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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篁竹之中,危機重重。若是想要明哲保身,不深入,才是上策。身後,是殊死之戰,她若介入,便是看低了那二人。
她進不得,退不得。剩下的,惟有等待。只是,她要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那個戰勝的人呢?
她早就知道,既然選擇了陣營,就要放棄一些東西,辜負一些人。只是,她的猶豫不決,就是那般根深蒂固,無法擺脫。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將神霄叛變的事告訴我姑姑”……這句話,本是一個溫柔的藉口。而此刻,卻讓她找到了方向。無論如何,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即便面前的竹林再危險,她也必須要做些什麼。
她睜開眼睛,看著竹林深處,右手慢慢探入腰間,拔出了隨身的短劍。出鞘的那一刻,劍身光華流轉,宛如月出青空,讓她的心境也空明起來。她策馬向前,沖向了那一片篁竹的深處。
她稍行片刻,就見屍體遍布,慘不忍睹。削尖的竹尖,數丈的深坑,隨處可見,兇險無比。小小心中恐懼,深知這一次,曲坊同銀梟等人,皆是卯足全力,帶著必勝之心進行埋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才是江湖的一貫作風。
江湖和朝廷,究竟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到底為了什麼必須敵對?“九皇神器”究竟是什麼?難道正如破風流的宗主江寂所言,唯有毀掉九皇才是正途?
她正這麼想著,冷不防面前一排削尖竹木破土而出,座下戰馬訓練有素,頓蹄仰身,避開了那一排機關。戰馬這番舉動,讓不擅長騎馬的小小生生被摔了下去。幸得她輕功不差,一個翻身,穩穩落地,倒也沒受什麼傷。機關平靜下來的時候,戰馬也平靜了下來,馴服地立在她身邊,等著她再次策騎。
小小看著那匹馬,伸出右手,拍了拍馬脖子,真誠道:“厲害。”
馬匹輕哼了幾聲,甩了甩尾巴,似是應答。
小小看了看四周,霧氣氤氳不散,一丈之外,便不可視物。馬匹步速甚快,若再遇上陷阱,恐怕無法及時閃避。小小思忖再三,還是決定自己步行。她左右觀察了一番,牽起馬匹,往屍體堆積最多的那條道上走去。
……
簧竹深處,戰局正酣。
神農的幾位長老迎戰石蜜,竟也討不到半分便宜,雙方僵持不下,勢均力敵。
一旁,銀梟和李絲對戰彼子和鬼臼,倒是漸漸占了上風。
曲坊一眾人將廉盈一行團團包圍,卻不動手。廉盈知道自己勢孤力弱,毫無勝算,便壓著自己的焦躁,看著事態發展。
這時,李絲手中紅線分成了數股,激she向了彼子。彼子年紀尚小,本就已經露了敗像,這般變化更是躲閃不及。只見她被紅線縛住了雙手,動彈不得。
鬼臼見狀,心中焦急,正欲上前搭救。卻不防銀梟出手,數枚銀針she出,正中鬼臼的左腿。他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
“石蜜!還不束手就擒!”李絲朗聲笑道,手指輕捻著一根紅線,“這麼個小姑娘,若是失了雙手,就太可憐了……”
石蜜的身形突然慢了下來,手上的招式也稍有停頓。長老們見狀,攻擊愈發凌厲,迫得石蜜連連防守。
“宗主!別管我們!快離開這裡!”彼子大聲喊了出來。
李絲皺眉,手指上用了一分力道。紅線立刻收緊,切入了肌膚,彼子的手腕上順時滲出了鮮血。
石蜜的眉頭微皺,心思一閃。這電光火石之間,巴戟天聚氣,一掌擊向了石蜜胸口。
石蜜急急退避,卻不防她身後的雲華起式,亦是一掌,劈向她的肩頭。
石蜜慌忙之中起掌迎擊。雙掌互擊,勁力之強,將她逼退數步。其他幾位長老見狀,立刻圍攻而上。
石蜜舊力已去,新力未生,自然招架不住。不一會兒,便被逼至了絕境。巴戟天縱身而起,一掌凌空,直擊而去。
眼看那掌風就要擊中石蜜,一道人影突然介入,生生擋下了那一招。
“鬼臼?!”石蜜看清來人,驚呼出聲。
替石蜜擋下那一擊的,正是方才雙腿受傷的鬼臼。他嗆出幾口鮮血,已然是重傷垂危。
銀梟一行根本沒料到已傷了雙腿的鬼臼能做出這番舉動,驚訝不已,忘了行動。
石蜜再不在乎戰局,專心症視鬼臼的傷勢。
幾名長老正欲動手,巴戟天卻伸手阻止,皺眉看著面前的情況。
只見那本已奄奄一息的鬼臼雙目圓睜,全身痙攣抽搐,模樣甚是可怕。
“操屍蠱?!”巴戟天驚道。
“操屍蠱”本是用來操縱屍體的蠱蟲。鬼臼對自己施下了此蠱,方能在千鈞一髮之時救下石蜜,然而,他身體未死,如今蠱蟲反噬,當是生不如死。
石蜜眉頭緊鎖,迅速取出了數枚神針,刺入鬼臼的幾個大穴,想逼出蠱蟲。然而,神針卻被繃緊的肌肉彈出,無法起效
長老中有人開口,道:“飼養蠱蟲,褻瀆亡者,這便是報應。”
石蜜猛然抬頭,怒喝:“住口!”然而,她的情緒一動,內息立刻紊亂。“炎神覺天”的狂躁內力在身體內橫衝直撞。她全身輕顫,唇角滲出了鮮血。
巴戟天見狀,上前幾步,蹲下了身子,道:“何苦呢……”
“不准你們傷宗主!”彼子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她被紅線縛著雙手,卻拼命掙扎著。線已入肌膚半寸,鮮血淋漓。她帶著哭音,悽厲地喊道,“難道救人有錯嗎?宗主想要救人的心有錯嗎?!為什麼你們一直阻撓呢?為什麼!”
這番話,讓所有人都靜默了下來。
“飼養蠱蟲,操縱屍體,都是我和鬼臼所為。長生蠱,一直以來,也是由鬼臼活身養育。宗主從來沒有傷害無辜,所有的一切,都和宗主無關。你們要殺,就殺我好了!不准你們傷宗主!”彼子哭得愈發淒涼,聲音零落,聞者斷腸。
巴戟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出掌,擊在鬼臼的額頭。一瞬間,強勁的氣勁行遍鬼臼全身,所有蠱蟲都被逼了出來,散落在地上,扭動著死去。鬼臼慢慢平靜下來,昏睡了過去。
“救人沒有錯……”巴戟天開口說道。他慢慢站起了身子,俯視著石蜜,“石蜜,‘天棺’是用來保存屍體的聖物,你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天棺’,就是說,蜚零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石蜜聞言,依然沉默。
“五年之前,神農遭人圍攻。蜚零為保護本派藥典,不惜藉助神針開穴,提升功力。神針開穴雖能激發潛力,卻有強大的後遺癥結。此後,蜚零無知無覺,雖有呼吸脈搏,卻同死者無異……”巴戟天深嘆一口氣,“石蜜啊,你難道以為吾不想救他麼?吾用盡了所有方法,卻無法讓他睜開雙眼,難道吾就不痛心?……數年醫治,神農上下都死了心,唯有你還在堅持。單論這份心意,吾不能說你的不是。可如今,他已經死了!難道你要步陵游的後塵?!”
石蜜聽著那些話,神情愈發痛苦,氣息紊亂至極。
巴戟天看著鬼臼,又看了看彼子,帶著些許蒼涼無奈,說道:“石蜜,醫者,只能救活著的人……”
石蜜看著鬼臼,低著頭,沉默著。
眾人看到這番情勢,皆以為此事了結,放鬆了心情。就在這時,本來無法發動的三屍神針突然浮起,聚合成球,而後爆裂開來,襲向了周圍眾人。眾人躲閃不及,紛紛中針。
這時,方才消失於林中的曦遠和一眾神霄派弟子竟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只見,曦遠掌上浮著六枚磁石,所有的神針都受那些磁石控制。她帶一絲笑意,看著面前受傷的眾人。
“九皇神器,又豈是區區陣法所能限制的……”曦遠笑道,“我不過是掉包了磁引,讓諸位掉以輕心罷了。真是出人意料,諸位也不像我想像中那麼聰明麼。”
她說完,不待眾人應答,手中磁引一動。眾人體內的神針破體而出,連同地上掉落的神針一起,飛向了曦遠。她手彭一個小盒,盒蓋開啟。那些神針一一納入了盒中。
“多謝宗主將神針的使用之法傾囊相授。”曦遠說道,“為表達謝意,我這就送你去跟你那鍾情之人相會吧!”
“纖主,你想做什麼?!”廉盈心中不解,怒喝出聲。
曦遠看著她,冷冷道:“枉我還以為廉家乃朝廷忠良,沒想到,竟然也會勾結江湖邪道,違抗皇命。幸而魏公子一早料到你們廉家有反意。‘霜天攬月’已由我神霄派接手,你們的所作所為,我派必定稟明聖上,決不姑息!”
廉盈怒道:“你神霄派奪神器,害盟友,才是心懷反意!”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曦遠退後一步,厲聲道,“殺!”
神霄派的弟子得令,武器出鞘,喊殺上前。
而就在此時,另一眾人馬也趕到了。
一眾兵士殺入,逼退了那些神霄弟子。
江城執槍,策馬而立。“大膽狂徒,竟敢光天化日,殺人害命!”
曦遠看到江城,心知不妙,正想遁逃。但下一瞬,卻看到了江城手中的銀白長槍。
她運勁縱身,以磁引帶動三屍神針,攻向了江城。
江城武藝不弱,但臨戰經驗尚淺,況且那神針漆黑,隱於竹林霧氣之中,肉眼難辨。一時不慎,竟被神針刺中。
曦遠一把奪過他手中長槍,用磁引取回神針。繼而抽身,帶著手下離開。
士兵正欲追擊,那些神霄弟子突然扔出了數十個黑色小球。小球落地,立刻爆炸開來,火光一過,煙霧瀰漫,嗆人無比。
待眾人回過神來,卻見那爆炸的小球引著了竹木,火勢蔓延,將眾人困了起來。
眾人方才多少都受了傷,面對這番情勢,竟束手無策起來。漸強的火勢燃盡了空氣,迫近了眾人……
……
無失無得 [下]
篁竹之外,廉釗和溫宿戰局正酣,“岫風寨”、“玄靈道”加之東、南兩海的弟子,與廉家的兵馬對峙,誰也不敢妄動一步。
廉釗和溫宿拆了數十招,依然不分勝負。但兩人都負傷在身,耐力大不如前。數十招下來,都已露了疲色。
論內力身手,如今的廉釗與溫宿當是不相上下。但近身戰對廉釗不利,一來二往之間,漸漸處了下風。
溫宿傷勢雖重,但臨戰經驗豐富,雙刀攻勢迅猛,占了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