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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不出話來了。
見她沉默,廉釗有些不自在了。
“小小……”他走上一步,開口。
小小回過神來,驚退了一步,脫口而出,“廉公子有什麼吩咐?”
廉釗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安地開口道:“小小,廉釗年歲尚輕,如果有什麼地方唐突了,你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沒有!沒有唐突!”小小忙不迭地回答。
“可是……”廉釗依然皺著眉頭,“你好像,不太高興……”
小小怔住了,努力地想找個說辭。
廉釗自然也覺得那氣氛尷尬,他笑了笑,“沒事了,早點休息吧。”他轉身離開。沒走幾步,他停了下來,轉頭道,“對了,記得鎖門。”
小小愣在原地,看著他關上門。
廉家還真是奇怪。堂堂的朝廷官員,到底是怎麼教出這樣的少爺的?這到底是他的真性情,還是另有圖謀?……只是,若是圖謀,他圖的又是什麼?
她沒錢沒勢,長相也是平平。唯一能和江湖大人物扯上關係的地方,就是她那身為“鬼師”的師父了。廉家和“鬼師”有仇在先,難道,他是為了報仇,所以?
不,不可能。她是“鬼師”弟子一事,只有當日在“晶室”之中的人才知道。而這些人也被李絲用藉口搪塞過了,並未將此事張揚開來。何況廉釗當時被她點了穴,怎麼也不可能知道這些吧。
小小想著想著,在桌邊坐了下來,拿起了一塊糕點,咬上了一口。
甘香甜潤,是棗餅……
她慢慢嚼著,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仔細算起來,這不是情吧。當時當日,無論在他床上的姑娘是誰,今天都能得到這般的呵護和關懷。所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出於真心,只是責任罷了。這樣,她就不算欠他的情……
到銀針取出來為止。
她下定了決心。不論是誰欠誰的,只要銀針一取出來,就好好做個了斷。
小小想到這裡,覺得舒坦了不少。她笑了笑,大咬了一口棗餅。
嗯。真好吃!她正滿足的嚼著,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棗餅?三月?……莫不是,快到寒食了?
小小伸出了手,掰著手指,算了算。沒錯,明日就是寒食!如果她記得沒錯,寒食那天,就是師父的頭七啊……
小小雖然沒什麼親人,但頭七這檔子事還是知道的。那一天,需準備好一席酒菜,等亡者的靈魂回返。
酒菜?小小無奈了。寒食的時候,她怎麼準備酒菜啊?師父最喜歡吃肉了,這個,不能點火,難道供奉生肉?嘖……早知道這樣,就在前幾日準備好肉乾了。唉……
事到如今,只有去廚房問問,現在還有什麼菜了。離子時還有大把的時間,現在張羅一下,應該還來得及。
她吞下棗餅,推門走了出去。
七拐八彎找到了廚房,小小剛跨進去,就見伙夫倒水熄火。她的心頓時如那火薪一般,涼了。她嘆口氣,離開了廚房。
火已經熄了,現在天也黑了,這下要怎麼辦好?她苦思了一番,突然笑了。
師父重要,還是寒食重要?那自然是師父重要!她和那介子推又不熟,得罪一下又如何?
嘿嘿,她本就是壞人麼。哪有遵規矩的壞人?
待今晚夜深人靜,她偷偷地燒幾個菜,孝敬師父!想到這兒,她心情愉悅地回了房。又吃了幾塊棗餅,隨後便躺下休息。
……
子時,小小躡手躡腳地走在船艙內。果然,這種時辰,船上沒睡的,只有值更的水夫了。她小心翼翼地摸進廚房,就著微弱的月光,仔細找著能用的素材。
小小正翻起一個大白菜,卻聽見一陣細碎的響聲傳來。
小小愣住了,四下看了看。那聲音是從廚房的灶台後傳來的,那裡有條通道,是往下艙倉庫去的。難道,是半夜檢貨的伙夫?小小當即驚慌不已,雖說寒食生火也不是什麼大罪,但這偷偷摸摸的,總是說不過去。她四下看了看,便頭頂著大白菜,躲在了米缸的後面。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有三個人影走出來。
“什麼倉庫,憋死人了!”一人輕聲開口,抱怨道。
另一人爆了句粗口,道,“那傢伙真是陰魂不散!老子堂堂一個男人,竟要這麼偷偷摸摸的!”
“噓,小聲點。”第三人阻止道,“別說了,快點幹活吧!大哥還等著我們接應。”
小小萬般無奈地頂著白菜。唉,她怎麼這麼倒霉,到哪裡都能遇上這種事?這兩人八成是偷藏在船內的渡客。而且聽他們說話,怕是被官府通緝什麼的。她要是被發現了,又免不了遇上“殺人滅口”這一出。
她正想著,突然,一團黑影在她身邊一掠而過。
小小猛地一驚,頂著的白菜落了地。
本來說話的二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小小僵住了,這才看清那黑影,不過是只老鼠。小小不怕老鼠,要不是剛才這老鼠突然出現,她根本不會被嚇著。只是,這下可怎麼辦啊?
“什麼人?”那兩人中,有人輕聲問道。
小小欲哭無淚了。
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小小的驚慌也越來越盛。這種時候,沒得選了!跑啊!
小小拿起身邊的大白菜,狠狠地朝那三人扔過去。
黑暗之中,這樣的突襲,自然是讓那兩人猝不及防。小小趁著這個空隙,躥了出去。
“救命啊!殺人……”她一出廚房,便殺豬似得喊了起來。只是,她的下半句話,生生地被梗在了喉嚨里。
四五個殺氣騰騰的人就站在她面前,手上的尖刀染血,他們的腳下,就躺著幾個水夫的屍體。
這時,廚房內的三個人追了出來。見到這個場面的時候,有些愉悅地開口,“大哥,您來了。”
“嗯。”一個約莫三十上下的魁梧男子開口應道,“你們兩個搞什麼。不是說讓你們殺人奪船的麼。怎麼拖到現在?!”
“大哥,我們正要動手呢……卻撞上了這丫頭……”來者回答。
“哼。”那男子陰陰一笑,“今天這驛船之上,一個活口都不准留!殺!”
小小大驚失色。不是吧?!殺人奪船?這可是官家的船啊!這是什麼世道!
她還沒驚訝完,就見幾把尖刀招呼了上來。她順勢蹲下,避開鋒芒。貼地一滾,衝出了包圍。
“救命啊!!!殺人啦!!!快來人啊!!!”小小提起了嗓門,一邊跑一邊喊。
驛船上的人都被這悽厲的聲音驚醒,原本的寂靜的船艙里,傳來了騷動。
小小閉著眼睛,一路猛跑,不覺已出了船艙,上了甲板。前方就是船頭,無處可躲。
“哼,看你往哪裡跑!”那兇狠男子追至,怒道,“竟敢壞大爺的好事!”
月光下,尖刀鋒芒畢露,可怖至極。小小正尋思著,這個時候下跪是不是還有用。這時,一陣微風忽至,有人翩然而降,擋在了小小面前。
小小驚訝地看到,那些凶神惡煞般的男子,臉色都變了。本要出的殺招,硬生生頓了來勢。
看背影,那應該是個男子。月光下,他那身淡色的衣裳看不出原色。他的左手中,握著一把刀。刀不過尺余,寬約兩寸,刀身略彎。他握刀的姿勢很閒散,手指放得很鬆。但小小卻很奇怪地知道,這個人的刀,絕對不好奪。看來,是高手……
“你……你竟然能找到這裡!”為首的那名男子驚懼不已,聲音都是顫抖的。
“烏合之眾,總會有一兩個骨頭不夠硬。”來者開口,他的聲音波瀾不驚,平靜得有些淡然,那種低緩的聲線,很悅耳。
“哼!老子今天跟你拼了!”撂下狠話,那兇狠的男子迅攻而上。
只見,那人輕鬆地側身,讓開了刀鋒,順手揮刀。那原本氣焰囂張的男子,就這樣簡單地被刺傷了。
小小不禁由衷地感嘆。那是流暢如水的動勢,漂亮得讓人咂舌。
而那人重新站穩身形的時候,小小終於看見了他的臉。
她的呼吸幾乎瞬間停止,全身的血脈都沸騰了起來。她顫抖著,喊了出來:“師父?!”
三辨其人
“師父?!”
那男子聽到這聲呼喚,轉頭看了小小一眼。
清冷平淡的眼神,就那樣掃過了小小,然後,絲毫沒有留戀的離開。
小小的心跳幾乎驟停,但隨即,她無奈地笑了。她真是傻了,師父是她親手燒的……頭七回魂,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又怎能真的見到?何況,眼前這個男子,不過二十七八,又怎麼可能是她的師父?
她低下頭,眸中不自覺地泛起淚水來。看淡生死,談何容易啊……
她陷在往事中不可自拔,而身邊的人卻只是稍作停頓,便交戰了起來。
如此喧鬧之下,船上的乘客都已醒來。上了甲板,看到這一幕,個個都震驚不已。
小小仿佛全然忘記了身邊的打鬥,她呆呆地站著,神情里,一片茫然。
那群凶神惡煞般的人,雖然氣焰囂張,但動起真功夫來,當真是不怎麼樣。況且,他們的領頭又受了傷,鬥志也弱了不少。其中一人被那男子的刀勢逼退,摔向了船頭。
他站起身來,正欲再次攻擊。卻看見了呆愣的小小,他當即心生歹念,手的兵器直往小小身上招呼了過去。
小小這才回了神。她驚懼無比,正要躲避。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那人一下子跪下身去。
那人的腿上,帶著一支羽箭。she箭之人顯然是用盡了全力,那羽箭已穿透了肌肉,三棱的寒鋒,清晰可見。
廉釗?
小小抬眸,就見廉釗左手持弓,右手剛離了弓弦。他收弓,一縱身,到了小小面前。
“沒事吧?”他一臉急切,問道。
小小搖了搖頭。
廉釗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臉上的不悅,清晰可見。他一皺眉,轉身加入了戰局。
小小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她心緒未平,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艘驛船,是載客之用,船上的水夫大多不會武功。那群偷渡上船的人,本身衝著這一點,才想要殺人劫船的。但現在的情勢大不相同,不說那個不知來頭的淡衣男子,單憑廉釗的身手,要制服這些人,也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