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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她,根本沒有想到,在這元氣充足的遠古大陸,她穿越而來經過淬鍊的強大靈魂,配上她所認為的簡單的呼吸法子,兩兩相乘的結果是無法預估的。
時間漸漸過去,月光下,樹影婆娑中,衛洛一劍又一劍的刺出,劈出。她體弱,練不了二十幾下便要休息一下。休息時,她也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在原地,閉上雙眼默默的緩慢的一呼一吸著,一直等到呼吸平穩了,她便又重新睜眼練習。
這樣練習一直練到晚上十一點左右,衛洛才汗濕淋淋地跑回大通房。她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找到可以完全放心清洗身體的所在,便咬著牙,學著那些男人一樣濕淋淋,髒兮兮地朝鋪上一躺。
一直到睡著了,衛洛在夢鄉中還在緩慢的一呼一吸著。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四天傍晚。
這一天,圓臉十七和幾個雜工抱回了一堆麻衣,糙鞋。他指著堆積成小山的衣物,大聲說道:“明日便有貴人相請,我等會隨隊離開屹城。你們每人兩件麻衣四雙糙,換上前好好清洗一番。”
他說到這裡,自個兒笑了起來,“各位,眉大家可是名揚天下的美人兒,我們在她的隊伍中,要是汗臭熏人,怕是會讓美人惱怒的。”
眾雜工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衛洛雙眼發光地看著那堆衣物。
圓臉十七的話一說完,眾雜工便一窩蜂地搶著麻衣糙鞋。要不是有圓臉十七幾人在旁邊看著,只怕輪不到衛洛衣鞋便被他們一搶而空了。
衛洛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等到眾人搶完了才上前,領了兩件下擺處有脫線的麻線和四雙糙鞋。
她把衣鞋各拿出一套放在外面,剩下的收好,放在自己睡的那個角落。
夜很快便降臨了,當天空中殘餘中飄出一層夜霧時,眾雜工已就著井水清洗完,勾肩搭背地朝外面走去。
直到天地間只剩下最後一縷光亮時,衛洛才抱著衣物,悄無聲息地來到後山處。
這後山很大,整個山脈綿延幾十里。衛洛這幾天有意識地尋找,早就在深入樹林三四百米處發現了一彎小小的譚水。這譚水很小,約十個平方不到,水也淺,水底下都是石子鋪著,水質清冽。
最妙的是,這譚水藏在幾場石頭後面,既偏靜又沒有動物的足跡出現過。
這後山屬於無主之山,山中居住了不少獵戶,一些大小動物早就被獵戶們趕到了樹林深處了。
當衛洛來到譚水處時,天地間已完全暗下來了,只有一輪弦月掛在天上,透過樹林照著她。
衛洛警惕地傾聽了一會,確認實是沒有行人過來。才脫去衣物,跳到了譚水中。
清得徹骨的水一沾身,衛洛便低低地歡呼一聲。這聲歡呼才吐出,她便連忙閉上嘴,用髒衣服擦拭起身子,清洗起頭髮來。
洗頭髮,她用的是鍋底灰。至於清洗身上,她用的是刷牙用的物事。衛洛一邊洗一邊小心地傾聽著,為了能及時聽到四周的動靜,她洗澡的動作很小,儘量不攪得水花大響。
饒是心臟一直提著,衛洛也用了半個小時才清洗好。她就著譚水洗好衣服後,便拿出早就備好的易容之物,用手勾出一點令膚色變黑粗糙的東西,像塗香粉一樣在臉上頸間手腳上抹勻。
這樣,還只是易容的第一步,她要完全變得像個青澀少年,還得對著井水和光亮在眉眼角塗抹另一種易容膏。
再說,頭髮還濕著,長發這樣披著也對她不利。
樹林雖靜,這條路她縱是白天來往過十幾回,可衛洛還是害怕著蛇蟲,走著走著,她的腳下加速。
當衛洛來到院落後面時,她停下了腳步。
隨意把頭髮紮好,衛洛拿起木劍再次練習起來。
直刺,下劈,呼吸,一次又一次,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漸漸的,前面的通房處變得喧囂聲不絕於耳,這是大夥都回來了,再然後,喧囂聲慢慢減少,直到完全變得寧靜。
當天地間只有主院的笙樂飄來時,已到了半晚三更。衛洛憑著記憶紮好頭髮,來到井水處,就著變明亮了的月光塗上最後一層易容膏,然後再回到通房裡。
當衛洛躺上那角落裡的麻布上時,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放鬆地閉上了雙眼。
第一卷歌姬車隊第十八章姓名
第二天用過早餐後,眾人得到了起程的命令。這一次,大夥是往晉國方向去。
晉國?一提到這個國家,衛洛便想起了剛臨貴地時,那俊美而可怕的涇陵公子,記得他也是晉國人。
算了,晉國這麼大,就算去了他的地盤也不一定會遇到他。再說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可不起眼得很,根本不會有貴人會向自己看一眼的。
衛洛這樣一想,心中便恢復了平靜。
眾雜工把所有東西重新搬上馬車後,車隊開始駛動,在屹城人的圍觀中出了城門,駛向晉國的土地。
衛洛低著頭,高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隊伍中向前走去。她的身體很差,走不了幾里路便疲憊不堪。縱使累得就要倒下了,衛洛也不敢停下,她只是低著頭,閉上雙眼,一邊按照自己總結出來的呼吸之法靜靜的呼吸著,一邊感覺著自己身體的變化。
身體的變化很小,衛洛幾乎感覺不到。她唯一感覺到的是,她這般呼吸著,居然能一直撐著身體走到最後。隨著時間流逝,她感覺到疲憊的時候已越來越少。
晉國是當世大國,韁域極廣,車隊一直行進了兩個月,都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這兩個月中,一紮好營帳,吃過晚飯衛洛便湊到劍客們的隊伍中,觀看著他們的練習。如此觀看了半個時辰後,她會尋找一安靜偏遠的所在,拿著木劍練習著劍術。
衛洛前世如普通女孩一樣,只對愛情小說,衣服和化妝品有些研究,那些軍事和武術啥的,可一直與她無關的。
這一世,她也沒有半個人可以請教。她用一種近乎本能的方法,一邊練著令自己舒服的呼吸方法,一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簡單的劈刺動作。
她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對不對,甚至不知道它會不會有效果,這種練習,便如她在這個世道中抓到的稻糙,她一直在幻想著有一天自己會變強。
漸漸的,衛洛自己總結出的呼吸之法已成了她身體的一部份,不管是行路,吃飯,還是練劍,或者睡覺時,她一留心便會發現自己使用的都是吸二呼一和吸一呼一輪替的方式。
又走了一個月後,衛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有了力道,每天清晨活動手足時,她甚至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還可以一跳老遠。
至於行走,這一天二十來里的路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了,這半個月中,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疲憊了。不止如此,她現在每到午時,還可以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在胸腹處經過,那熱流從下腹出現,向胸口而來,每次的出現時間只有一瞬,最多二三秒便消失無蹤。
每每那熱流一出現,她就疲憊盡去,精神飽滿,腳下也輕飄飄的幾要凌風起舞。
最令衛洛欣喜的是,她發現自己的木劍對著空氣刺出時,所發出的風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這時的衛洛,已不再盲目的對著空氣虛刺,她會把一個銅幣用線串起吊在樹梢上,她的雙眼緊盯著那細絲線,每一劍刺出,也是刺向那細絲線。
現在,她一劍現出,劍還沒有到,劍風便已颳得那絲線亂晃了。有時衛洛會想,等我這一木劍刺出,能用劍風刺斷絲線,是不是代表我學會了劍術?
這時的衛洛只是覺得自己進了一步,覺得不過區區三月,自己便把病弱的身體調理得一如常人,這說明自己的方法非常有效。她根本沒有想到,也許自己在武學上是個極為罕見的天縱之才!
這一天,車隊又早早的便出發了。
衛洛混在隊伍中,一邊默默地行走,一邊靜靜地呼吸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驢蹄聲傳來。
驢蹄聲中,一個二十五六歲,臉色蒼白,臉孔狹長眼神陰沉的青年來到雜工們的隊伍前。
這青年身上沒有佩劍,顯然不是劍客。他也身穿麻衣,不過那麻衣十分合身,也很乾淨。
青年抬起眼皮傲慢地盯著眾雜工,以有點尖又有點嘶的嗓音問道:“可有識字的?”
眾雜工都沒有抬頭,衛洛也沒有抬頭。不過站在衛洛周圍的幾個,連同圓臉十七都向她看來。
那臉色蒼白的青年盯向衛洛,他有點不耐煩地喝道:“兀那小兒,你識得字?”
衛洛一直低著頭,她感覺到眼前這青年,已因自己低頭不語有點惱火了,連忙抬起頭來,小心地瞄了一眼對方後又迅速低下頭去,做完這個動作後,衛洛恭敬地一叉手,清脆地說道:“我識得字。”
青年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淡淡說道:“既如此,隨我來吧。”
“諾。”
青年策驢轉身,冷冷地說道:“呆會有人問起,你就叫雜工小兒吧。”
衛洛頭一抬,稍作猶豫後說道:“我叫衛洛。”
“哦?居然有名字?”青年回過頭來慎重地看了衛洛一眼。
他朝著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後,忽然嘶啞地一笑,瞟向她冷聲說道:“淪落到雜工中,居然也配取有姓名?哼,從今往後,你那姓名便去掉了,你就叫雜工小兒!”
他也不過是一個騎驢的管事,憑什麼去掉他人的姓名?一時之間,眾雜工嗡嗡地議論起來。那議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眾人看向那青年的眼神中有了憤慨。
眾雜工的態度,令得青年兩側太陽穴的青筋跳了幾跳,他陰著一雙三角眼盯向衛洛,冷聲喝道:“雜工小兒,你敢不應承?”
那個‘敢’字,被青年拖得老長,衛洛不用抬頭,都可以感覺到眼前這人散發的殺意。
只不過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小人而已!
衛洛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她垂著眼,小聲的,無力地回道:“諾。”
衛洛這諾字一出,青年仰頭大笑起來。而眾雜工卻是大聲吵雜起來,眾人憤怒地看著輕易妥協的衛洛,隱隱的,衛洛聽得有人恨聲說道:“姓名何等尊貴?縱死也要留之,這小兒,這小兒,真是氣殺我也!”
那青年一臉得意地打量著眾人,他露出的表情分外滿足,仿佛做了一件極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眼見眾雜工還在吵鬧,青年喝道:“雜工小兒,隨我前來。”
“然。”
衛洛低著頭,一聲不吭地跟在青年身後,從頭到尾,她都表現出極為木訥,仿佛眾雜工的憤慨一點也沒有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