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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鷹離床步出室外,來到一個陳設素簡的廳堂。
自己昨夜的記憶,就是到此為止,想來高典靜要把自己搬到她的床上去,必然費了一番手腳,以她那樣嬌滴滴的人兒,當時情形之狼狽,傳鷹想起也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意。
廳堂中間放了個琴幾,几上是張七弦古琴,日下琴在人不在,照理這仍不應是高典靜回飄香樓工作的時分。
玉人何在?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傳鷹飢腸轆轆,連忙找尋香味的來源。
猶豫了片刻,推開廳堂右邊閉上的偏門。
裡面是一個書齋,正中放了張書幾,這時幾面放的卻不是書本,原來是蓋好的飯餛。
傳鷹毫不客氣,伏案大嚼。
心中一片溫暖,似乎嗅到高典靜縴手的芳香。
從書齋的窗往外望,外邊花木繁茂,生機勃發。
四周圍有丈許的高牆,把外面的世界封隔開來,清幽雅靜。
高典靜這所房子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個靜養的好地方。
這美女自有一極獨特的氣質,迥異流俗,只可遠觀。
不知陸蘭亭和她是什麼關係,當日自己將陸蘭亭的信交給她,卻給她一把撕了,今人費解。
便在這時,門聲輕響,高典靜輕盈優雅的身形,飄然而入,俏臉上神情仍是那樣平靜無波。
傳鷹感激地道:「高小姐琴技無雙,估不到廚藝也是那麼精彩。」
高典靜見他安坐如故,雖然大模廝樣,卻語氣真誠,發作不出,沒好氣地說:「像你那樣的狼吞虎咽,便如牛嚼牡丹,怎能知味。」心想這男子總能處處令自己的心田無風起浪,剛才回到飄香樓,正是要推掉今晚的琴約,好得多點時間在家。
這時一雙蝴蝶在窗前飛舞,雙翅拍動間,不時展示牠們背上的美麗圖案,陽光照耀底下,在花草間自由飛翔。
傳鷹見高典靜呆呆地瞧著那對飛翔的蝴蝶,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試探地道:「那雙彩蝶非常美麗。」
高典靜淡淡道:「我注意的卻非牠們美麗的外表。」
沉思了一會兒,又道:「我很羨慕牠們,蝴蝶短促的生命,令牠們所度過的每一剎那都是新鮮動人。一般對我們毫無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風晴,對牠們來說都是徹底的驚喜,沒有一刻的重複,沒有一刻的白費。」
傳鷹心中訝然,不禁對她另眼相看,高典靜這個看法隱含哲理,卻又充滿悲哀的味道,心下暗自沉吟。
高典靜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你那些戰友的遭遇?」聲音細不可聞。
傳鷹霍地抬頭望來。
高典靜嚇了一跳,原來她竟然在傳鷹眼裡看到深刻豐滿的感情。
這類情緒通常都很難和這個凡事滿不在乎的浪子連在一起。
高典靜低聲道:「思漢飛已公布了直力行和田過客的死訊,並將他們的首級示眾,只有碧空晴僥倖逃去。」
兩大高手,一起命畢當場。
傳鷹知她與當地權貴非常熟絡,要得到這些消息,自非難事。
他盡力壓制自己驟聞這兩大高手的噩耗時那種悲痛。
傳鷹與他們雖不算深交,但各人肝膽相照,幾番出生入死,已建立深厚的感情,幸好碧空晴安全逸去,他對這慷慨激昂、豪邁不羈的好漢,特別有好感。
高典靜見他垂首不語,安慰他道:「死亡亦未必不好,怎知死者不是在另一世界『醒了過來』呢?」
傳鷹奇怪地望她一眼,暗忖此姝的語氣怎麼這樣酷似自己。腦筋同時飛快轉動,想到思漢飛居然將這兩人的首級示眾,擺明了必殺自己的決心,以蒙方的龐大勢力,要查到自己隱匿於此,並不太難,況且官捷等還知道自己和高典靜有著一定的關係,看來蒙人摸上門來,應是早晚間事。怕就怕連累了高典靜。
當然唯一方法就是即時離去,想到這裡,傳鷹長身而起。
正不知要怎樣開口。
高典靜道:「你要走了?」
傳鷹道:「高小姐之恩,傳某沒齒不忘,他日有緣,再來相會。」
高典靜緩緩背轉身,平靜地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見與不見,有何分別。」
傳鷹本想美言兩句,但想起不宜久留,心內暗嘆一聲,轉頭而去。大街上陽光耀目,天氣良好。
傳鷹在鬧市大搖大擺地走著,一點也不似蒙軍的頭號敵人。
據他推算,昨夜參與圍捕他的蒙方高手和精銳,現在必然處於休息的狀態下,尤其是那些曾和自己成碧空晴等搏鬥的高手,更需要避入靜室練功,好恢復損耗的真元,療傷過程的長短,要視乎個人的修為而定,像傳鷹這樣六七個時辰便功力盡復,是絕無僅有的例子。
現在可以說是蒙人防守最脆弱的時間。
當然思漢飛老謀深算,一定有所布置,使敵人難以有機可乘,但無可避免地,必然偏重於防守那一方面。
街上行人眾多,間中走過一隊隊的蒙軍,都認不出傳鷹,當是未曾參與昨夜之役。
這些都是戍兵,與昨夜精銳的近衛兵團,各隸屬不同的任務和範圍。
傳鷹一直向城門走去,心中只想趕快離開此地,此後何去何從,出城後再作打算,心中同時升起了幾個念頭:祝夫人不知怎樣了?祁碧芍又是否隨龍尊義安返南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