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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口氣,搖頭道:“葉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東海昨夜闖入衙門,又劫持令愛,目的,是為了昔日岳元帥的‘瀝泉神矛’吧……”
葉彰皺眉,“那不過是謠言罷了……”
“大人無需緊張,既然是謠言,總是傳得快,散得也快。”小小笑道,“不過,據我所知,東海一直以來,都想要得到‘九皇神器’……”
這四個字一出口,葉彰的臉色變了。
“不瞞大人,朝廷剿滅東海的理由,我一直被朝廷追緝的理由,以及大人昨日被東海襲擊的理由,怕是同一個。只是,這理由乃天大秘密,不得道於世人。如今,大人忍心見我因‘莫須有之罪’,命喪城內麼?”小小說完,等著葉彰的反應。
葉彰道:“女俠將此事告知,就不怕本官……”
小小也笑:“葉大人單身赴會,就一定不會抓我,不是麼?”
葉彰笑了起來,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左女俠果然有大俠之風。”隨即,嘆道,“只可惜,葉某是朝廷命官。既然女俠得罪了朝廷,本官斷沒有放女俠出城的理由。今夜之事,本官就當路遇故人,小酌了幾杯。本官就此告辭。”
葉彰放下酒杯,起身,轉身欲走。
這時,只見房門開啟。銀梟和李絲走了進來,滿臉堆笑。但氣勢,卻讓人生畏。
葉彰見狀,皺了眉。
李絲笑道:“葉大人,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要走呢?待奴家為您引歌一曲,以助酒興如何?”
葉彰打量了她一番,道:“‘鬼媒’說笑了,本官擔當不起。”
李絲笑得嫵媚,“大人,奴家與那強盜可不是什麼大俠,您單身赴會,勇氣可嘉。既然您不肯交出手令,我們也只有劫持大人了。”
葉彰絲毫無懼,開口道:“本官今日就算一死,也不會屈從於爾等賊人。”
李絲一開始便訂了計劃,以人情問葉彰討要手令,若葉彰拒絕便用武力脅迫。這雖是計劃好的事,但走到了這一步,小小還是有些無奈,但卻又有些欣慰。這個世上哪裡都是一樣,有好人也有壞人。就算官場,不也有這樣一身正氣的好官麼?不過捏……貌似,她現在的立場變成壞人了……嗯……該高興麼?
唉,不論如何,葉彰畢竟救過她,若是放任李絲和銀梟劫持他,怎麼也說不過去。可是,葉彰性情剛直,要讓他改變心意恐怕更難……
小小看著面前的緊張情勢,苦苦思索,然後,笑了起來。
“葉大人,請問,您與家師,可是舊識?”小小走到葉彰身邊,開口道。
葉彰皺眉,“敢問尊師是?”
小小抿唇一笑,“鬼師‘韓卿’。”
誰都沒有料到她在那時會說出這句話來,李絲和銀梟皆是一驚,無法應對了。
葉彰看著小小,道:“你是‘鬼師’的弟子?”
小小點頭,“正是。”
葉彰蹙眉,“我與尊師只是點頭之交,並不熟識……”
“大人……”小小笑著,“我並無惡意啊。我曾於大人書房之內,見過重陰雙刀溫宿的通緝令。當時,我就好奇,通緝犯如此之多,大人為何偏偏將這份通緝令置於桌上,好生看中。待昨夜之後,我便猜出了幾分……東海的溫宿與家師長相十分相似,而他昨夜的裝扮是道家雲袍,大人又曾是岳飛舊部,這不得不讓我想起朝內幾樁離奇命案……我早就懷疑,此乃溫宿假扮家師所為。”小小說道這裡的時候,心中淒涼,語調也略微低緩。
葉彰聽到這些話,神情更顯驚訝。
小小繼續道:“昨夜見大人帶兵圍攻溫宿,必是識破了他的詭計。若不是與家師熟識,又怎能看破呢?”
葉彰聽罷,細細琢磨了一番,道:“你當真是韓卿的弟子?”
小小點頭,“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知道‘九皇神器’的秘密呢?……只可惜,家師年輕氣盛時,樹敵無數。為了保全秘密,我自行走江湖以來,一直不敢提起家師名號。大人覺得,我會用這種事來騙人麼?如若大人還不相信,可回府向廉家公子求證。”
葉彰這才信了,“沒想到,他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來!他現在何處?”
小小垂眸,“家師已經過身了。”
這個消息她是第一次說出口,連銀梟和李絲都被嚇到了。
“他死了?”銀梟喊道,“不可能,他怎麼死的?”
小小思忖再三,搖了搖頭。“我也一直在找殺害師父的兇手……師父一生為‘九皇神器’所累,唯一的心愿就是不再讓這些兵器禍害人間。小小不才,一直都不能替師父完成心愿。如今,神霄歸朝,朝廷為求神器,大動干戈。師父若在天有靈,恐怕……”
小小邊扯,邊看葉彰的臉色。
葉彰神色微戚,似是傷心,他長嘆一聲,道:“沒想到,當年一別竟是永別。韓兄弟用心良苦,我只恨自己勢單力薄,助不了他啊!”
“……”小小並未想到,葉彰竟感概如斯,一時無法往下接了。
“女俠放心,即是如此,本官決不會讓你落入神霄手中!”葉彰厲色,道,“不過……本官有個請求。”
“大人請講。”小小立刻接道。
“請帶小女一起離開。”
小小有些驚訝,“知惠小姐?”
“沒錯……”葉彰輕輕一笑,道,“知惠是本官唯一的女兒,如今情勢,本官帶她在身邊,恐怕只添危險。還請女俠送她去一個地方。”
“去哪?”小小問道。
葉彰想了想,道:“那地方偏僻,待本官畫出地圖,再與各位商議。出城之事不宜糙率,本官先回去替各位安排,待一切妥當,本官便遣人通知諸位。”
“慢著!”銀梟上前一步,道,“空口無憑,你這麼一走,誰知道你會不會出賣我們?!”
葉彰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塊手令,道:“這就是出城手令,我便先交於諸位。諸位若不信我,可自行出城。不過,如今戒嚴,即便手持手令,也會遭人盤查,好自為之。”
葉彰說完,邁步走了出去。
小小長吁一口氣,笑了笑。
“左姑娘!”李絲笑著,一把攬住了她的肩,“你果然伶牙俐齒,聰慧機智,叫奴家好生欽佩!當真是兵不血刃哪!”
“哪裡哪裡……”小小忙不迭道。
銀梟卻皺著眉頭,開口道:“丫頭,你說‘鬼師’死了……是真的麼?”
此話一出,李絲便斂了戲謔,認真地看著小小。
小小心中一絲苦澀,點了頭。
“到底是誰?!天下有誰能殺他?!”銀梟激動道。
小小沉默許久,抬頭,認真地回答:“我師父吧,就是什麼都沒告訴我……”
銀梟和李絲面面相覷,知道問不出結果,便只得作罷。
……
……我是表示廉釗已經走上了腹黑的不歸路的分割線 = =+……
葉彰回府之後,便直接回房休息。
一名廉家家將站在暗處,看到葉彰熄了燈,便疾步離開,來到了廉釗房內。
“公子,葉大人回來了。”
廉釗舉杯喝茶,問道:“如何?”
“葉大人去了‘留雲閣’,稍坐了片刻就出來了。現在已經歇下。”家將回答。
廉釗低頭,看著手中的一份書信。這正是葉彰房內書信的謄本。書信上寫的,是當初葉彰曾收容過一名與家人失散的少女,那少女離開之後,不想又逢變故,落入風塵。特寫了此信,找葉彰求助。正如信上所言,那女子身在“留雲閣”,葉彰也的確是去了“留雲閣”,看來是確有其事。但令他不解的事,這書信之上,未提姓名,單是將那段收容之事寫得巨細靡遺,什麼六月艷陽、蹲地痛哭、飢腸轆轆、小姐憐憫……
他努力思索片刻,實在想不出頭緒,便道:“好,沒事了,你去休息吧。”廉釗點點頭,回答。
“是,公子。”
家將正要退下,廉釗又想起了什麼,開口喚道:“等等。”
家將聞言止步,“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東海的贓物,可盡數送達了?”
家將如實答道:“已經都運回來了。現在放在府衙倉庫之內。”
廉釗點點頭,“那就好。沒事了。”
家將一走。
廉釗便起身,看了看天色。
說起來,她的東西,有哪些呢?
……
無所不在
三弦女俠驚現無名小城,這本是地方上前所未有的大消息。但之後幾天,除了有人傳言府衙倉庫被盜之外,一切都很平靜。不少人猜測,那三弦女俠怕是早已離開。那些關於三弦女俠的談論也在這平靜之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城內百姓無聊了幾日,忽又有了新談資。
話說,這城中知府葉彰,昔日曾搭救了一名姑娘。那姑娘身世堪憐,家境困窘,父母染病,為了還債,輾轉屈身於教坊之內,打滾在風塵之中。幾日前,那姑娘父母病危,卻礙於賣身契不得回返,得知葉彰乃是此地知府,便寫信求助。葉知府宅心仁厚,當即作了安排。不僅將這姑娘從“留雲閣”中贖出,更是立即備了車馬,送這姑娘返鄉。
一大早,城中的百姓便聚在了城門邊,看起了熱鬧。
葉彰平日為官清廉,今日倒也鋪了排場。馬車就備了兩輛,都是兩匹馬拉的大車。一輛載人,一輛裝行李。除了趕車的馬夫,還有三個隨行的侍從,兩個丫環。
有知情的人便出來解釋。原來,是那姑娘早先對父母說了謊。未提自己淪落風塵,反說自己嫁進了大戶人家。如今,那姑娘父母病危,這謊,只得圓下去。
眾百姓一聽,當即唏噓,再無人質疑葉彰的所為。
廉釗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葉彰也將此事報備,又呈了那出城幾人的戶籍。手續齊備,毫無破綻。“留雲閣”那件事,廉釗也是知道的,這件事聽起來也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唯一讓他疑惑的地方,是葉彰讓自己的女兒隨同出城,說是代他去見見故人,算是盡了禮數。廉釗雖然覺得這般“禮數”未免有些過,但畢竟行事作風,人人不同。於是,出城的事便算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