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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洛,你有罪!
這不是問句,這是直接地定罪!他一開口,便直接給衛洛定了罪!
衛洛小臉瞬間剎白,她愕然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向涇陵公子。
涇陵公子俊美的臉沉凝如冰,那雙子夜般的眼眸深不可測。衛洛小嘴顫了幾下,終於問道:“衛洛有罪?”
她又沒有在刺客來臨時棄他而去!而且她還在緊急時呼喝了一聲,替他贏得了時間。還令得那些少年前去相救,也為他贏得了時間,怎麼會有罪?
這些話,衛洛沒有問出來。因為涇陵公子當時還讚賞過她的,他分明一清二楚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說自己有罪?
在衛洛近乎控訴的眼神中,涇陵公子左側一賢士站了起來,他轉向衛洛,以一種金屬般質感的聲音喝道:“公子言,衛洛有罪!”
他的聲音一落,一陣沙沙的筆尖移動聲傳來。
衛洛小臉瞬間灰白如紙!
都這麼慎重了,看來一定發生了自己不明白的事。
那賢士繼續以他金屬般的聲音喝道:“衛洛之罪如下。你因何早知刺客將至?”
這,這真是無理取鬧!
衛洛急了,這人分明是拿她今天早上對眾女的戲言說事。
在她慌亂的眼神中,那賢士不容她開口,便不依不饒的繼續喝道:“知有刺客將至,又因何慫恿公子出遊?衛洛行為詭秘,恐為間也!”
他居然說,衛洛恐怕是jian細。
衛洛大急,她嘴一張便要爭論。可是,她的嘴一張,便感覺到一股古怪而沉重的氣流涌至,令得她的背心一痛,竟是說不出話來。
這是,那賢士的喝聲已出,“依衛洛此罪,削去其食客身份,環首可也!”
環首可也!
他居然說環首可也!居然想要自己死?
衛洛氣恨道了極點,當下騰地一聲想要站起,可是,她剛做出這個動作,一股無形有質的強大的壓力,便如大山一般向她襲來,她剛一掙了掙,那壓力便沉沉罩上了她的背,令得她不得不再次趴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有人在制住她!
有人在令她不得開口,不得動彈!
難不成,這就是涇陵府的規矩?一旦認為了你有罪,便再也不給你開口的機會?
這時候,衛洛氣苦之極,墨玉眼中已是淚珠滾滾。她咬著下唇,恨恨地瞪著涇陵公子。
在她的瞪視中,涇陵公子毫不動容。他甚至連眼神也沒有變化一下,那眼中的光芒太深太沉,她還是怎麼也看不懂。
環首可也!
衛洛咬著唇,等著劍客上前,把她拖出去處刑。
不過她會劍術,她不會坐以待斃的!
在衛洛奔涌的思緒中,那金屬般的聲音再次傳來,“然!衛洛亦有功。”
衛洛大奇,本已絕望的她諤諤地收回淚水,眨巴眨巴又瞅向涇陵公子。
那賢士的聲音還在沉沉傳來,“於刺客來襲時,她能出言相救,顯有悔過之念,環首之刑可去。然,以下欺主,行為詭秘,狡詐多端,人品不堪,實不足為賢士也。自此日起,削去衛洛食客身份,管事身份。”
他說到這裡,聲音一收,轉向涇陵公子說道:“請公子發落。”
涇陵公子點了點頭,他施施然地站起,緩緩命令道:“暫將賤民衛洛關於寒苑。”
“諾”
清楚的應諾聲中,兩個劍客大步上前,他們一人提著衛洛一隻手臂,把她拖出了書房。
一出院落,感覺到那股壓力不再罩著自己的衛洛,便是雙手一掙,沉聲怒道:“我自己會走!”
甩開兩劍客,她大袖一揮,氣沖沖地走在前面,在侍婢劍客們地指指點點中,向後院走去。
第三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一百一十二章棄衛洛之名,為涇陵之姬?
衛洛以前是男子身,從沒有到過寒苑,這寒苑位於內苑最外側,從它過去,還有春夏秋冬東南西北八苑,全是涇陵公子的內苑。
涇陵公子雖不好色,但如他這樣的貴公子,不可能沒有人服侍。而這些服侍的人中,按照身份來歷和寵愛的不同,便分據這八苑中。
他威嚴過盛,幾乎沒有寵愛的姬妾,所有衛洛來了幾年,都沒有與這八苑的姬妾打過交道。不止是他,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八苑的女子都只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沒有面孔,也沒有名字的婦人。
兩個劍客一把衛洛押入寒苑,便守在了院外。
這院落,說實在的,有點出乎衛洛的意料,因為它很精緻漂亮。
小巧的木製樓閣只有一座,被掩映在綠樹垂柳間。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中,一泓從山泉中引來的溪水彎彎繞過,清可見底。
這時的建築,多是粗糙簡單高大。而這寒苑卻極精巧,它精巧得只有一座木製樓閣存在。其餘的,便是樹,漫天盛放的桃樹,雪白飛揚的梨樹。連位於花園裡的糙地,也顯然是經過修剪的,很平整很開闊。
衛洛怔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很有點想不明白,這寒苑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地方?
她原本以為,會是一個類似於柴房的小黑房呢。
寒苑中很安靜,只有兩個侍婢在打掃清理著房價,她們看到衛洛走來,都是盈盈一福,不敢抬頭看她。
衛洛繞著這精巧的,不過六七畝地大小的寒苑轉了一圈。走在這裡,真的很舒服,仿佛外面的喧囂都已不在,可是,又不會太過冷清,因為這漫天開放的鮮花,招惹得蜜蜂和蝴蝶紛飛,因為百鳥喳喳不休。
坐在糙地上,可以聽到主院的笙樂聲隱隱飄來。那種飄然而來,顯得十分遙遠的樂音,又給這片天地添了一份寂靜。
衛洛很快便轉了一圈,她來到院子裡時,兩侍婢正在清掃落葉。
衛洛大步走到她們身邊,看到她走近,兩女盈盈一福,脆聲叫道:“見過閣下。”
衛洛點了點頭,她盯著兩女,徐徐問道:“這苑裡,可曾有主人?”
兩女搖了搖頭。
衛洛眉頭微皺,又問道:“我來之前,這裡不曾有人居住?”
兩女點頭應是。
衛洛頭疼了。
她手撫上額頭,無意義的嘟囔出兩個單音節後,又轉向兩女問道:“此地建於何時?”
前面的個子略高的少女脆聲回道:“公子冠禮之時,令人修建的。”
冠禮之時修建的?
衛洛的眉心跳了跳,她抿了抿唇,問道:“三年來,便不曾有人住過?公子常來否?”
兩女再次回道:“無人居住,公子亦不曾來。”
這下衛洛有點暈了。
這地方偏靜而精巧,它雖建於涇陵公子行冠禮那一年,但看這格局布置,顯然並不是為了他的正妻所建。以他的身份,他娶的第一個妻必是貴人,這樣的地方雖然精美,卻是不適合貴人身份的。
衛洛揉搓了一會額頭後,又向兩女問了幾句。這兩女是因做事細緻被分至此苑,她們知道的也不多。
問不出什麼名堂後,衛洛也不想問了,她回到花園中,一屁股坐在一塊大青石上,然後向後一躺,懶懶地透過柳葉叢,欣賞起溪水,和溪水對面的桃花梨花林。
玩了一會,她也不知道怎麼地,明明還是很氣惱的,卻睡著了。
窩著一肚子的氣惱和不解,她居然如豬一樣呼呼大睡,間中還砸吧砸吧嘴。
漸漸的,睡夢中的衛洛感覺到不舒服了。
有一隻毛毛蟲在她的臉上搔動。
那條蟲很過份,居然在她的耳尖上划過,弄得她痒痒的好不難受。
真討厭!
睡夢中,衛洛大惱。她右手一揮,重重地拍向那條蟲,卻在小手拍下的那一瞬間,它落了一個空,給狠狠地拍上了一塊石頭,令得衛洛疼得好一陣齜牙咧嘴。
衛洛一疼之下便清醒了,她睜開眼來。
在她的面前,在這塊大青石的旁邊,已備好了一張榻合幾。而此時此刻,那榻上正跪坐著一個人,他靜靜地盯著衛洛。
一張俊美的臉出現在衛洛眼前。
他五官十分立體,寬額高鼻薄唇,一雙眼睛狹長黑亮,宛如雕塑。
正是公子涇陵。
衛洛一睜眼,便對上他黑亮黑亮的緊緊盯視的雙眸。
被這樣的美男這樣盯著,很羞呢。
於是,衛洛的心突突地跳了幾下。
不過只是一轉眼,衛洛便記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騰地一聲,她坐直了身子,感覺到嘴邊不舒服,她狠狠地就袖一試,抹去睡夢中流出的一點口水。
衛洛瞪大一雙墨玉眼,狠狠地盯著涇陵公子,冷聲控訴道:“公子處事,何其不公也?”
她本想平靜地控訴的,可這話一出,便氣不打一處,又滔滔不絕地說道:“洛若是間,何必於公子遇刺前提醒,遇刺時又喚來眾少年相護?洛若是間,又何必說出有刺客將至之言?”
她說到這裡,怒氣沖胸,令得她胸口起伏不定。當下,她一手按著胸口,急急地喘了一口氣後,直視著涇陵公子叫道:“以公子之明,卻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可笑,太可笑了!”
饒是氣怒交加,她也一直謹守本分,以臣下該有的語氣和態度,從道理的角度說事。
涇陵公子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
他神色不動,表情冷清如故。
直到衛洛瞪著他的眼睛都開始酸澀了,忍不住眨了幾下,他才微啟薄唇,徐徐說道:“衛洛,你是一婦人!”
衛洛驚愕地望向他,一時呆若木雞。
涇陵公子緊緊地盯著她,慢慢的,慢慢的,他上身一傾,向她湊近,呼吸之氣溫溫地撲在衛洛的臉上,令得她的小臉又開始有點發熱。
在兩人相距不到半尺,呼吸相纏的時候,他再次開口,氣息吐在衛洛的臉上,聲音平緩地說道:“衛洛,以婦人任賢士之職,必不可久。我今日下你之職,乃相助於你。”
衛洛聽到這裡,杏眼猛眨了幾下,突然之間有點想笑了。
他望著她,薄唇微啟,語聲輕緩中卻帶著一種命令地說道:“從今往後,你就住於此苑。棄衛洛之名,為我之姬!你陰晴如月,容清亦如月,以後,喚作月姬可也。”
棄衛洛之名,為我之姬!
這輕緩平淡的幾個字,卻炸得衛洛頭昏目眩!
瞬時間,她明白過來了,他今天的發難,完全是莫須有的!他做這些事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撤去自己的賢士身份,令得衛洛這個美少年在眾人眼中消失。然後,他名正言順地收自己為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