袋,還是無法看到眉大家,不知她是不是終於取下了臉上的面紗?
車隊終於駛到了城門口了。
人群中暴發出一陣狂熱的喝采聲。
當車隊駛入城門五十米時,衛洛的馬車堪堪駛進大門。她仰著頭,注視著這經銅和鐵等合金合鑄而成,上面戈痕劍痕撞痕斑斑可見的大門,感覺到它所承載的古老和滄桑,忽然有點呆了!
卻不知以前的我是我,還是現在的我是我?哎,是人是蝶難分說,只緣此身在夢中。
馬車駛過城門。
一座古老的,最高的樓閣也不過是二層高,全由木頭和石頭構成的建築群出現在衛洛眼前。這些建築群結構簡陋,屋檐低矮,有的只有一片門,連窗也沒有。
而每一幢小屋的前面,小屋前的露天石架和四壁全無的糙棚間,全是涌動的人頭!無數穿著麻衣的父老,擁擠著向這邊看來,無數男女朝這裡指指點點,無數少年看痴了雙眼,張著嘴呆呆地隨著馬車駛動而轉動。
正當衛洛四下顧盼,看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間,一陣清亮的大笑聲傳出!
這大笑聲她很熟悉!
不,不是熟悉,而是從不曾或忘!
清亮的笑聲中,人群分開,持戈軍士退向兩旁,一隊華服貴人靠近,而那策馬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正在哈哈大笑的青年,便是那個曾讓衛洛心驚肉跳的存在:
涇陵公子!
她再次看到了涇陵公子。
此時的涇陵公子,頭戴玉冠,身披繡著飛鳳的黑紅相間的外袍,白袍玉帶,足履上鑲著夜明珠。
不,對於這樣的人來說,任何華貴的修飾都只能淪為點綴!
涇陵公子有一張俊美的,立體的,輪廓分明的臉,那臉上的五官,每一寸似乎都是上蒼用刀精雕而成,他的俊,是一種雕塑般的,華貴中帶著狂野的,迫人心魂的俊。
他棕色的皮膚,那頎長健壯的身軀,每一寸都顯現出主人的強健和力道。他有一種十分強烈的雄性之美,與任何女性的,中性的美完全不同的雄性的美,處處都顯示著力道,野性,還有殺氣!
車隊中比比皆是俊男美女,可是,就算以衛洛的眼光看來,車隊中的大美男高軼比起涇陵公子,也不是一個檔次上的。涇陵公子的每一個動作,一抬眉一舉手間,便已把屬於他的野性融入華貴當中,使得天下蒼生盡皆失色!以衛洛對他的恨意和懼怕,這刻再見到他,也給震撼得動彈不得,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出自形慚穢,無力相抗的感覺。
縱是天下間出名的美人,在他面前也是光華黯淡,如眉大家便是如此。
此時此刻,在涇陵公子的大笑聲中,一隻玉手掀開了車簾,一個絕色美人在身邊美婢的扶持下慢步下了馬車,向著涇陵公子嬌笑著靠近。
這美人便是眉大家。
第二卷晉都新田第二十八章新田安頓
眉大家笑靨如花地走出,不過這時眾人被涇陵公子所懾,竟似是無人注意到她的美貌,這讓眉大家有點不悅。
她掩嘴一笑,隨著那沙啞妖媚的笑聲傳出時,眉大家的身軀宛若無骨般顫動著,這是一種性的媚惑,是眉大家多年風塵練出來的勾魂功。果然,眾人齊刷刷地向她看來,最主要的是,涇陵公子終於抬眸看向她,那子夜般深沉的眼神中添了一抹興趣。
眉大家慵懶地笑道:“妾身遠在他國便久聞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想世間公子王孫眾多,但少有如公子這般,讓人一見便是心折!”
她與衛洛不同,她知道眼前這人手段狠辣,心智百出,屬下奇才無數。這麼近距離地仰視他,眉大家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外表上,才能把對方當成一個普通的,只是魅力驚人的男人。不然,光是被他氣勢所懾,她都有點進退失據,表現失常。
幸好,涇陵公子也無意在眉大家這樣的女人面前表現他的氣勢,當下,他微微一笑。這一笑當真如霽月初開,旭日破霧,頓時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松,不約而同地跟著笑了起來。
衛洛也跟著一笑,她才笑了一下便馬上反省過來,連忙收住笑容低下頭去。
這時,衛洛聽得前面傳來涇陵公子的笑聲,“涇陵久聞眉大家艷名,今日得見榮幸之至。父侯已為大家備下宅院,奉上薄酒,只等大家光臨,請!”
“眉姬謝過君侯,謝過公子,請。”
眉大家謝過後,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而涇陵公子則彬彬有禮地策馬侯在一旁,等眉大家走到面前,才與她一併前行。
車隊啟動時,笙樂聲飄然而來。衛洛一看,卻見街道的兩側站著數十個笙樂手。
正當笙樂飄起時,衛洛臉上一涼,人群中傳來幾聲低語,“下雪了!”
衛洛仰頭一看,果然天空灰濛濛的,無數雪花飄然落下,雪花並不大,落在人頸間,身上冰涼徹骨。不知不覺中,百姓們開始向房屋中退去,而走在最前面的涇陵公子的護衛隊也開始加速。
下雪了。
衛洛轉過頭,透過一朵又一朵的雪花,望著涇陵公子越來越遙遠的身影,暗暗想道:看來我還是很安全的,就算來到他的地盤,他也不會認出我便是那已經死去了的越國四公主。
她想到這裡,不由暗暗吐了一口氣。
雪越下越大,車隊漸漸加速。不到一刻鐘,一個宅院便出現在眾人眼前。涇陵公子陪著眉大家進入宅院中,而衛洛等人則侯在外面。又過了一刻鐘不到,涇陵公子等人策馬離去,而被雪花裝點了一身的車隊眾人開始依次入內。
這個宅院很大,足有幾十畝,反正衛洛隨馬車駛了近十分鐘,還沒有走到大殿中心。
眾人都有點冷了,動作間也利落很大。衛洛幾次想找到高軼交差,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她在馬車中等了好一會,直到眾人一一安頓好,連她的這輛馬車也有人來接收時,才交待來人幾句,跳下馬車向雜工隊跑去。
雜工隊中鬧哄哄的,眾人剛做完事,正在張羅著晚餐。圓臉十七等人看到衛洛跑近,一個個都側頭向她看來,目光中不掩好奇。
衛洛徑直跑到圓臉十七面前,見大夥巴巴地看著自己,衛洛嘿嘿一笑,有點靦腆地說道:“事已完成,我便跑回了。”
她這是解釋了。
眾人搖了搖頭,絡腮鬍子粗著嗓門吼道:“小兒,成奚很是不錯,你怎能拒絕於他?唏!如跟了他,你便不用受這種苦了。”
這麼幾十百來人窩在一個不大的石頭屋裡,柴火燃起的灰燼弄得眾人灰頭土臉的,再加上頭髮上,衣服上殘留的雪花,這情景還真是有點不堪。
衛洛嘿嘿一笑,擠到圓臉十七旁邊,不過她不像這些雜工們就地一坐:這天太冷了,她可不敢坐下去。她蹲在一側,伸手湊向火堆,扁嘴悶悶地說道:“我不好男色。”
“哈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開始還只是他們這一堆的人發笑,漸漸整個石屋中的雜工都在大笑。
衛洛臉紅至頸,她瞪大一雙墨玉眼,氣沖沖地吼道:“我弱小,便好不得女色乎?”
眾人的鬨笑聲更響了。
大夥看著衛洛那氣呼呼的模樣,突然發現她很有意思。圓臉十七在旁笑道:“你這小兒,這事與你的意願無干,而是你選擇了成奚,便可以過得好些。如這個時候你要在他的身側,許能吃上一塊羊肉呢。”
圓臉十七一說到羊肉,幾聲吞口水的聲音便同時響起。絡腮鬍子在一旁哼道:“奶奶的,可有三年不曾吃肉了。”
衛洛詫異地轉過頭瞪著他,她突然發現,自己到了貴地後也一直沒有吃過肉。
她看著頻頻咽著口水的眾人,突然發現自己也有點懷念那香噴噴的油味了。想著想著,衛洛忍不住也響亮地咽了一聲口水。
這時,一白臉瘦漢伸手在衛洛的肩膀上一拍,大聲說道:“諸位所言錯矣,我觀小兒劍術使得不錯,那天三招便弄得成奚木劍落地。如此天份,許過不了二年也是馬車隊中一高手!”
眾人頻頻點頭,連聲說道:“然,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小兒,日後得了富貴,可不要輕易忘記了你家大哥我。”
“咄!早有人說了,那日小兒是有人相助才過的關。”
“相助又如何?反正小兒令得成奚木劍落地是我等親見!”
亂七八糟的吵嚷聲,爭論聲中,衛洛搖了搖頭。這時鍋中的大雜燴已經煮熟了,散發出一股豬食的餿味。這時天氣太冷,連野菜也中斷了多時。衛洛後來一直在馬車隊中還沒有多少感覺,現在看到這一整鍋由糠,高梁,不知名的樹根糙根和清水攪拌成的食物,突然間沒有了胃口。
第二卷晉都新田第二十九章升職了
沒有了胃口也得進食,今天還得練劍呢。自從那天擊退成奚後,衛洛學起劍來是更加認真了。四天前,自從她連刺三下便可以擊斷絲線後,衛洛又改了招,她現在在絲線下面不吊銅錢了,那飄啊盪的絲線軟綿綿的,一點也不著力,她每次劍一刺出,絲線便飄出老遠,連木劍的邊都碰不到它,不過衛洛就是要練習到可以刺斷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