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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從北京來的客人,醫教科科長直接帶過來要見我們嚴科長的。”
悄悄道八卦的人,在觸到渾身迸發寒氣的男人背影,以及那個笑眯著狹長眼睛其實眼底一樣深不可測的男人,立馬都拿手捂緊了嘴巴。
京城裡來的客人,非尊則貴。
看這兩個男人的氣質,都知道是得罪不起的。
為客人斟上的兩杯茶,熱氣都沒有冷上半分,門口,醫教科科長帶著嚴科長疾步走了進來,從兩人喘息的氣息來看,是壓根不敢怠慢貴客。
“你好,姚上校,陸上校。”年到中年的嚴科長,主動伸出手。
“你好,嚴科長。”姚爺尚是微微地含笑點下頭。
君爺回身打量著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維持屹立的姿態。
嚴科長只得把手收了回去,接著馬上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道:“兩位,請進我辦公室里談吧。”
“不用了,我們只是,想要點複印件。”君爺在姚爺之前,冷冷的聲音像彈子先蹦了出來,帶了些不耐煩的意思。
“請問要哪一床病人的病歷?”聽出客人心情不悅,嚴科長更不敢怠慢,一口應下。
“17號床。”
“昨晚送來的那個病人。”嚴科長一驚,因為溫世榮和他打過交道才把溫奶奶送進來的,琢磨著說,“那個病人的病人家屬是——兩位是病人家屬的朋友?”
心裡是想,莫非這兩個爺是溫世榮專門從北京請來的。
“嚴科長,你誤會了。”姚爺這回趕在君爺暴怒之前,要知道君爺最痛恨與溫家人有什麼關係,眯著狹長的眼富有深意地說,“我們,與這個病人以及她一家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係,要看病歷?
“給他們吧。他們做研究要用的。”醫教科科長拉住嚴科長低聲說,同時在底下比了個手勢,“你想想,我在路上和你說的。”
爺的秘密,他們是不可以去探究的。再說以科研目的調出病人病歷查閱不是不可以。
嚴科長招人過來,自己親自去複印溫***病歷,然後交到了兩個爺的手上。
“謝了,嚴科長。”姚爺將複印件放進準備好的牛皮大信封里,簡單含個頭,緊隨已不耐煩往外走的君爺而去。
這一路走著,擦過17號病床的三人病房門口,冷眸一瞥,是能望到中間那張床躺著的垂暮老人。
老人鼻子裡身上都插著管,無力,只能仰躺著,緩慢轉動的眼珠,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望過來。
姚子業的長眉擰了一截,在看到老人那雙幽冷的眼睛時。
“走吧。”冷聲蹦出唇間時,冷眸收了回來。
溫家人是死是活,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走到病區出口,聽到電梯門叮咚,到達樓層的聲音。
在緩開的電梯fèng里,似乎能一眼望到她那抹纖細的身影,兩人齊齊背身,迅速從樓梯下去。
蔓蔓跟父親老公大姑媽一行,走出醫院的電梯,走了幾步,忽然定住了腳跟,偏一下頭,望向那關著門的樓梯口。
“蔓蔓?”蔣大少發現媳婦落伍了,叫道。
轉回頭,蔓蔓疾步跟上。
站在樓梯門背後的姚子業,揪起了衣領子,呼出口氣:“她眼睛真尖。”
“是——感覺吧。”冷眸穿過門fèng,追逐那抹走過去的纖細身影。
沒想到從不信感覺的君爺同志,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姚爺止不住溢出心裏面的笑。
君爺同志感覺到失態了,掛上冷臉:“走吧。”
說著,走下樓梯。
走到醫院門口,有劉秘書在等著他們兩個上車,對兩個爺說:“已經調查清楚了,他們住的酒店,就在這附近。”
“就到他們住的那地方住吧。”
就知道君爺會這麼說,劉秘書向早有對此交代的姚爺笑一笑,為兩個爺拉開車門,道:“已經都辦好了,房間在他們隔壁。”
上了車,亟不可待,抽出了溫***病歷。
翻了幾頁,姚子業修長好看的手指摸著額眉處,顯得一絲踟躕不定:“看這情況,兩三年內死不了的。”
“腦梗,本來就不比腦出血,最多讓她像半個廢人。”冷眸望向窗外時,眼底益發的冰寒。
這個消息,對蔓蔓來說,可能是好消息。但從他們為蔓蔓考慮的角度來說,不見得是什麼好消息。
一個患了中風後遺症的病人,長年累月,需要有人照顧。
久病之前無孝子。或許溫世軒和溫世榮孝敬,但憑他們兩個男人照顧老人不可能。最怕,以溫家那群極品人,這皮球最後踢著踢到蔓蔓一個人身上來。
“囡囡的身體不是很好,而且說不定有孩子了。”姚爺撫著眉毛時,眼底一樣冷了起來,“這事,需要向蔣中校先透個氣。”
“他要是連這點都不懂,當不了我妹婿。”君爺覺得這事根本不需要向蔣大少多一句廢話。
以蔣大少那種八面玲瓏的靈性,不可能不懂。
然歸之,蔣大少再厲害,溫世軒求蔓蔓,蔓蔓忍不住抗拒不了父親。
冰眸驀然冷到極致:果然,那男人不管是怎樣,離開他妹妹最好。不然,他妹妹只有受罪的苦。
想盡辦法,把那男人趕走!
……
蔓蔓他們進到溫***病房,見到病房裡面,不止溫世榮一個,二姑帶了汪少涵過來探望老人家。
汪少涵雖是外孫,卻是老人家唯一能看到的這一代裡面的男孩子了。每年春節,老人家包給這小外孫的紅包是最多錢的。
然,不見汪少涵有多敬重老人家。
蔓蔓記得,小時候,這個小表弟,最喜歡爬到老人家背上扯***頭髮。
汪少涵占著自己是唯一的男孩子,愛玩,忒愛玩,符合現下社會裡的流行詞兒小皇帝。沒大沒小,想要他孝敬老人,偶爾讓他裝模作樣可以,要讓他心底里裝上每年只見幾次面的老人家,是不可能的。
蔓蔓一直覺得二姑一家把這小表弟寵得不成樣子,但她是晚輩,不能說。
現在,汪少涵在病房裡鬧彆扭,嘟著嘴巴:“媽,走吧,奶奶這個樣子,有什麼好看的。等奶奶好了,我們再來看。”
“你這孩子——”二姑溫鳳妹一邊作勢要打小孩,手當然沒有打下去,一邊對中風後不能說話的溫奶奶說,“媽,少涵我這是讓他向學校請假過來的,現在要回去了。等你病好,我再帶他來看你。”
溫***頭在枕頭上緩慢地轉動,是誰都看得出溫奶奶是在搖頭,不捨得小外孫走。
但二姑溫鳳妹非要說:“媽讓我趕緊帶少涵回家呢,免得嚇壞孩子。”
“二妹。”溫世榮看不下去了,火道,“昨晚上媽病危,我讓你趕緊帶少涵過來,你說他要睡覺。今天,你帶他來到這裡不到五分鐘就走,你好意思嗎?一沒讓你出半分錢,二沒讓你做半點照顧老人家的活,帶個孩子來看看老人都挑三揀四。”
聽二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里里外外的人都有,直說不給臉的,溫鳳妹臉一青,怒瞪著老二。
汪少涵直接從椅子上跳下來,伸腳踢溫世榮的腿:“二舅,你真壞。”
“你看我替不替你媽打你!”舉起巴掌的溫世榮,是真下了力氣打這個小外甥。
平常小外甥怎麼鬧沒有關係,現在老人病成這樣還耍小皇帝威風,一點教養都沒有,這不是單人病房,進出不止溫家人,被別人看見嚼舌根,他溫世榮在市政府里怎麼呆的下去。
“媽!”汪少涵嚎了起來,躲到母親背後,與母親一塊瞪著溫世榮。
溫世軒在他們幾個爭執的時候,悄悄搬了張椅子,自己坐在老母親床邊,握著老母親的手,很久沒有聲音。
“大哥,你說句公道話!媽這個樣子是不是會嚇壞少涵!”溫鳳妹將皮球踢到老大身上,最好老大和老二打起架來,她可以帶孩子走。
看到妹妹這樣子,溫鳳姊都嘖嘖切齒:真以為自己生的是個男孩,可以無法無天了。
“要我說,你們一個個都要在這裡陪媽,一個都不能走。”做老大的終於發話了。
但這話,明顯不合兩個妹子心意,全嚷了起來:“這怎麼可能?我們有自己的家。”
“我是老大,我說了我做主!”溫世軒跳了起來,激動地拍胸脯。
“大哥,不是我說你?你有本事當老大嗎?要不是世榮在,媽能進這家醫院?還有,住院押金,搶救費用,世榮都掏不出全部,要我出錢!”溫鳳姊一點都不畏懼沒有氣勢的長房。
溫鳳妹不會落於姐姐後面,立馬接著說:“媽最疼少涵了,總是說了,有錢,都要留給少涵一個人。大哥,二哥,你們是媽的兒子,都比不過少涵。”
一家人這個樣子,蔓蔓回頭看老公。
蔣大少是搬張椅子坐在門口,敲著二郎腿,等著,等著誰敢不經岳父同意踏出這個門,他先一腳絆倒在地揪回來,管對方是男是女。
於是,溫鳳妹拉了兒子要出門時,遇到了蔣大少的攔路。
“蔓蔓!”溫鳳妹嚷侄女,因為蔣大少的眼神挺嚇人的。
“二姑,你先別走。我媽和我嬸都快來了。到時候大家都見個面,把話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你媽和你嬸是當兒媳的,照顧老人家是她們的事。”
這話真說得出口,母親病了不是女兒的事只是兒媳的事。
蔓蔓忍無可忍了,一把揪過鬧個不停的汪少涵,一巴掌朝他的臉摑了下去。
這巴掌是用了力氣的,汪少涵半張臉都紅了,因此驚得連哭都不會,傻呆呆地看著她。
溫鳳妹一驚之後,嚎叫:“蔓蔓,你打我兒子?!你憑什麼打我兒子打你表弟,你——”
“就憑我是他表姐,他沒大沒小,不孝順老人,我不打他,他將來能成什麼樣!”蔓蔓站住了理兒,不緊不慢,每一句話伴著眼鏡後那雙犀利的月牙兒眼,直刺得汪少涵乖乖地耷拉下頭,不敢哭鬧。
溫鳳妹兩手抱住兒子,斜勾起嘴角,尖牙利口地說:“蔓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可以教育我家少涵?我告訴你,你爸都沒本事教育我們兩個妹子,就那個窩囊樣,沒錢,怕老婆,什麼事都做不成,而你蔓蔓呢,到最後,你看你帶了個什麼男人回來,要我們溫家倒貼錢的,你把我們溫家都丟臉丟到北京去了!你敢說你有本事教育你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