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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又放他出去!?"安娜回回到家都看不見兒子。
"哪看得住啊,一眨眼就跑了。我還能給他拴條繩子?"
"天又黑了,還不快去找!"
王貴騎個自行車滿校園溜達。他已經非常熟悉兒子的藏身地了,游泳池邊,臭水溝邊,小山頭上,四百米操場。"你看見我家多子了嗎?"王貴起先是逢個孩子便問。"我看見多多了!"孩子們認識王貴以後就會主動舉報,然後王貴就會像揪泥鰍一樣把兒子拎回家,夫妻倆把兒子一頓鬼訓。
二多子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害怕,訓他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眨巴著眼睛昂頭看著爸爸媽媽。直到有天出了個大樓子,夫妻倆才決定改變教育方法。
"王老師,我看見你兒子出校門了,往十六中那邊跑,就一個人。"有人好心跟王貴匯報。王貴正去食堂買饅頭的路上呢,一聽趕緊掉頭就追。追出校門三里地才看見兒子搖著根小樹枝在前頭走。王貴又跟抓泥鰍一樣把兒子揪回家。
"你不想好了!小小年紀都出校門了!"安娜指著兒子的頭訓。
"大馬路能去嗎?不怕汽車軋你?"王貴也指著兒子的頭訓。
"光罵你一點也不長記性!"安娜指著兒子的頭訓。
"好好講你也不聽!你哪裡都敢去,現在連校門都敢出去了!"王貴也指著兒子的頭訓。
"得打!"王貴惡狠狠地吐出這兩個字。
"就是!馬克思教育不起作用!我們就用法西斯!"安娜王貴以前沒打孩子的經驗。我小時候聰明伶俐,乖巧懂事(不好意思),沒激怒過家長。若說打,頂多是愛撫地拍一下。
"你打。"
"你打。"
"你打。"安娜和王貴把兒子晾在一邊,商量由誰動手。
"好!我打!男同志下手重,別打壞了。"安娜狠狠心,決定犧牲自己。
"用什麼打?"安娜問王貴。
"尺子。"王貴印象里私塾老師都用尺打。
"太重了,用手好點,疼不疼自己知道。"安娜反對。
"好。"
商量定了,王貴和安娜又回頭把嚴肅的行刑氣氛重新表演一遍。"你心都野掉了!"安娜板起臉。
"哪裡你都敢去!"王貴附和。
"不打不長記性!"兩人都故意把臉拉得長長,放得黑黑的。"今天不打你下次你還往外頭跑!"安娜揚起巴掌。
"打哪?"安娜剛舉手又停了。
"當然打屁股啊!還能打頭嗎?打傻了怎麼辦?"
安娜把二多子夾在胳膊下面,彎下腰,扒下褲子,照著二多子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拍了下去。
"你那樣連蚊子都打不死。"王貴不滿意,"要重打!不疼他記不住!"安娜又"啪"地加了點力。兩個人對視一下,他們不太搞得清這個力度行不行,聲音倒是挺響。
"不疼。"二多子從安娜胳膊肘下面露出臉,沖王貴笑了。他還覺得挺好玩。這下真把安娜惹火了,下了勁用力揍,自己的手都有點疼了。
"哇……"二多子開始鬼哭狼嚎。
"你以後還野外面吧?"王貴指著兒子惡狠狠地罵。
"啪,啪!"安娜和著王貴的問話趕緊加兩巴掌。
"不啦!"
"你以後還敢出校門嗎?"
"啪,啪!"
"不敢啦!"
"你以後還天黑了都不會來嗎?"
"啪,啪!"
"不會啦!"
"你以後還去水塘邊上嗎?"
"啪,啪!"
"不去啦!"
"去洗手吃飯!"王貴命令。
兒子咧著嘴巴,哇哇哭著往廚房跑。安娜直起腰來收工。"不會打壞了吧?"安娜拿不準。
"不會。小子不打不長記性。"王貴給安娜鼓勵。王貴自己下不去手,他得找個打手。
打不是目的,打完了還得教育,得讓他知道為什麼打他。
等兒子吃完了,王貴問:"今天媽媽為什麼打你?"多子搖頭又點頭。
"因為你不聽話!到處亂跑!外面車那麼多,軋了你怎麼辦?斷一條腿看你還往哪兒跑!"王貴說。
"外面那麼多壞人!你跑出去,給人拐騙走,把你賣掉!"安娜補充。這其實是王貴和安娜真正擔心的。"把你賣到鄉下去!跟你奶奶一樣種田餵豬!"王貴很惱怒地瞪安娜一眼,很嚴肅的教育,前面還上路,到後面又扯到老娘了。安娜趕緊收口。
"下次可千萬不能跑遠了!"王貴扯回正題。兒子趕緊點頭,好像小雞啄米。
"再跑遠怎麼辦?"安娜又揚起巴掌嚇唬二多子。
"法西斯。"二多子回答,他居然記住這個了。打那兒以後,法西斯就是我們家動家法的代名詞,"不聽話就法西斯!"安娜總先警告我們一下。
第七章 不打不行(2)
這次肉刑基本上算成功,二多子老實了好長一陣子,天不黑就回來。"嗯,還是得打!小孩不打不成器!"王貴和安娜也和其他家長一樣,開始了棒頭底下出孝子的生涯。壞處是,二多子一看到安娜就害怕,有時候安娜伸手想摸他一把,他都嚇得一縮頭。安娜心裡有點難受。但家裡教育,總得有個唱紅臉唱白臉的區別。都打,家庭就不溫暖了,都不打,孩子又難管教。
此次開打,是我家教育史上的轉折點,奠定了以後慈父嚴母的家庭教育格局。萬事開頭難,第一巴掌下去後,安娜逐漸掌握了打的要領,也不斷嘗試新的體罰工具,由以前的單純手打,發展到尺子,衣架和掃把頭。打的多了,安娜也積累了蠻多經驗。孩子其實是很皮實的,只要悠點勁,巴掌揚得高,下得輕,以嚇唬為主的話,根本打不壞,頂多就是屁股上多兩道印子。
不過打人的確是不好的習慣,揚手成性了,三言不和就要上巴掌,有時候甚至波及到我。於二多子,打是家常便飯,痛一下就忘記了。於我,體罰與其是肉體的痛苦,不如說更多的是心靈的傷害。我從嘗到第一巴掌起,就覺得那是屈辱。我若受了一次打,能關著門,悶在被窩裡哭半夜。心靈的痛讓我下定決心,以後無論我孩子怎樣淘,我都不會動手的,我下不了狠心。孩子,得靠教育。
"別把話說那麼早!"安娜很有經驗地告訴我,"到時候你也會打!你光靠講,他不聽你的,就得打!"
第八章 王貴的第二春(1)
安娜最近老疑神疑鬼的。她能嗅出王貴的不對勁。她非常不想承認,卻又總疑心--王貴有別的女人了。
安娜思想鬥爭也很厲害。她一面告訴自己,怎麼可能?如果這個家有一個人有機會外遇的話,那一定是她安娜而不是王貴啊!那個豬頭三。何況王貴現在課又那麼多,人那麼忙,自己一定是對王貴傾注了感情才跟家庭婦女似的想把丈夫拴在褲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