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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做過一個生活IQ測驗:給你一所房子,請你給孤單的房子配上背景圖畫。一張是森林糙地陽光,一張是蝴蝶和花,還有一張是狗和滿天星星。我相信安娜這類人一定會選蝴蝶和花這樣純屬生活裝飾品的無用東西,因為生活必備的森林陽光王貴已經籌備妥當了。
渦輪司機第一次看到我就滿臉喜歡,因為我是活脫脫一個小安娜,加上發育早,十幾歲上已經看著像個大姑娘。他從我身上找到安娜當年的秀氣,一把將我擁入懷,激動得語言都不連貫。
青青竹筍年紀的我,對男人很防備,別說陌生男人摟著我,就是我爹王貴拉拉我的手都會害羞。奇怪的很,渦輪司機初次的熱情竟然將我的羞澀融化,讓我很自然就與他親近。想來,女兒是媽媽前世的情敵這話無比精闢。安娜喜歡的東東,也是我所欣賞的。
"叫叔叔幫你看看數理化。媽媽都忘光了,幫不了你,叔叔可以。"安娜不曉得是為了炫耀渦輪司機的水平,還是希望我多與渦輪司機親近,常常叫渦輪司機輔導我的功課。
這是我一生致命的硬傷。從那以後,我就有了"重商主義"。這個商,不是商人的"商",而是智商的"商"。高智商的男人令我心生景仰,看他們駕輕就熟地解決那些於我是螳臂擋車的東西是精神的享受。王貴好像從我小學三年級起,就將輔導數學的重擔交給安娜一個人扛。渦輪司機用鉛筆在一張雪白的紙上,工整地展開運算,符號與數字錯落有致,如小蝌蚪在五線譜上跳躍一般靈動舒暢。清晰的思路和細緻的講解與他溫和的笑容讓我感受到理科的魅力,讓我頭疼的圈圈叉叉星星點點被他調理得一絲不亂。數學因為這個男人而可愛起來。
第七章 二多子力挽狂瀾(2)
每次講解完,他都會給我一個鼓勵的微笑:"不難吧!叔叔說的還有錯?你那麼聰明,只要耐心點,一定可以做得出。要充分運用你灰色的腦細胞,勤思考,不畏難。"我的臉因為他的誇獎而變成了紅蘋果。他怎麼知道腦細胞是灰色的?
渦輪司機在某個周六帶安娜和我還有二多子出去玩,一行四人去了他們熟悉的逍遙津。王貴系裡周六下午政治學習,根本走不開。當安娜說帶我和二多子去玩,王貴馬上說:"我去
不了,你自己去吧!"於是安娜非常自然地隱瞞了和渦輪司機一起去的事實。
周五渦輪司機問安娜要不要來接我們,安娜怕被王貴的同事看見,桃色新聞亂飛,就說不要。渦輪司機非常理解安娜的心思,便約好在附近一個車站見面。"我在你出了路口左手轉的車站等你,去市區的方向。"渦輪司機說,臨走還不放心,追加一句:"記住,去市區的方向。如果你到時候等不到我也不要急,也許我們等錯了方向。你站那裡別動,我會來找你。孩子你要帶好,不要叫他們亂跑,路上車多,危險。"渦輪司機總是很細緻,不厭其煩。安娜享受著他的囉唆,抿著嘴笑眯眯地應承。
安娜和王貴在這方面都是馬大哈,常常因為約會沒說准方位不歡而散。王貴喜歡用什麼的南面,什麼向東這樣抽象的詞彙。我認為東南西北這種詞語在女人的大腦里就是抽象詞語,與意識流、後現代主義以及納米技術並列。偏偏王貴只知道這種標準用語,如果安娜追問"是不是那下面有個書攤"或者"對面是不是有個早點店"這樣以醒目建築標誌為辨認標記的問題,王貴就傻眼,王貴腦子裡根本沒這些概念。王貴曾認真教過安娜如何辨認太陽的位置以確定方向。"那要是陰天,我怎麼知道東南西北?"安娜強詞奪理拒絕接受。"那要是書攤拆了,你又怎麼找到地方?"王貴反詰。
"如果你有男朋友,一定不要約他在哪裡見面,那是吵架的根源。你就叫他到家來接你。"安娜向我傳授她的經驗教訓,避免我們重蹈她曾經走過的無謂爭吵之路。是的,我是按安娜的話去做的--每次約會,我都去那臭小資的家等他。果真從不吵架。
渦輪司機一路很照顧我們,上車用身體擋著我和安娜,一隻手牢牢抓住二多子不讓他亂跑。二多子真是王貴的兒子,天生對接近安娜的男性有反感,總不叫渦輪司機碰他,一摸他就扭頭甩手,令渦輪司機很是尷尬。安娜很抱歉,她好像就沒成功迫使二多子喊過渦輪司機一聲"叔叔好"。小子愣頭青一樣虎視眈眈地瞪著渦輪司機,緊閉著嘴巴不吐一句金言。安娜向渦輪司機解嘲:"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怪我沒教育好。"渦輪司機有點悵然,卻還能掩蓋,就說,還小,不懂事,以後就好了。其實那時候,二多子都八歲了。由此看來,如果一個男人打算找個有孩子的女人再續前緣,一定不能找有個愣頭青兒子的,特別是親爸爸當心頭肉哄著的那種,無論你如何真心都餵不熟。兒子原本就有戀母情結,你搶了他媽再頂替他老爸的位置,他會打心眼裡憎恨你。當然,找個有女兒的就不要緊了。我很快就和渦輪司機打成一片,被他牽著到處跑,聽他講逍遙津的由來,還有教弩台的故事。這些精彩的故事都是王貴根本不知道的。我這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根本沒像二多子那樣警覺地意識到渦輪司機對自己親爹已經造成了威脅。人的職業在少兒時期就已經可以看出端倪。在我直到三十歲都坐在家裡雲裡霧裡亂編故事的時候,二多子早在五年前就成了一名英雄幹探,不曉得破了多少大案要案。
渦輪司機很自然地一手牽著我,一手牽著安娜在公園僻靜的林蔭道上漫步。惟一不和諧的是在前面拿著一根小樹枝邊走邊亂畫的二多子。渦輪司機很有意境的談話,常被安娜大聲的呵斥所打斷。
"可還記得'曲徑通幽處'的下一句是什麼?"渦輪司機帶著我們從jú展的小路上繞出來。
安娜一時想不起,看到遠處廟宇的尖頂,突然有了靈感:"禪房花木深。"
渦輪司機笑著說:"以前我們倆還對詩呢,現在真是忘得差不多了。"
安娜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劉海,說:"輕舟只在片刻間就已經略過萬重山。我這二十多年不摸書,常有提筆忘字的尷尬,離文盲已是不遠,更不要提什麼詩了。"
渦輪司機安慰地拍拍安娜的背,想沖淡安娜的惋惜,"都一樣,都一樣。我現在想寫封中文信也很不利索,許多生僻字不常寫真的會忘記,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安娜說:"我是早上八九點的太陽的時候學寫字,中午十二點本該派上用場的時候卻跑去種地。現在真要用了,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下午的太陽了,日暮西斜,傷感!"
"沒關係,心還年青就好。說起來都是四十的人了,可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自己的精力,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還像二十多年前一樣年青,往日的點滴回想起來仿佛昨日重現。你不覺得?"渦輪司機意味深長。
"多子!看車!差點撞著你!"安娜心思並不集中,分神盯著多子,一聲驚叫將渦輪司機處心積慮經營的懷舊氣氛破壞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