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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衍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麼回答父親這個問題。
太艱難了。陸家和溫世軒的矛盾不是現在才有的,是存在了太久。
況且,范慎原為溫世軒代言的那個官司,在和陸家一直糾結著。
要讓陸家主動退一步,那是很難的。
他和老婆不是沒有努力,只是,兩方人馬各持己見,又都是手心手背的肉,哪個都不好說。
蔣父見兒子都解開不了這個兩難的難題,嘆了聲息後,叮囑他們倆:“你和蔓蔓,小心自己的身體,可別倒下了。”
“嗯。”蔣衍點著頭。
提腳要走的蔣父,忽然想起什麼,回過頭和他說:“你舅舅來信了。在我那裡,我忘了給你帶來。”
黃濟儒來信?
蔣衍眼睛霍然一亮。
黃濟儒的來信,可謂是解了他們小兩口的燃眉之急。黃濟儒在信中要求,他們在接到他的信後能即刻啟程,趁大雪未到之前上五台山,有重要事情與他們說。
從醫生那裡,求證到兩個傷員情況暫時都穩定,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意外,將醫院的事慎重委託給了蔣父和林文才後,蔣衍小兩口子,應黃濟儒邀請,準備啟程前往五台山。
因為黃濟儒信中要求他們要帶上兩個小寶貝。小兩口子決定坐火車前往。
既然是黃濟儒這樣德高望重的高人邀請,陸家不好出聲反對。
兩個小寶貝第一次要出遠門,最擔心的,是和小寶貝幾乎天天在一起的姥姥了。
陸夫人想來想去始終不放心,與老公商量:“你看,不如我隨囡囡他們去這一趟吧。反正我沒有工作。”
陸司令心裡一樣是挺擔心的。想女兒和女婿,雖然都算得上是稱職的年輕父母,可那兩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是混世魔王,一路出門在外,諸多不便,兩個孩子若真是鬧起來,恐怕兩個大人都管不住。如果有經驗豐富的老婆跟著去,必定是有些幫助的。只是老婆去了,他這又有點捨不得,擔心其安全。
後來,這事不知道怎麼變的,變到陸司令想請假,和老婆一起陪女兒女婿小外孫們去五台山。
君爺聞之後,濃眉一挑:“你們打算把我一個人撇在家裡?”
“你早點結婚不就完了。”蔓蔓從容不迫道。
“那是。”陸夫人立馬接嘴道,與女兒同一陣線。
陸司令更不以為意:“你想找個人陪?晚上讓歡兒從學校回來也行。”
蔣大少最聰明狡猾,陸家自己人這種紛爭的時候,他向來不選邊站。
君爺被一群人炮轟,顯得沉著淡定,卻不忘切把齒,道:“你們——這個事我會記著。”
記仇記債了?
君爺這點睚眥必報最厲害。
嚇得陸司令不敢再提請假。陸夫人猶豫來猶豫去,留在了家裡給大兒子做飯,免得大兒子再給她扣一個大帽子:重女輕男。
蔓蔓本來就不大想父母跟著去,主要是父母跟她去不是去旅遊享福,幫她照顧孩子是找累。父母年紀都有了,這樣操勞自己身為女兒都心裡過不去。想必她哥也是基於父母的身體考慮,甩出這個殺手鐧。
九個月大的孩子,對外界稀奇,又喜歡爬來爬去。兩個混世魔王一登上火車,已充分表明了這種跡象。蔓蔓覺得真該如小傢伙說的,拿狗繩來綁。對此,蔣大少同意買兩個狗脖子項圈,一邊逗著自己兩寶貝,道:“你們再不乖,別說媽媽拿狗繩子,爸爸也拿夠繩子。”
兩個混世魔王是人精,想都上了火車,難道父母能變出狗項圈,對父母威脅的話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是,這兩孩子既然是人精,當然不會像那些傻孩子一樣去爬窗爬桌子給自己製造危險。相反,他們很是鄙視這樣的孩子。
不會兒,坐在對面一個抱著也是差不多大孩子的婦女,看著沿著床位內側爬來爬去的兩個小寶貝,對蔓蔓說:“你教孩子教的真好。他們怎麼知道要在裡面爬,不要在外頭爬的會掉下去。”
蔓蔓額頭掉下幾顆冷汗,古怪地看著自己那兩孩子。
誰教過他們?好像她和她老公都沒有吧。
婦女一個勁地追著她問育兒經:“快說說。你看我這孩子,不也這年紀,喜歡爬來爬去的,但是,總喜歡爬到床底下。”
聽到這話,兩個混世魔王坐了起來,齊齊對著婦女懷裡的那個傻孩子,勾勾邪惡的嘴角:傻蛋!就是個傻蛋!
哇!
婦女懷裡的寶貝兒哇哇哇大哭,哭得可淒涼了。他這多大,已被同齡的孩子鄙視為傻蛋了。
“你這孩子怎了?怎麼就哭了?你看人家多乖——”婦女一面手足無措地哄著自己孩子站起來,一面羨慕地看著兩個混世魔王。
話說,咱小西西的金牌賣萌笑臉,可以殺人無數。
婦女越看小西西笑得是多英俊多可愛,反觀自己孩子哭起來像只狗熊,氣惱起來,伸手拍一下自己孩子的屁股,感到沒有面子地走了出去。
等哇哇哭的孩子走了,蔓蔓回頭,朝自己兩寶貝殺去一記目光:有沒有出息?盡欺負同齡人!
兩孩子早已穩穩噹噹面對面坐著,捏起小黃鴨子,唧唧唧唧,好像天真無邪的小天使,什麼都不懂,只會玩小鴨子。
蔓蔓夠無語的:這兩個魔王是怎麼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
火車隆隆地開。兩個小寶貝,偶爾被爸爸抱著,對著火車窗,可以看見城市裡沒有能見到的一派田園景象,小嘴唇縮的圓圓的,不時發出“哦”的驚嘆。
下火車時,由於近冬,蔓蔓給兩個小寶貝穿上厚實的棉衣和外套,給他們戴上小帽子禦寒。
媽媽給挑的流氓兔外套,果然引人注目。
許多路過的人看著流氓兔,再看看這兩個混世魔王的表情,都能一下明白到這是兩個不好惹的孩子,不會隨意來自討沒趣。
兩孩子為此皺皺小鼻子:哼!本想騙騙一些不知好歹的大人玩玩的。
“阿衍——”
小兩口各抱著一個小寶貝,剛走出火車站,聽見一聲呼喚。
蔣大少先轉過頭去,很快是見到了人群中一個熟悉的人影。應說有好幾年是沒有見過黃濟儒了。可黃濟儒不管何年何月都不會變的高風亮節的氣質,在人群中如一株挺拔的松柏,鶴立雞群。
“是我舅舅。”蔣大少笑著對小媳婦說。
黃濟儒乃高人,久仰大名。蔓蔓小媳婦忙跟在老公後面,穿過人群走過去。到了黃濟儒面前,兩人才發現,黃濟儒身邊站了個和尚。蔓蔓見著很眼熟,等想起這位仙風道骨的貧僧正是在去年雍和宮外見過的那位,不由在心裡感嘆:世界可真小。
金大師朝他們兩人一拱手,接著,是對著兩個娃展開和藹親切的笑臉。
黃濟儒同樣是對著那兩寶貝看了又看,有著不勝歡喜的喜悅在睿智的眸中跳躍。
兩個寶貝,本來都是高傲的寶貝兒,別人看過來的目光從來是不以為意,然而,今日這兩位高人囧囧有神的視線,引起了寶貝兒的高度注意。
兩雙烏溜溜的小眼珠子,顯現出以往不同的安靜和沉著。
兩張小臉蛋一樣嚴肅,不苟言笑。
蔓蔓伸手捏捏自己懷裡兒子的小臉蛋,心想,這孩子居然會有這樣一天不對外人賣萌,太驚奇了。
小西西是很有分寸的孩子,知道有些長輩是騙不得的,尤其是眼前的這兩位。
“上車吧,外頭還是比較冷的。”黃濟儒拉開了來接他們上山的小麵包車車門。
幾個人坐進車內。從城裡到山裡的蔓蔓他們兩口子,能深深感受到山裡的寒流,與城裡是不能相比的。未真正近冬,可山里已經開始很涼了。
小麵包車由一個熟路的僧人開著,走著盤山公路,沿途能見不少遊客乘坐的中巴大巴擦身而過。那些遊客見著他們和僧人坐一趟車,也都頗感好奇。一路的這種熱鬧,好像有點被視為動物園裡動物的感覺,直到是麵包車開進了一條岔道,接著,他們下車徒步行走。沒有往那些向公眾開放參觀旅遊的寺廟,是往一幽靜的五台山腹地里走去。
五台山森林茂密,層巒疊嶂,據說北台葉斗峰是千年積雪,山中奇峰怪石居多。伴隨改革開放,遊客日益增多,但僧人們想在這裡選擇一個僻靜修煉的場所,還是有地方的。
來到一處,是被周圍參天大樹猶如天然屏障屏蔽住的一座小寺廟。蔓蔓小兩口能看見僧人們拿著掃帚,在做日常的門口清掃工作。刷刷刷,掃帚掃著門口地磚的聲音,配合山中的風水,感覺是一股寧靜的風掠過心頭,洗去所有的塵囂。
真是塊世外桃源。
蔓蔓想,很想拿筆來畫下這塊幽靜的地方,感覺,哪怕是看著這樣的一幅畫,心靈都能時刻受到洗滌。
說是世外桃源,真是沒錯的。看進了寺內,可見裡面僧人移栽了不少果樹,到了秋天收穫季節,不少果實在樹上懸掛著,讓人流涎三尺。
“下了火車,在火車上沒有什麼東西吃,肯定餓了。”眉目和善的金大師,帶著他們脫鞋進了一屋子後,立馬吩咐人去端廟內的齋粥。
齋粥,裡面是沒有放肉的。
在等粥上來的時候,蔓蔓坐在這溫暖的居室內,因木地板上鋪了厚實的榻榻米之類的東西,兩個小寶貝,就乾脆和大人們一樣在這上面盤腿坐著,任由媽媽給他們脫下外套和帽子,換上相對比較舒適的室內衣服。
蔣大少是和舅舅黃濟儒許久沒見了,有許多話想說,於是面對面坐著。金大師在他們中間擱上了個小茶几,擺放了壺茶,裡面的茶葉是地道的山中茶葉,為僧人們自種的,茶葉的清香不言而喻。
“這是塊好地方,舅舅,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呢?”蔣衍端著手裡的茶盞,琢磨著杯麵,問。
“我和經常遊走天下的金大師有過幾面之緣。”黃濟儒簡明概要地講述自己與這裡的緣分,“再說這裡是文殊菩薩的道場。文殊菩薩專注智慧,一直是我潛心研究的對象之一。”
黃濟儒不是個迷信的,到底是個唯物主義者,對佛學多是基於研究,非一昧唯心主義的迷賴。學術上的各方面交流,向來是僧人們所喜愛的。金大師能與博學的黃濟儒交上朋友,一見如故,完全不出於意外。
蔣衍靜靜地抿了會兒茶後,又問:“舅舅是要在這裡住下了嗎?那老家怎麼辦?”
“暫時在這裡住一陣,事情辦完後是要回老家的。”黃濟儒放下茶杯,一雙柔和的眼睛是望著蔓蔓和那兩個小寶貝,口唇邊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寬和的微笑,道,“你媳婦,像你信里描述的那樣,很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