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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洛說道這裡,墨玉眼冷冷地盯著那賢士,縱聲說道:“當年始祖以蓋世之功被武王賜封於齊!百數年來,齊姜之姓,何等尊貴!妾雖婦人,卻萬萬想不到,以齊姜之高貴,與強晉之聯和,會秦,宋諸國之馬車,竟有臣民不敢在此時對楚人發出一攻!”她侃侃而談,說到這裡時突然一聲清笑,下巴一昂,目光望向遠方,頗為嚮往地說道:“此戰敗楚,楚便不可再稱霸主!此戰敗楚,齊姜許能稱霸諸國!妾真不知君之血還熱否,竟懼楚夷至此地步,可笑,太可笑了!”她才說道一半,那賢士已是面紅過耳,他伸手指著衛洛,口中連連喝道:“你,你,你一婦人,你。。。。。。”這時刻,那賢士縱使坐在榻上,身子卻搖晃不已,臉色更是紫漲中透著青色,仿佛下一秒便會吐血三升!
這一刻,眾人同時沉默起來。公子秩似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衛洛,盯向她的目光,有打量,有尋思,也有疑惑。
衛洛一番駁斥後,轉向齊侯盈盈一福,脆聲說道:“婦義憤填膺,言辭過激,請君侯休怒。”
在眾目睽睽之下,衛洛本來以為,齊侯怎麼著也會要她就此坐下。可是齊侯在怔了怔後,嘶啞無力地開了口,“齊稱不稱霸,懼不懼楚,乃丈夫之事,與婦無干。孤只想問婦一句:此戰由你而起,婦真無罪乎?”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無力,緩慢。
可是他是齊侯!
本來殿中被衛洛說得頗為羞愧的眾人,又昂起頭盯向了衛洛。
衛洛感覺到,坐在她前面的義信君身軀一緊!有一股冰寒和殺氣在他身上瀰漫。
衛洛明白了。
一直對義信君珍之寵之信之的齊侯,突然之間倒向了公子秩那一邊,因此才比得義信君把自己喚了來,才有了這一場會審。
當下,她溫柔地低下頭來,朝著義信君一笑。不過義信君背對著她,並不能感覺到她的溫柔。
衛洛抬起頭來,再次朝著齊侯盈盈一福,仰頭,脆聲問道:“君侯以為,若齊地無妾,楚便不攻齊麼?君侯以為,楚王明知妾是義信君兩城相換而來,卻只帶了百名處女,便欲向義信君索要於妾。楚王是真心想索了妾去麼?當時,如妾沒有假死,楚使向義信君,向君侯索妾,君侯便能同意麼?堂堂齊姜,便連一婦人也守不住麼?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後苑,如喚自家奴婢麼?”
沉默!
無比的沉默!
許久許久,衛洛那句‘堂堂齊姜,便連一婦人也守不住麼?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後苑,如喚自家奴婢麼?’還在大殿中迴蕩,迴蕩!
而且,她最後一句‘如喚自家奴婢’這奴婢兩字,分明指的就是齊國君臣!
這是一種嘲笑,一種赤裸裸地指責!一種質詢,一種義正言辭的連番喝問!
所有人都無話所說!
一時之間,大臣們竟有一種感覺,自己堂堂一個丈夫,竟然不及一個婦人有血性!
沉默中,公子秩站了起來,他皺著眉,沉聲喝道:“婦之言有理。堂堂齊姜豈能懼於楚夷?他要戰,我便全力一戰!”他喝到這裡,大袖一揚,便向門外走去。
公子秩這麼一走,眾人也絡繹站起,一一退出大殿。
當衛洛與義信君也退出大殿時,他抬起頭,朝著坐在殿中的陰暗處,顯得孤零零的齊侯望去。這一看,她便對上齊侯痴痴地盯著義信君的眼神。
當下,她迅速地低下頭來。突然之間,她記起來了,這兩個月中,義信君從來沒有在王宮中留宿過!不管多晚,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回到府中,而且回府後,他不像以前那樣,要先沐浴更衣了才來找她。
第四卷有鳳清啼第一百八十六章與宗師對陣
衛洛匆匆而來,匆匆而退,直到回到義信君府,也不過是傍晚時分,這時刻,太陽剛剛西沉。
義信君把她送回後,腳步沒有停,繼續駛著馬車離開了。衛洛知道,今天的宴會是一個信號,不安中的義信君,這是去找親近他的權貴大臣商議了。
衛洛緩步向後苑走去。剛走到寢房門口,她便腳步一轉,走向了湖邊。在她的身後,眾劍客停下了腳步。他們是高貴的劍客,不可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婦人。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湖風一吹,遍身皆寒。可衛洛有了內力,倒也不懼這寒冷,她喜歡被呼嘯的北風吹拂,那種寒冷,可令得她頭腦清醒。
湖邊的樹木,都已枝葉凋零,那垂柳白楊,也是干禿禿的。,在她面前的湖水中,那葉舟排還在水中一晃一晃的。這舟沒有系住,這般擱了淺後,不用擔心飄走。
望著對面的湖山,衛洛低低的,低低地嘆息一聲。
這聲嘆息剛出,她的身後,也傳來了一聲嘆息,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衛洛大驚!
她渾身一僵,緩慢地轉過頭去。
一個黃髮卷鬚,眼睛微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瘦小老頭站在離她不到十步處,正在朝著她上下打量。
一見這老頭,衛洛便驚呼道:“穩公?!”
老頭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婦人一眼便認出自己來,不由一愣。
在他的迷惑中,衛洛快速地向後退出幾步,靠近了舟排。
穩公不屑地看著她的動作,冷冷一笑,有點尖哨的聲音傳來,“婦人好眼力!在公子涇陵府呆了數十年的人,都不識我老人家,你卻一眼可以認出!”
衛洛腳步繼續向後面退去,口裡卻輕笑道:“妾平生無長處,唯記憶超群。”事實上,她之所以認得穩公,是因為她在公子涇陵府後山秘密練功時,經常覺得有強大至極的氣息,在防著自己趁機逃跑。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她也會用自己內斂的,毫無聲息的靈感,去感知這些宗師的存在!
衛洛的小動作,穩公依然注意了。他淡淡一瞟,沒有理會。
衛洛繼續向舟排靠近幾步後,朝著穩公盈盈一福,清聲問道:“許久不見故人,公安好?許久不見公子,公子安好?”
這是問侯。一個已被送離了的姬,對故主地問侯。
穩公盯著她還在後移的腳步,蒜頭鼻子煽動了幾下,漫不經心地說道:“休得多言,隨老夫回晉吧!”
“回晉?”
衛洛大驚,這一下,她連向後移動也停止了。她臉色一冷,問道:“為何?可是公子涇陵之意?”
穩公皺眉道:“婦人太也多言!叫你回就回吧!”
最後六個字一說出,他便伸出手來。
他說得很慢,動作也很慢。
可是隨著他的手伸出,衛洛只覺得,四周的氣流也罷,呼嘯的寒風也罷,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不見了。
她的四周,只有沉凝得宛如是實質的空氣!只有讓人根本無法動彈的凝滯!
說時遲那時快,穩公手一伸,手臂暴長,幾乎是一瞬眼,便抓向衛洛的左手臂!
他的表情是漫不經心,他的動作也是漫不經心。就在他以為衛洛成了陷入蛛網中的蒼蠅,根本動彈不得時。衛洛動了,在他的手臂伸到只有半米遠時,突然動了!
嗖地一聲,衛洛身形如箭一彈向後彈出一米。同時,她右手一伸,啪地一聲輕響,木劍在手!
穩公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婦人竟能避得開他的一抓!
他驚咦一聲,瞳孔瞬時一縮,低喝道:“好個婦人!竟有如此身手!”低喝聲中,他右腳向前一跨,虛踩一步。
那一步,明明踩出只有一米遠,可是落地時,卻足跨出了三米!
這一下,他與衛洛之間,又只隔了五步不到了。
在他的腳步跨出的同時,衛洛直覺得,四周的空氣完全凝滯了,這是一種空氣變得十分稠厚的感覺,衛洛只覺得自己仿佛陷身在流沙當中,竟是無處可以借力,連胸口也被堵得呼吸不過來。
穩公冷笑中,同樣的右手再次伸出,再次抓向衛洛的左臂。
這一下,他的手指剛剛伸出,便是五指如勾狀,與剛才已是完全不同。。就在他的五指伸出,眼看就要扣上衛洛手手臂時,衛洛手中木劍嗖地一伸,竟是如蛇一樣,極其古怪而迅速地釘向穩公右手的腕脈處!
再一次,穩公發出了一聲驚咦聲。
他這下已用了二分實力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幼的婦人,竟然在自己的功力籠罩中,還是發出了攻擊!
而且,這攻擊竟是如此凌厲!
穩公的再次驚咦中,衛洛又向後退出了兩步。
她碰到了舟排的邊沿了!
衛洛大喜,當下,她竟是暴發了一聲厲喝,這厲喝聲一出,直是排山倒海,轟隆隆地震盪而出。隨著這一聲暴喝,一股內力直是如巨浪海嘯般,直向穩公撲頭撲腦地襲來。
穩公第三次發出驚姨,他那抓向衛洛手臂的五指,聞聲收回。在衛洛的急退中,他哈哈一笑,尖哨地說道:“多少年了,可不曾有少年人敢在老夫面前呼嘯!好你個婦人!”
他的聲音一落,衛洛已縱身急退,跳上了舟排。
就在穩公的大笑聲中,衛洛潛運內力,舟排頓時如箭一般,嗖地一聲,直向湖水中央躥出。
衛洛這一手,依然令得穩公吃了一驚。
他哈哈一笑,笑聲中,他右臂再次暴漲,身形一晃,便已整個人都逼向了衛洛。
在令得人窒息的,岩石般的凝滯中,衛洛不行了。
她的內力在這一瞬間,竟是使不出了,因此,那舟排仿佛被什麼巨力給拉住一樣,一動不動地定在水波中。
與此同時,穩公暴長的右臂,再次五指一收,抓向她左臂的同一個部位。
這一次,他使出了四成力道。
就在他的手指就要扣上婦人時,突然之間,婦人手中的木劍變了。
真是變了。
那木劍嗖地一聲向他前臂的外關穴刺來時,竟是如蛇一樣,突然扭曲了!不但扭曲了,那劍尖,竟是泛出一道吞吐不定的銀光。
在強大壓力地逼迫下,衛洛再次進入了那種玄奧的境界。
這時刻,自穩公出現後,一直都消失了的風聲,湖水聲,人語聲,以及劍客們急急奔來的呼嘯聲,她都聽到了。但是,她也沒有聽到!她的心中一片空明。
她只是覺得,眼前穩公的那一抓中,明明白白地露出了三道破綻。。因此,她手中木劍輕揮,在穩公剛剛把內力逼向自己的外關穴時,木劍一點一彈,劍尖吞吐如蛇,卻是閃電般地轉向,順勢刺向他手背上的合谷穴!
木劍來得極快,極輕飄,極談,極虛無。卻是令人除了向後縮手外,再無法以別招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