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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衍後來想,自己媳婦怎麼會懷疑到自己的傷會不是意外傷,他明明,是被一根電線桿還是大樹砸了,救他的人都這麼說,記憶里,似乎也是媳婦當時一聲喚,讓他閃得及才沒有被砸死。所以,當媳婦開始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那時的記憶像是錯位的,比如,自己當時怎麼會和自己的部隊失散的,怎麼會最後是老鄉救了他而不是部隊裡的人救了他。
他對這點的質疑,倒不是因為懷疑自己當時所在的連隊,畢竟當時自己還是那部隊的連長,他認為底下的兵再怎麼說都不可能造反。不過,自己當時在的部隊和君爺是同一隻,也就是說,後來曾德容當了軍人落網的那一隻。
要麼,自己當時被支開自己部隊。要麼,部隊和自己走散。
不管哪一種,這其中,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縱,因為要做到這其中任何一點,都是需要指揮官的命令,至於是比他低一級或是高一級,都是難說了。
他首先質疑到的是離自己當時職位最近的指揮官,是由於部隊終究是掌握在一線作戰指揮官手裡的,上面領導想對部隊下達命令,必須通過這些基層指揮官,也就是說,執行權,都在這些一線指揮官手中。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難免想起了當時連隊的指導員柳志明。對這個人,他向來印象不怎樣,而他蔣大少,向來極少說會去談論一個戰友好還是不好,畢竟都是當兵的,在戰場上即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在生死戰場中不信任兄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
柳志明,作為指導員,年紀與他相仿,他搞部隊訓練,柳志明搞部隊思想,後者也可以統稱為搞人際關係。指導員一般給戰士的形象,都是和藹可親的,像母親。柳志明,理應不理外。但他對柳志明不怎麼喜歡,就因為總覺得柳志明似乎很喜歡在背後議論人。
他那時候和連隊幾個排長關係都不錯,偶爾幾個人一塊作業,排長向他私底下報料,說指導員說他性子毛毛躁躁,不經大事。他聽了,沒放在心上。他性子不叫毛躁,或許表面上的開朗很像毛躁,但其實不是毛躁。想必柳志明還不了解他才這麼說他,相處久了,這個誤會必然消除了。如果只是說他倒也算了,然而後來在一次連隊內部會議上,一個老兵在會開到半截時,突然跳起來指責柳志明,說柳志明思想作風有問題,愛在人背後打小報告,不光明磊落,說到後來把他這個連長都給扯上。那種局面,簡直是一團亂可以形容。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才知道柳志明在連隊裡,似乎給很多戰士班長排長的印象都不好。而蔣衍混到了現在,最清楚部隊裡最單純的人,是這些最普通的戰士,他們的觀點和感受,其實是最直接的。
再到後來,他在災難中受傷,柳志明,接管了部隊。他被調去了其它部隊,使得他永遠離開了那支部隊,時間很是匆匆。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調令是有點兒匆匆,匆匆,顯得慌慌,將他從這個部隊調開了。他那時和義父蔣中海的關係已是不錯,他想著會不會是蔣中海把他調走的,但怎麼想,又覺得奇怪。蔣中海為什麼把他調走,甚至為什麼把他調走自己所在的部隊,本來,蔣中海若是為了他好,不是更該在自己力所能及的部隊裡讓他留下繼續給他護航嗎。
“阿衍。好像有人在敲門。”蔓蔓推下賴在自己身上不起來的老公。
趴在老婆肩窩裡假寐的蔣大少,慢吞吞起來,伸個懶腰,在老婆的白眼下,走了出去開門。
原來是岳母大人奉了老頭子的命令過來叫他。
過去後,客廳里,還有說著話的姚夫人,和手裡拿著本書像是剛從書房裡走出來的君爺。
靠坐在沙發里的陸老頭,看來是極少到大兒子家裡坐的,摸著底下自己坐的椅子都覺得不熟悉,在聽到姚夫人說的激情時,老頭子把黑框小眼鏡摘下來,擱在手裡若是玩弄。
蔣衍聽了會兒,聽出這是在說到請他舅舅黃濟儒回來,給他媳婦兩個孩子取名的事情。因此姚夫人為了閨蜜這兩個小外甥的事,是攢勁了力氣,調查一圈後回來,確認,這個黃濟儒不好請,哪怕是親家都怕是請不動,更說明了黃濟儒有這個價值。
“嗯——”陸老頭長長地拉了一聲,先問大孫子,“陸君,你怎麼想?”
君爺這會兒,突然大出意料顯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給孩子取名是長輩的事情,我的意見不能做主。或是請我爸出意見。”
“你爸那裡我溝通過了,他說好。”姚夫人急著插言。
君爺聽自己爸沒意見,其實想都知道不會有意見,在母親面前自己的爸陸司令就是個耳朵軟心腸軟的,被母親和姚夫人一夾擊,不說好反而奇了。君爺道:“爺爺,我乾媽都這麼說了,我想,我家裡人應該沒人反對。”
陸老頭聽完大孫子話的同時,火眼金睛抓住了蔣大少臉上一絲微妙的表情,道:“你確定你妹妹妹婿本人沒有任何意見?”
幾雙眼睛立馬向蔣大少she過去。
蔣衍正琢磨著如何開口自己媳婦蔓蔓想給孩子取名南南西西的事,怎麼想,都覺得好像在這時候開口不合時宜。
這時,君爺冷哼一聲:“她有意見,她有什麼意見?想自己給孩子取名?取什麼名?小外甥叫小東子,她就想著給孩子取名為小南子、小西子,還是小北子?”
聽得蔣大少汗流浹背,心思莫非這大舅子早已私底下先調查過妹子了。
君爺哪是調查過自己的妹妹了,眼見妹婿一幅默然等於承認的姿態,先是鼻子再一哼:“我不問人,都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可以說現在的君爺,對自己妹妹某些方面了解到了百分之百的透徹。緊接手裡的書嘭,如鐵錘砸在了茶几上,冷眉陡地挑寒:“給孩子取名是開玩笑的事情嗎?給孩子取個像狗狗貓貓的名字像樣嗎!”
場內一片肅聲。
在陸家,如今君爺震怒時的話,是最高軍令,別說老爸陸司令不敢吭聲,陸老爺子都壓不住。
夾在老婆和陸家之間的蔣大少,再次面對了又一次的艱難課題。好在他性子開朗,能說會道,八面玲瓏。他回到自己家,當然不能把大舅子這些話原話搬給老婆聽,他攤開一張信紙,開始寫信。
思來想去,不得策動自己的舅舅黃濟儒出馬了。
說起來自己黃濟儒是個眾所皆知的怪人,怪到在林家兩老眼中都有口碑。比如黃濟儒退伍回家後從不接電話,親人的電話都不接,有人來信,卻是拆開來看的。
舔舔鋼筆尖,蔣大少落力地在信紙上擺弄文字,字要寫的好,措辭要得當,不然這信還得被舅舅打回來重寫。
信紙開頭起筆:
舅舅,近來身體可好?
冬近天寒,縣裡不比城裡,氣候溫差大,需要及時添減衣物。今外甥向舅舅報告一事,舅舅可能已經聽說我娶了媳婦,但因種種原因無辦喜酒,上次托人帶給舅舅的喜糖不知舅舅有無收到。現在,我媳婦已經懷孕七個月,家裡人都喜氣迎接孩子出生,卻有一事十分困擾我和我媳婦兩人。其實有關舅舅給我取名一事,我媳婦的娘家人早是家戶皆曉,舅舅的名望高,讓眾人十分尊重,都想先請示舅舅的意見如何。
如此東東……蔣大少半夜起來,趴在客廳里的茶几上,開了盞小夜燈,琢磨了大半夜寫完一封長達四五頁的長信。而光是丟掉的糙稿,達二三十頁之多。
老公在自己身邊起身時,蔓蔓知道的。
她沒叫他,因今天她哥在對面屋裡的怒吼,她都聽見了。說實話,若是自己過去,八成要和自己哥又幹上架,一旦他們兄妹倆幹上,這件事所有人都得難做。她老公是明白人,從沒有打算讓她或是自己和她哥正對,搞得所有人難做。所以,她老公會有什麼法子解決這個事情,她也是挺稀奇的,就是基於信任不過問。
寫完信的蔣大少,把信紙塞進信封,再將信封塞進自己的軍裝口袋,等著明早從單位里寄出去。
這封厚實的信件,自然不可能只是說給孩子取名的事這般簡單。
蔣大少是計算過信件的去和回的,去回的時間,剛好應是在他這次出差前後。即是說他出差完,理應舅舅黃濟儒的回信也該回來了。
大早上,陸家一家人吃完飯,蔓蔓將自己老公和哥一起送出了門,接著轉回來幫母親收拾碗筷。
陸夫人看了眼她默然的樣子,想安慰兩句,說軍人不在家這種事是常事久了會習慣,但後來想女兒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說了等於多說,於是沒有開聲。
再說出發執行任務的一群軍人。蔣衍這次隨大舅子的隊伍出發,帶了自己的一個助手叫小李,連同把莫文洋叫了過來幫忙。莫文洋和小李帶的是一個工程班。
君爺帶的人多了,足有一百人,是開著好幾輛車。明著說奉命到某地開展部隊為當地老百姓義務巡診的任務,實際上,夾雜其它軍事秘密任務,也是有的。
開進山區,離大城市遙遠。路途枯燥乏味。除了開車的司機,其他人,都在車裡假寐,打盹。
蔣衍身邊,一邊坐著莫文洋,一邊坐著陳孝義。
莫文洋拿出本筆記本,在上頭拿鋼筆記了一連串數字,一路寫一路算。蔣衍看著他劃了再劃,調侃他:“你這是算私帳還是算公帳?”
“廢話,公帳能讓這小子眉頭都皺成這樣嗎?”與他們三同坐在一輛車裡,與他們面對面的高大帥提了下帽檐,咧嘴。
莫文洋不睬高大帥,低頭寫了再劃,像是煩的要死。
“怎麼,這是?”蔣衍在一旁看,其實看著他寫的就一串同樣的數字,6687,不知是什麼意思。
莫文洋礙著他問了又問,像姑娘家嗔怨道:“還不是你們打籃球,砸壞那部手機,惹下的禍。”
“你說你借我媳婦的那部手機?”蔣衍見這陳年舊事突然被翻起,疑惑。
“我說賠你錢,你不是說不用賠嗎!”高大帥被認為是間接事故責任人,一聽這事被翻出來,更是緊張地嚷嚷。
“那是你們賠我錢也沒用。”莫文洋啪一合本子,煩惱得拿手掌拍額門。
“什麼事你總得說清楚。”蔣衍制止他的自殺性行為,道。
“是啊,你什麼都不說,人家以為我們對你怎麼了。”叫著怕人家誤以為對他怎麼了的高大帥,捏足了小姑娘受委屈的嬌態。
莫文洋怒得向他一個瞪眼,耳聽在旁靜默聆聽的陳孝義,石頭臉都能迸出了些笑聲來。
“說啊!”幾個人,像推土機,左右推著莫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