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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東西都要人家講的啊?只能說明你自私,心裡沒別人。我不要是我的事,你不給可就是你沒心了。"

    王貴趕緊把咬了一半的香蕉遞給安娜,"來,咬一口。"

    "你吃過的給人家吃?也不怕人家嫌你髒。要先讓我吃你再吃,怎麼老教不會?不吃!"安娜今天反正怎麼樣都伺候不好。

    第六章 鋼鐵是這樣煉成的(2)

    王貴不曉得渦輪司機來過,問一句:"今天幾號?你是不是日子到了?火氣這樣大?"

    安娜也覺得自己過分,笑了,說,"去去去!一個月幾回啊?剛來過,沒腦子!"

    "女人你得讓。她們跟我們不一樣,她們有生理周期。"王貴常常這樣向他女婿傳授經驗。我愛人也就同一問題諮詢過老前輩,"她怎麼動不動就發火啊?媽媽是不是也這樣?遺傳?

    ""做女人很不容易的,人家流血流汗,我們不就出點忍耐嗎?"王貴生怕我愛人失去耐心而讓他的寶貝女兒受了委屈。  

    晚上該睡的時候,躺了一天的安娜如夜貓般精神,開著個小檯燈在梳妝檯前照來照去,仔細端詳,既像自言自語,又像衝著躺在床上看書的王貴問:"我這幾年是不是老好多?"

    "嗯?"王貴心不在焉,一邊翻書一邊應付。

    "我是不是眼角皺紋太多了?一笑起來跟風乾的蘋果似的。"

    "啊?"王貴還是沒回過神來。

    "聽說現在有拉皮技術,把人的臉皮繃緊,看著跟十七八一樣年青。你看電視裡的劉曉慶,跟我一般大的,怎麼看著像小丫頭似的?該不是拉過皮了吧?"

    "是嗎?"王貴用原子筆在書上畫了畫。

    "我和劉曉慶,誰看上去年青?"安娜停下手裡往臉上塗塗抹抹的工作,回過臉來問王貴,一臉期待。

    "對。"王貴習慣性應答。

    根據王貴多年的觀察與總結,女人說話的時候,大部分是自說自話;你專注去聽,會被搞得神經錯亂,最後出現與她們一樣的杞人憂天。以前安娜沒事就抱著本《家庭醫生》看,邊看邊對著鏡子按按辱房說"小葉增生",按按肚子說"肝腫大",按按屁股說"坐骨神經壞死",描述得還活靈活現。基本上那期《家庭醫生》介紹什麼疾病,安娜就會出現相應的症狀。諸如四肢無力、手腳麻痹、腰酸背痛、腹脹胃寒等小現象基本上沒斷過;咳嗽半個月不好,便自我診斷:"完了,一定是肺結核早期現象!"口氣的權威與不容置疑,常把王貴嚇得寢食難安,醫院陪著跑了無數趟,最後就是拿點"感冒清"或"鼻炎靈"之類的藥回來。經過幾年的瞎折騰,在安娜五臟六腑能被懷疑的大毛病都被懷疑一遍以後,王貴至少懂得了幾個道理:1.癌症這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得上的;2.女人知識越多越反動;3.有知與無知都可以,就怕一知半解;4.男人若聽女人的話,時間會浪費一半,若做出反應,時間會全部浪費。  

    自從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後,王貴在安娜漫長的自言自語生涯中,連耳朵都不出了,只出點象聲詞就夠了。不過也不能太鬆懈,象聲詞要用得恰到好處。在需要有相應反應而期望落空的時候,會遭到以下報復:

    安娜一臉壞笑趿著拖鞋踢踢踏踏走到床邊,倚身上床,揪著王貴的耳朵說:"對什麼對?啊?對什麼對?我剛才說什麼了?"

    王貴迅速從書中回過神來,處變不驚大言不慚地說:"老婆說的,一句頂一百句,什麼都對!錯了都要不折不扣地執行!"

    安娜拍拍王貴的臉,"我什麼時候錯過?你舉例說說看!"

    王貴嘻嘻哈哈抱著臉回應:"根本沒發生過!要不怎麼有紅寶書一說呢?安娜的話就是我家的紅寶書!"

    安娜咯咯笑著再拍一下王貴的額頭:"不要臉,就會應付我。"

    化險為夷。

    第七章 二多子力挽狂瀾(1)

    那段時間,渦輪司機每天都到我們家報到,有時候上午,有時候下午。若是他下午來,而我放學早,偶爾就會碰到他們倆在聊天或者下圍棋。安娜的神情是愉悅的,五官是柔媚的,笑聲是輕盈的。總之,我覺得,那個安娜不是我的媽媽。  

    王貴和渦輪司機曾經遭遇過。那天王貴下了早上一二節課,大概是忘記了什麼重要東西,特地趕回家取。開門的時候,看見渦輪司機和安娜正在下象棋,兩人倒是大大方方的。王

    貴因為趕著上課,禮貌地招呼了兩句:"久仰久仰!經常聽安娜說起你!這次回來感覺變化大吧?""客氣客氣,我看跟以前差不多啊!總體沒變。"渦輪司機答。我認為這是兩大高手的首次戰役,不分高下。王貴在態度上坦蕩,渦輪司機在氣質上雍容。王貴問的是這城市變化大吧,渦輪司機答的是安娜沒怎麼變。"你們聊!我還有課!不陪了,周日有空過來吃飯!"王貴盛情相邀。"那怎麼好意思?該我請你們才對。"王貴拿出男主人的身份請客,渦輪司機不慡,他覺得應該是自己做東報答王貴替他照顧安娜這麼多年。

    "快走吧你,要遲到了!"安娜催促。王貴揚揚手走了。

    渦輪司機如往常般在王貴下三四節課以前告退。安娜一邊準備午餐一邊想萬一王貴問起,她如何回答?"開飯開飯!我抓緊吃了休息一會,下午有課。"王貴根本不提,好像未曾與渦輪司機照面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危險。  

    這既讓安娜有種鬆口氣、省了解釋的放鬆,又有種猜題押寶忙半天卻突然考試取消的不甘心。

    我第一次見到渦輪司機就很喜歡。雖然當時他對我太老,我還是能感受到一個成熟男人的魅力。我不得不承認,安娜的智慧沒怎麼給我,小資的臭脾氣我倒是都拿來了。我喜歡清慡的男人,衣服筆挺不帶褶皺,舉止文雅,修長的手指和修剪整齊的指甲。男人的手是他本人的名片,沒有刻意的修飾卻讓你讀出很多。眼神尚能掩飾,手不會。王貴雖然是我爸,但我不喜歡他像棒槌一樣的粗短手指和碩壯到可以一把將我舉到半空的手臂。我喜歡那種不帶一個老繭,皮膚紋路清晰,手指長到像彈鋼琴一樣的公子哥的手。男人另一個性感的部位是鼻子。鼻樑要高挺,從側面看像希臘雕像的上品。渦輪司機的外貌特徵從一開始就符合我的理想。我把他描寫得如此完美,大概因為渦輪司機是我情竇剛開一條fèng時鑽進來的第一個男人。我很難解釋,為什麼安娜的情人也是我的夢中情人。我在認識渦輪司機以後的好幾年裡,都希望自己快快變老,這樣就可以嫁給渦輪司機。這個夙願當然沒有實現,但我依舊按照渦輪司機的模子套了個小資。當時非常歡喜,不過,跟那個臭小資過了十個年頭之後終於明白,為了生活,還是找王貴比較省心。

    他筆挺的衣服是我用被電熨斗燙滿泡的手熨出來的。他修長無繭的手,是我每天洗碗、抹地、泡洗衣粉替他保養的。他文雅的舉止,是我風吹日曬晴里雨里奔波呵護下養成的。惟一不受我恩澤的希臘鼻子我也恨不得哪天一拳下去打扁。看著越過越滋潤、被人疑為我姐姐的安娜,我真想告訴她,要不是你害我,我怎麼會在三十歲上長得這樣糟糕?小資實在不可靠。安娜現在也意識到這點,看見我拎著煤氣罐上樓,臉不紅,心不跳,她很吃驚嬌生慣養的寶貝女兒現在竟這樣幹練,很有點大男人氣概。"男人是過日子用的,不是裝飾品。我覺得吧,找男人過日子,還是你爸這樣的好。你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家裡煤氣罐藏在哪裡。"安娜嘆口氣。"備用的那個?在儲藏室的椅子後面。"我隨口就答。我現在已經習慣了到哪裡不是注意人家窗簾床罩,而是看人家米罐煤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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