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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嘰嘰喳喳的喧囂聲一波又一波。
直過了好一會,那向衛洛質問的稷下宮賢士才向她拱手嘆道:“夫人之能,駭人聽聞,還有問乎?”
眾人漸漸轉為安靜,他們再次看向衛洛,等著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
在眾人的注目中,衛洛再次嫣然一笑。
笑著笑著,她垂下雙眸,搖了搖頭。
那賢士聲音一提,再次說道:“那夫人之意是?”
衛洛又是一笑。
她轉頭看向涇陵。
這時的她,笑容如花,卻隱有疲憊,絕美的臉上,墨玉眼中溫柔如水。
她靜靜地看著涇陵,溫柔深情地看著涇陵,在一眾安靜中,清聲說道:“我這夫君,乃人中之雄者!”
她的聲音是那麼甜美,那麼溫柔,仿佛是最搔人心癢的靡歌。一直面無表情的涇陵,怔怔間側過頭來,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間,他溫柔地回以一笑。
涇陵的這個笑容,在座的男人們都看得懂,他們看向自己最為寵溺的妻妾兒女時,也是這個表情。
衛洛溫柔地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繼續說道:“妾以為,當世婦人中,只有妾與他匹配!”這,這?
眾人真的怔住了。怔忡中,越嫡公主小手掩著嘴,驚咦出聲。她用那種絕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衛洛。
前面說過,這時人的,不習慣有才而藏著腋著,也不習慣謙虛。可是衛洛一個婦人,以這麼自信張揚的口氣說出這句話來,他們倒真是聞所末聞。
事實上,他們是真的聞所末聞。這個歷史上,還不曾有一個婦人敢說:我的男人是世上最優秀的,而這個世上的女人中,只有優秀至極的我,才配得上他!
這麼狂妄啊!
可是,涇陵喜歡。
他再次抬眸,定定地看著衛洛,定定地看著自信的,神采飛揚的,敢出驚世之語的她.
看著看著,“哈哈哈哈”
涇陵突然大笑起來。
如此安靜的時候,涇陵的大笑聲是如此響亮,如此不可一世。如此歡喜!
眾人呆呆地看著哈哈大的涇陵。
他雕刻般的五官,此時因為大笑而神采煥發。他那一襲黑袍,那巍然如山的身姿,在這種大笑中,又顯得無比的狂傲。
笑聲中,涇陵右手一伸一拉。
他就這麼扣著衛洛的手臂,這麼當著數千人,重重地把她一帶,扯入了懷抱中!
衛洛被他拖得一個踉蹌,只是一轉眼,細腰被摟,整個人便被置於涇陵寬闊的胸膛里。
被涇陵鎖在懷中的衛洛,嫣然一笑,絕美的小臉紅通通的,墨玉眼如水如波,溫柔得都要溢出來。
一殿之人都呆住了。
那個稷下宮的賢士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口,還是暗暗搖頭後,坐了下來。坐下時,他如此想來:此刻不可再行逼問了,再逼問,說不得這位晉國新君一時情動,竟然全盤承擔了。咄!丈夫妻妾成群是天地常更,這婦人如此膽大,萬不可讓她亂了綱常。那一問,我且再等等,再等等。。。。。
第五卷鳳翔雲天第三百零五章退宴
兩人簡直是旁若無人。
涇陵的嘴角含笑,他溫柔地低著頭盯著衛洛,輕笑道:“如此甚好!我的小兒,豈能沒有幾分氣勢?”
涇陵的語氣中,含著他慣有的傲然。這個男人,他的驕傲是從骨子裡發出的。他一直是睥睨天下,目無餘子的!
衛洛盈盈一笑,目光如水地回他一笑。
一殿之人安靜地看著涇陵兩人。
對於此情此景,他們雖然吃驚,卻也並不是那麼的難以接受。這個時代,畢竟是個開放的時代。
真正令他們吃驚的,反而是衛洛的宣言,她那囂張至極的宣言。
“妾以為,當世婦人中,只有妾與他匹配!”
這樣的話,這樣出自婦人口中的話,可是聞所未聞。
驚愕中,眾從盯著衛洛,指點不休。
過了一陣,議論聲漸漸止息。衛洛轉眼回眸,朝著涇陵嫣然一笑後,輕聲說道:“請容我退席。”這麼重大的場合,她總不能一直這麼坐在他的懷抱中吧?
而且,她剛才所說的放在,著實說得上是語驚四座。現在退去,讓這些人好好的回味她的話吧。
涇陵低下頭,大掌輕撫她的眉眼,低笑道:“善。”
衛洛一笑,站了起來。
她剛剛站起,一個魯國的賢士站了起來。他朝著涇陵雙手一叉,朗聲問道:“敢問君上,三年前,君上之賢士衛洛,可是你身邊之夫人?”
含笑準備退去的衛洛,聞言腳步一頓。她慢慢轉過頭來,悄無聲息地回到她原來的榻几上坐好。已有賢士在詢問與她有關的事了,在禮節上,她不能就此退去。
衛洛的眉頭微結。在春秋戰國時代,誕生過孔子的魯國是個特殊的國家。這個國家以禮儀稱於世。這個國家國雖小,諸侯卻從來不敢輕視。
任何一個國家的公卿大夫,名將國君,所有的生平大小事跡,都會通過本國的史官,稟告給魯國的史官,由他們負責詳細地記錄在史書上。
涇陵微微欠身。他這個動作,是表示尊重。
他看向那賢士,緩緩回道:“然也。”
議論聲再起。
那賢士點了點頭,問道:“君上以為,這陰陽之道,乾坤之理,可顛覆否?這婦人強力者,可為賢士,可為宗師,可獨霸後苑。如此,陰盛者陽消,君上就不懼怕坤士過厚,勢壓乾宇?”
這賢士的詢問,聲音溫厚,那問話卻是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而來。
全場肅然。
這個魯國賢士的質問,已是對天地之始,陰陽之理的最本質的質問!
他在問:你做君侯的人,就不怕這個女人太過強勢,那時壓制了你,亂了陰陽乾坤麼?沉默中,涇陵哈哈一笑。
大笑中,他拂然不悅地喝道:“君子何出此言?我涇陵何人也?豈能為一婦所制?”
他沉沉地喝到這裡,也不顧交頭接耳的眾人,轉頭向衛洛盯道:“何不退去?”
聲音有點不客氣。
衛洛知道,他這是因為魯國賢士的質疑而動怒了。而且,他心中很不高興,他不想在今天晚上,在他正式宣誓成為晉君的場合上,為了她一個女人而爭辯不休。
因此,他強行喝令衛洛退後,強行中止這場子問難。
衛洛當然不會在這麼重要的場全駁他的面子。當下她站起來,朝著涇陵盈盈一福,緩緩向後退去。
不一會便消失在偏殿中。
衛洛前腳退出大殿,後面便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那輕而弱的腳步聲,竟是隨她而來。
衛洛緩緩回頭。她這一回頭,便對上越嫡公主那張美麗中帶著憂傷的臉。
咦,她怎麼也退席了?
越嫡公主對上衛洛的眼神時,仿佛看到熟人一樣,綻顏一笑。她急急地走上幾步,朝著衛洛盈盈一福,喚道:“妾身見過夫人。”
越嫡公主雖然是前晉侯的女人,可她不過是位份普通的姬妾,對上衛洛這個夫人,是應該主動行禮的。
衛洛微微一笑,還以一禮,道:“多禮了。”
說完後,衛洛一抬頭,便對上越嫡公主怔怔地注視著她,又是羨慕又是感慨又是含著無比憂愁的眼波。
越嫡公主道:“昔日妾身在涇陵府中時,曾受夫人恩澤。請夫人再受我一禮。”
說罷,越嫡公主再次盈盈一福。看來,自己以前女扮男裝在涇陵府當個混小子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啊。
衛洛尋思時,越嫡公主溫柔的聲音傳來,“夫人真是世間罕見之人!當年易成少年時,才學滔滔,交遊公孫不遜尋常丈夫。妾身真是不知,夫人這般才志超群之人,還有著如此絕世容顏。”
越嫡公主說這話時,是仰視著說的。因為衛洛本來便比她高挑。她的丹鳳眼中全是崇慕,眼神中水汪汪的含著無邊的敬仰。仿佛她眼著的衛洛,是那天空中的明月一樣讓她仰望。
被這樣的眼神望著,很難不得意,也很難不對她產生好感。畢竟,她是嫡公主。衛洛笑了笑,道:“過獎了。”
“怎是過獎?夫人氣度雍容,容比日月,昭昭然,皎皎然。”
衛洛嘴角一揚。
她挑起眉頭,靜靜地看著正絞盡腦汁地尋找著詞語來形容自己的越嫡公主。心中暗暗好笑:幸好這個時代詞彙簡單,不然,定有滔滔如黃河一般的形容詞給套到我的身上來。
越嫡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丹鳳眼,又開口了,“夫人語帶越音,可是越地女兒?”
衛洛一怔。
她收住笑容,平和地看著越嫡公主,卻不回話。
越嫡公主又是朝她一盈,聲音微急,脆而糯軟地說道:“想我越地,若有夫人這般絕色美人,定然世人皆知。妾這一說,著實唐突。然,昨日得見蔡姬,發現夫人與她頗有相似之處呢。莫不,夫人是蔡地女兒?”
衛洛一凜。
蔡姬?身世對於衛洛來說,是她永遠的痛腳。
三年說,蔡姬所說的話,還歷歷在目。為什麼現在這個越嫡公主又把話題重新掀開了。她一下問自己是不是越地女兒,一下又問自己是不是蔡地女兒。難不成,她知道了什麼?
在衛洛尋思來尋思去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是宮女們向這邊走來了。
衛洛見狀,朝著越嫡公主一禮,笑道:“月明星高,春風徐來。姬有言,何不與我緩步而行,細細說之?請!”
越嫡公主抿唇一笑,丹鳳眼中儘是歡喜,她連忙應聲跟上。
兩個人是向晉宮廣場方向走去。
衛洛在前,身份比她低微的越嫡公主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走了幾步後,越嫡公主輕而好奇的聲音再次傳來,“妾見識淺薄,從不知婦人亦能武勇冠三軍,婦人亦能一言退強敵。夫人如此才志,真不知何國之土養成?”
說來說去,百般奉承,還是問她的來歷啊。衛洛笑了笑,她沒有回答。
在這個時代,不回答他人的問話是種失禮的行為。不過衛洛現在是晉侯的夫人,而她只是前晉侯的姬,身份不對等,再加上越嫡公主只是一個婦人。所以衛洛不回答她的話,越嫡公主只能盯著她,期待地等著她。
這是,兩人步入了一道回廓,來到了湖水當中的亭台上。在這亭台上,衛洛還曾偷看她傷心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