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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使者前來,涇陵公子都是起榻相迎的,面對這美少年,他自也是不例外。在公子涇陵相迎時,眾人也已從這少年的美色中清醒過來,他們一一安坐,不少人也擠上前去,與這義信君打起招呼來。
喧囂聲中,義信君一路含笑走過,與眾人一一寒喧,好半晌他才來到右側第一排榻幾安坐下。
義信君之後,又來了幾國公子和使者。
轉眼間,可容六七千人的大殿,已是濟濟一堂。而且這濟濟一堂的人,都是穿著各國華服,大有身份的人。
等到所有的貴人和使者都安坐好時,大殿中突然樂音大作。同時,一隊隊侍婢穿梭而來,為各幾放置酒肉。
在這樣的盛宴中,每一個侍婢都經過了精心的打扮,身上所穿的是上等的綢衣,襟口丨交替處都鑲以火紅邊。她們的頭髮披垂而下,只在額間系一鑲玉的抹帶。
侍婢們一進來,殿內立馬充滿著脂粉香,酒肉香。
眾使者一坐好,便開始竊竊私語著。話音中,南腔北調不一而足。
平素里,涇陵公子主持的宴會,總是安靜得過份。這一次就不同了,這些異國來的客人,大多沒有把他的威嚴放在眼中。當然,他也不會在這種場合上強行要求。不過,直到現在,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義信君的身上。
“此子如此顏色,聽聞齊侯對之珍之寵之,從不拂其心意。咄,如今齊國,只有他一人的聲音了!”
“噫,年末及冠,便以權傾一國。”
“聞此子雖以弄臣竊居高位,卻最善用人。因此齊臣心服者多。”
“蒼天之意不可測,此子學識無多,卻實有用人識人之明。萬不可輕之!”
。。。。。。
此起伏彼的議論聲中,衛洛很有點奇怪,因為她發現那義信君已是第四次向她看來了。
想她現在在,不過是公子涇陵的普通姬妾,叉坐於暗外,真不知知道他在看什麼?要知道衛洛的身後,可是沒有一個人在的。他向這邊看,只能是看她呀。
這時,殿中樂音一轉,已轉向歡迎天下賓客的樂曲了。
樂音皇皇,滿殿生香中,涇陵公子端著酒樽站了起來。他朝著眾人團團一禮,朗聲說道:“天貴高,地貴闊。今日之宴,滿殿皆士!涇陵歡喜之至,且飲!”
說罷,他頭一昂,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他一坐下,坐在左側第一排榻几上的楚公子不離率先站了起來。
他雙手捧著四方青樽,朝著涇陵公子微微一禮後,明亮的雙眼顧盼生輝,朗聲說道:“秦人蠻勇,竟行刺客之事。公子涇陵興兵伐秦,有仇報仇,實是血性之舉,可稱義也。我王令不離賀公子大勝而歸!”
這時候的人,行事時很喜歡往仁德善義幾字上去靠。如果不合這四字便起征戈,難免會遺世人口舌。
涇陵公子伐秦之舉只是報私仇。勉強算起,只能攀上這個義字。
因此做為天下最強大的楚國的代表,公子不離便這樣稱頌於他。
公子不離一坐下,齊叉信君便站了起來。當今天下,楚國最強,齊晉秦國勢差不多。這一次的聚宴,秦人是不會前來的。輪到第二個站出來的,便是同為強國的齊國代表義信君了。
義信君也是雙手捧著四方青樽行了一禮,清聲說道:“兵者,金也!金主肅殺,起則風雲變色。公子以怨報怨,以殺止殺,實合蒼天之意,齊侯令我賀公子大勝而歸。”
義信君一開口,滿殿的私議聲都安靜了不少。倒不是他說得多中聽,在衛洛聽來,他這番賀辭說得十分牽強,遠比不上楚公子不離的。可是,他的聲音動聽啊。清而冷,如冰玉相擊。光是聽他說話,便仿佛是一種享受。
義信君說完後,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渾黃的酒水,順過他紅潤的唇,白玉般的下巴流向喉結處。隱隱的,衛洛聽到了一片整齊的吞咽口水聲。
衛洛抿唇忍笑,暗暗想道:我以前易成男子時,比起這義信君來,還要略遜一籌呢。這男人生成這個模樣,真是妖孽。
等義信君坐下後,另外九國公子使者也一一祝賀。
眾人一一說過賀詞後,音樂再一轉,轉為了輕快。涇陵公子開始下榻,與眾使者公子一起飲酒。
酒過三輪時,越公子昂站了起來。他朝著涇陵公子深深一禮,道:“聞公子心念我四妹,至今未娶妻,然否?”這時的人很多都性格直接,越公子茚顯然很在意這件事,也不多寒喧兩句,便直接開口了。。
又說到這事了。公子涇陵俊臉一冷,他抿了一口樽中的酒水,淡淡地回道:“涇陵娶妻之事已有打算,不勞公子相問也。”這語氣中,仍帶著淡淡的不滿。
越公子茚聞言一怔,轉而有點勉強地一笑。
一笑過後,他目光一轉,落到了一直安靜的端坐在暗處的衛洛身上。他眯著眼細細瞅著她,突然朗聲問道:“此姬於如此盛宴中伴於公子左右,可是公子將娶之妻?卻不知是何國公主?”
越公子帶這上句話很是響亮,當下,便引得好幾十人都向衛洛看來。
此時此刻,衛洛低著頭,她的小手緊緊地握著酒樽。她握得如此之緊,手腕上已是青筋暴露。
不止是她,大殿當中,屬於公子涇陵的賢士食客也在向他看來。一個個目光灼灼,只等著他的回答。
涇陵公子一怔。
他慢慢地回過頭,朝著安坐在身後五步處的衛洛瞟了一眼後。
再轉回頭時,他笑了笑,聲音淡淡地回道:“此婦是我新納之姬,她容顏美滿華貴,我已封為月姬。她不是我妻!”
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完全是意料之中!一切早就心知肚明。可是,緊緊閉著雙眼的衛洛,卻仿佛聽到了什麼被打碎了一樣。
她緊握著酒樽的小手一松,竟是差點讓酒樽摔倒在地。不過只是一轉眼,便又被她牢牢的,牢牢地握住。
第三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一百四十四章傾兩城換一婦
涇陵公子所宣布的‘她不是我妻’並沒有幾個人在意,眾人真正在意的,反而是他前面所說的‘她容貌美滿華貴’幾個字。
楚公子不離雙眼嗖地大亮,他笑吟吟地說道:“噫,天下婦人,能得公子頌為美滿華貴的,恐不多也。敢問此姬可讓我等一見否?”
不止是他,眾公子也都好奇地看向衛洛。她這般跪坐在陰暗處,沒有了涇陵公子的遮擋,其面目已露個模糊,可正是這麼隱隱約約的,更讓眾人心癢難耐。
衛洛一動不動地低著頭。公子涇陵回過頭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這時刻,他深如子夜的雙眸中,飛快地閃動著百般情緒,百種思量。
他一直盯著她,盯著低眉斂目,不曾向他看上一眼的衛洛,半晌後,他閉了閉眼。再一次睜開眼後,他沉聲喝道:“月姬,且出來一見。”
喝聲一出,眾公子都有點興奮了。連一旁正在淺斟慢飲,一邊淺笑著與人說話的義信君,也停下了動作,轉頭向這邊看來。在眾人地注目中,衛洛輕輕地答道:“然。”
這字一吐出,眾人更加心癢難耐,她的聲音輕而軟,微帶著沙啞,竟如一種天然靡盪的樂音般讓人心醉。
衛洛低低地應了一聲後,慢慢站起,離榻,悄步上前。。當她出現在燈火,喧囂聲再次一靜。
眼前的婦人,確實當得上美滿華盛幾個字。
黑髮如墨,紅袍似火,偏面容清冷華貴如萬年玉石,如高原上的雪蓮。
這是一種極致的美,她的美在於華貴,在於清冷,在於一種溶入了華貴和清冷的艷色。那一身火紅的袍服穿在她的身上,真讓人感覺到一種皇皇之氣,一種雍容之風。
想來,世間以美色聞言的婦人,在她的面前,應該都會顯得庸俗了幾分,粗陋了幾分吧?這種盛世生產,富貴場中養就,胸藏萬卷書冊,眼望四海之外才能養出的華貴清冷,想來,必是這世間的獨一份!
這種美人,她的容顏足可以傾城了!
一瞬間,眾人都有了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不止是目眩神迷,湧現在諸位公子權貴心中最多的,卻是妒忌和遺撼,這樣的美人居然不能為自己所有,真是枉為大丈夫也!
衛洛悄步來到了公子涇陵身後,她略側了略,並沒有緊靠著他,而是在離他約有五步處站定。
公子涇陵回過頭去,深而沉的雙眼靜靜地盯著她,他右手朝她一揚。
衛洛低眉斂目,表情木然地向他靠近兩步,但是,依然離他有三步遠。
涇陵公子盯著她的臉,右手突然一伸,重重撈著她的手臂,把衛洛拖到了他的懷抱中。
衛洛砰地一聲撞入他懷中時,額頭撞到了他的胸口,他熟悉的體息再次沁入鼻端。可是不知為什麼,現在再聞到這種氣息,她卻感覺不到半點親近了。
涇陵公子瞟了一眼表情淡淡的衛洛,把她摟緊。直到他的一雙厲目掃過,眾公子才從衛洛的美色中清醒過來。這一清醒,他們看向涇陵公子的眼神,竟是充滿了羨慕。
吳公子歸是個小胖子,他睜大一雙綠豆眼,無限羨慕地盯著涇陵公子懷中的衛洛,嘆道:“涇陵公子當真好艷福,如此佳人,卻不知是從何處索得?想諸國艷色不凡者,我等皆有所耳聞,只有此婦,竟是聽也不曾聽過!”
魯公子橫也說道:“此婦傾城容色中,竟有無邊華貴,卻不知是哪一國的公主?”
涇陵公子低頭瞟了一眼衛洛,淡淡地回道:“非公主也。”
他一副不欲多加解釋的模樣,直接便說懷中的美人不是公主。魯公子橫細細地打量著衛洛,搖頭說道:“必是哪一國公主,小國亡民罷。平常人家,生養不出如此女兒來。”
楚公子不離兀自緊緊地盯著衛洛,他聞言連連點頭,也嘆息道:“這等美人,想世間也不會多見。何直到今日才現出世人眼前?公子得了多久了?定是藏之密之,不讓她與世人見吧?”
楚公子不離這話一出口,越公子帶哧笑出聲,他仰頭飲盡杯中的酒水,目光瞬也不瞬地打量著衛洛,。說道:“天下間皆傳公子涇陵不好色。原來,非是不好色,實是已有如此極品,余色均已不入眼罷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頻頻點頭,眾公子看向涇陵公子的眼神中,也添了幾分‘你小子明明是我輩中人,卻藏得好深’的神情。
這時的大殿中,都已安靜了許多。前排的權貴都擠在一起,目光都放在衛洛身上。後排的各國賢士劍客,也昂起頭向這裡看來。不過他們的目光被人所擋,想看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