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頁
蔓蔓一時不敢肯定究竟這人是誰,不能隨便去打電話求問,人家會以為她發神經。因為幼兒園老師讓她把小東子帶走,肯定是認識她的。
頭再伸長一些,見小傢伙的小手一直被那婦人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裡,小傢伙低著頭,好像在盯著自己的影子,表情望不清楚。
但一個小孩子不興奮,不嘰嘰喳喳,說明心情肯定不是很高興。
眉頭輕微一皺,在那婦人把東子帶上一輛計程車時,蔓蔓讓計程車司機跟上那部車。
車子經過鬧市區,一路往前開,蔓蔓一路緊盯前面的車,一面看計程車的計費表,見紅色的數字越跳越高,上百後仍在翻倍。
“師傅,你知道他們這是開到哪裡嗎?”蔓蔓漸漸地感到不安,因為這車不僅沒有開回蔣梅的家,看起來也不像是開到蔣梅的單位。
“我看這方向,應該是開往市區外,可能要到五環外了。”
“五環外?!”蔓蔓一邊吩咐司機繼續緊跟,一邊摸出口袋裡的手機打電話給蔣梅。
打了一個,兩個,三個電話,蔣梅不知怎麼回事都沒有接,並且把她本來電量不足的山寨機打沒電了。剛想和司機藉手機,前面的計程車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急忙付了車費,跟著下車。
前面,小東子被那婦人拉著手,那婦人往前走步子邁得急,小東子一直低著腦袋瓜。蔓蔓跟在她們後面距離有五十米左右。應說她們在的這地方挺偏僻的,大路是新建好的大道,左右都沒有民居之類的建築物,遠一點的地方能看見些工廠的影子,幾條電線桿孤零零地立在路邊。
蔓蔓一開始猜不到那婦人帶孩子到這地方做什麼,直到見著前面一個立了塊像標誌牌一樣的地方,聚集了一群拉行李的人,但那塊立著的鐵牌絕不是公交車站牌。她才忽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市外一個非法的汽車乘客臨時上下站點。一般客運方或是乘客選擇在這樣的地方接客上車,都是為了節省部分中間客運站收取的費用。
事實證明她沒有猜錯,一輛大巴擦過她身邊,在那地方停下後,一群乘客蜂擁而上。接下來,不僅大巴,還有小巴,都在這裡接客。而且,看這些大巴的車牌號碼,浙、粵等等是外地的車牌號碼,都是開往省外的。
蔓蔓低頭加快了步子,她相信蔣梅是絕對不知道這個情況的,她不能讓那婦人私自帶小東子離開北京。因而,那婦人的身份,她是隱約猜到了些——極有可能是小東子的奶奶。
長途汽車在這個非法站點都不敢久留,乘客們擠著上車。有一輛中巴開過來時,拉著小東子的程母抱起孩子,跟在車後面,因為年紀大孩子重,跑了一段即跑不動了,只好放下東子,拉著孩子快步走。
在這個時候,小東子本來一直低著的小腦袋瓜往迴轉,望到了舅媽,烏亮的小眼珠子立馬瞪大。
“東子!”蔓蔓看這情況程母是要把小孩帶上車了,邊跑邊喊。
是舅媽!
小手猛地掙開***手,小身子從上車的乘客裡頭沖了出來。
程母被小手一掙,方是發現孩子跑了出去,急得也從上車的人cháo里脫身出來,追孩子:“東子——”
小東子拼命地甩動兩條腿,一直跑到舅媽那裡,兩隻小手抱住舅媽的膝蓋頭。蔓蔓低下腰把小孩子一摟,實實在在地是抱住了孩子,才敢鬆口氣,滿頭大汗。
追過來的程母,一樣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詫異地看著寶貝孫子主動躲在一個陌生女人懷裡,拍打大腿叫寶貝孫子:“東子,還不回奶奶這裡來?”
“不!”小東子把頭埋在舅媽的懷裡,小嘴巴撅起來高高的,堅定地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
程母滿臉通紅,不知是怒是羞,衝上來一把拽蔓蔓的胳膊,質問:“你是誰?!”
“我是東子的舅媽。”一隻手護著孩子的蔓蔓,冷冷靜靜對程母說。
“舅媽?”程母一愣,望著她依舊很是陌生。
“是的,我是蔣衍的媳婦,蔣梅的弟媳。”蔓蔓向她表明確切的身份。
小東子這時轉過小腦袋瓜替舅媽說話了:“她是我舅舅的媳婦,叫蔓蔓。”
蔓蔓。程母記了起來,這名字,是從兒子口裡聽說過。這麼說來,這女人真是東子媽媽那邊的人了。
這下可糟糕了,竟然被蔣梅的家人發現。
程母著急地拍打掌心。
“阿姨。”蔓蔓擔心她再起什麼心思要把孩子弄走,將醜話先說到了前頭,“我知道你帶東子出城,肯定是沒有經過我二姐的同意。現在我把東子帶回去,我可以不和二姐提起,這事,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想你弄錯了。”程母抬起頭,僵硬地從臉上擠出一絲笑,“我這是很久沒有見孩子,從老家過來想帶孩子去玩幾天。”
既然對方打算耍賴,蔓蔓也不和她客氣:“阿姨。你是知道孩子的監護權已是被法院判給了我二姐。如果你想見孩子想帶孩子去玩,都是必須先經過監護人的同意。可你並沒有先徵求東子媽媽的同意,你這是犯法的行為,法律追究起來,你是要負起相應法律責任的。如果你不懂,可以去問你兒子。”
程母當然是聽兒子說過這些的,不然不會打算私自偷偷帶著孩子走。但是,再怎麼說,她是孩子的奶奶。他們程家,就東子一個是長在京城的,和她其他寶貝孫子孫女不一樣,是最聰明伶俐,最受她喜愛的。只是媳婦一直把孩子護得緊緊的不讓她碰,現在,兒子和兒媳離婚,徹底斷了她和孫子的聯繫,她這不心裡急。
“你不懂!這孩子當初從他媽肚子裡出來後,都是我帶大的。我和他感情有多深。他媽現在,非要把他從我們程家奪走。我能讓她蠻不講理欺負我們程家的孩子嗎!”程母捶著大腿憤怒地喊道。
最怨,要怨自己的兒子不爭氣,瞞著她離婚了不說,還把孩子拱手讓給了對方。
兒子不爭,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程家的子孫落入他人手裡。
奶奶咆哮的聲音,奶奶漲紅的雙眼,都讓東子的小臉蛋皺巴起來,他的一雙小手拉著舅媽的衣服,一向烏亮的小眼珠子露出了一絲無助。
奶奶愛他,他知道。可他只有一個人,能怎麼辦。
蔓蔓深深地吸口氣後,向程母道:“阿姨,你太自私了,你只想到你自己和東子的感情,你有沒有想到孩子願意不願意?你更沒有去顧及東子他媽媽的感情。不管怎麼說,就你私自把孩子帶走這一行為,不僅本身不道德,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可能會使他媽媽精神崩潰。你明知道東子對他媽媽有多麼重要!”
蔣梅離了婚後,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兒子了。
這點蔓蔓十分清楚。東子是唯一支持蔣梅生活奮鬥下去的支柱。
世上的媽媽是最偉大的。
“你自己也做媽的,如果你兒子一樣不經你的同意私自被人帶走,你自己會覺得怎麼樣?”
程母唇發白地抖動著,面對蔓蔓最後這句話——無言以對。
她之前那些憤慨,那些理直氣壯的話,一霎那都蔫了下去。
小東子趴在舅媽膝蓋上,抽抽小鼻子,舅媽的話他都聽進了心裡,讓他想起媽媽了:“媽媽。”
小傢伙覺得自己也有錯,不該輕信奶奶跟奶奶走。
“東子——”聽到孩子喊媽媽,程母擦一下臉,想挽留孩子的手伸出去。在沒有碰到孩子身上時,即被孩子躲了去。孩子選擇的人是誰,一目了然。
程母的臉當即一黯。本來她以為是法院和兒媳自作主張不顧孩子意願,但現在看來孩子根本就離不開媽媽。
開往程母老家的中巴響了下喇叭,乘務員從車裡探出個腦袋大聲喊:“還有人上車嗎?”
東子是緊緊靠在舅媽身上,說什麼都不離開了。
程母逐漸露出了疲態,直起身,轉過身,拎著自己的布袋,步履蹣跚地往車站走。走了兩步想起什麼,慌慌張張走了回來。
蔓蔓和小東子,立馬警惕地看著她。
可程母只是打開布袋,從裡面拿出一塊布包的物體,嘮嘮叨叨地說:“其實我也有想過,如果東子不願意跟我來,我就把這東西給孩子留下讓孩子帶上,保孩子平安用的。”
既然程母都這麼說了,做人也不能太絕情,蔓蔓先代替蔣梅收下這份奶奶給孫子的禮物。
“奶奶。”小東子從舅媽懷裡露出小臉蛋,掙扎地向程母擠出個笑,“奶奶喜歡東子的話,等東子長大了,自己能坐車了,會去看***。”
再沒有什麼比孩子這話更有用了。程母猛地是鼻子眼眶都一酸,高興地哽咽地說:“好,好,奶奶等東子長大。”
眼看那中巴要開走,說不定是今天最後一趟車了,程母只能一步三回頭,最後上了長途汽車。
汽車一走,揚起一地的風沙煙塵。
蔓蔓拿袖子掩住孩子的小臉蛋,吐出口長氣。
“舅媽,你怎麼找上我的?”奶奶走了,小東子又變活潑了,仰起小臉蛋瓜,朝舅媽既狡黠又討喜地笑。
“這個說來話長了。”蔓蔓說,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和孩子聊天,而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不知道要走多長時間,才能找到公交車站或是計程車。
“來。”把孩子的掌心牢牢握緊在掌心裡,馬上出發,“我們得趕緊回去,不然你媽媽找不到你,肯定會擔心的。”
“舅媽,你可以先打電話給我媽媽告訴她。”小傢伙提醒像是腦子傻了的舅媽。
事實是他舅媽不傻,就是過於省錢,買了個經常電量不足的山寨手機惹了禍。
蔓蔓尷尬地不好啟齒,磕磕巴巴道:“剛好手機電池沒有電了。”
“喔。”小傢伙倒是想了起來,“舅舅說過,舅媽的手機是偽劣假冒產品,害他經常打不通電話找不到人。”
老公居然在背地裡這樣惡評她的手機。蔓蔓一個汗。
一大一小,在這像是漫無人煙的公路上,邁著快步。夜幕,逐漸降臨,好在,路燈亮著。但是,左右烏黑一片,還是挺嚇人的。
“舅媽,你說舅舅知道了你來找我找不到你了,會不會生氣?”
“不會。”說著不會的蔓蔓,卻是想或許老公在家說不定擔心了,看這天色,都應該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舅媽,你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