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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你自己認為呢?”姚爺狹長的眸子裡轉的光是意味深長的試探。
“我個人認為,這種事情,應該由她的父親自己告訴她。”林文才脊梁骨挺直成一條竹竿,說。
這個答案,令兩個爺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厲色。
要溫世軒告訴蔓蔓?
冷霜的嘴角提起,是一抹寒到極致。
當然,他們現下,並不希望由林文才來告訴蔓蔓。
“希望林先生你能繼續嚴守秘密。”姚爺的嗓音一絲絲透著涼。
林文才接到了信息:他的答案並不能讓兩個爺滿意,然兩個爺卻也沒有叫他去告訴蔓蔓。
其中是些什麼去由,犯著愁,起身被爺遣出門時,望回兩個爺。
兩個爺卻都別過頭,像是一句話都不會與他多說。
站在溫世軒那邊的人,他們不會與其交好。
林文才不像蔣衍同志是中立,而是一顆心明顯偏向溫世軒,當然,這是由於他和溫世軒有感情在。
聽著人離開門嘭一聲,姚子業眸光不定:“你說,是時候告訴她了嗎?既然溫媛都知道了。接下來難保溫世同這些人都知道。”
“他們知道沒有用?我們都沒有認。在這點上,只要玉佩不現身,他們想知道蔓蔓是我們陸家的孩子,不可能。”
狹長的眼眯起,似乎摸到他一點想法了:“你是不想告訴她?”
“告訴她沒有用。告訴她解決不了問題。要徹底斬斷她和溫家的關係,靠她本人她辦不到。”道完這話的冷影,背對,是向窗戶外那片廣闊的夜空,“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告訴她然後被她的心拒絕。要的是她的心,主動來向我們要求真相。”
所以,這張網是撒了出去了,罩著她,網著她,讓她逃,都別想逃出去!
狹長的眉略低,是低到了陰影里:似乎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種被左右拉扯的心情,心微微地為之疼。
……
守到夜晚十一二點,耐不住的溫家人,先是打道回府了。
反正醫生說了:溫奶奶,又是一時半會兒都死不了。而且,人到現在都沒有醒,可能是變成半個植物人。
“媛媛。”
許玉娥見小女兒坐著好像在發呆,連叫了兩聲,心想這孩子怎了。本是說好到二叔家吃晚飯,卻自己非要回家,說同學叫去聚會。莫非是因為和同學一塊玩的半路被叫回醫院不高興。
見母親都起了疑心,溫媛忙站了起來,舉起手打了個哈欠,說:“媽,我困了。”
“那回家吧。反正你姐和你爸都不回家。”許玉娥牙齒痒痒的,溫世軒現在跟著大女兒享福了,住五星級酒家,不回窩著狹窄的雜貨鋪了。
“走吧,媽。”溫媛真是生怕母親和父親在這裡吵起來,連帶讓她引起別人的注意。
溫奶奶突然再病重了,倒是把她嚇了一小跳。
後來想,一句話都能讓老巫婆中風,她說的那些話,恐是句句都說中老巫婆的心事了。
對這個老巫婆,她可不像蔓蔓天真,會以為溫世軒說的話都是真的,老巫婆壓根不喜歡任何一個孫女。她和老巫婆壓根沒有一點親人的感情。溫奶奶是死是活,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而且,她現在都拿到老巫婆親口泄露的秘密了。她剛才發呆,是一直在回想老巫婆在她掌心裡寫的字。
的的確確,是寫了三個字:平安扣。
可她記得,溫浩雪她們戴的玉佩,款式都一個模樣,不是平安扣,是仙桃。
難道陸家騙了所有的人,包括楊樂兒都被騙得團團轉,囡囡戴的不是仙桃,是平安扣。
如果真是這樣,老巫婆莫非是在這其中又做了什麼手腳?
蔓蔓看著人一個兩個的走,餘下自己和老公以及父親三個,回到原始狀態。在妹妹和母親走的時候,她不是沒有聽到許玉娥連叫兩聲媛媛。媛媛在發呆,在發什麼呆?
做姐姐的太了解這個妹子了,讓溫媛因為溫奶奶病重而傷心以至於發呆?
絕不可能!
而且,溫奶奶怎麼會突然病重呢?
纖細的手指尖,在鼻樑上推一下大眼鏡,在妹妹的影子上琢磨三分。
其他人都走了,卻是突然見到了林文才姍姍來遲。
“文才。”溫世軒喜歡這個小妹婿,因為林文才是溫家裡面少有能看得起溫世軒的人。
“溫大哥。”林文才的心事比去見東北菜館蔓蔓時更沉了,可見剛剛會見那兩個爺給他影響力不小。
不知道溫大哥知道不知道,他養的這個女兒像是大有來頭。
拉了老大哥去角落裡說話:“溫大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瞞著所有的人?”
溫世軒眨巴一雙老實的眼睛,對林文才突然冒出來的這句問話,十分詫異:“文才,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你認為我會做什麼事嗎?”
想來這老實過頭的大哥,是不逼,不撬開口。
趁著蔓蔓和蔣大少背過身的時候,林文才低低聲在老大哥耳邊說:“你下午,被你媽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默。
溫世軒沉默的表情,像是塊石頭,在這一點上,倒是有點像溫奶奶。
“老大哥!”林文才急得想捶打胸口,“我要不是為你和蔓蔓好,是很想不插手這個事的。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找過蔓蔓的家人?”
“找過。”
從溫世軒口裡吐出來的兩個字,聲音很穩。
就溫世軒的為人,林文才都信得過,問:“找得怎麼樣?”
“當初,醫院欠費太多,醫院要我把她抱回家,我不讓,去找過她家人。結果——”
“結果怎麼了?”
“結果,她家人說是不要的孩子,和我女兒一樣。我心疼她,她像我那個被我媽不要的女兒。”
林文才知道溫世軒是不會在這種事情撒謊的,於是腦袋懵了。
蔓蔓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可他剛見過的那兩個爺,貌似不是這回事。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輪到溫世軒抬起頭,疑問地看著他。
就是,即使林文才聽見了下午的話,不是該先問他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而不是劈頭問起蔓蔓的家人。
扶著眼鏡避開溫世軒的目光,爺的事畢竟是捉風捕影,不知是真是假,林文才吶吶道:“我只是覺得,即使你是她養父,她本人有權利知道她親生父母這事。但是,如果是你這樣說的話,蔓蔓還是不知道為好。”
溫世軒緩慢地點了兩下頭。
“話說,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兒給——”林文才始終揪心這個,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
“媽說她丟田裡去了。我跑到田裡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溫世軒眨巴著眼睛,把眼裡的水光都含在眼眶裡,不能讓蔓蔓看見,道,“我是真把蔓蔓當親生女兒。因為,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是和我女兒一樣被人丟在田裡面的。”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同是都哽在喉嚨裡頭了。
……
蔓蔓見著小姑丈拉父親去說悄悄話,一縷疑慮浮現在心頭。
這時醫生過來找病人家人有話要說。
蔓蔓陪老公一塊去了醫生辦公室。
老人家的主治醫生對他們說:“可能要長期住院了,病人什麼時候能醒來,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長期住院。
蔓蔓與老公對著眼神:如果溫奶奶長期住院,誰照顧是個大問題。
見是到這樣的情況了,蔣衍站起來,走到一邊,撥了姚爺的電話。
“蔣中校。”似乎知道他遲早會有電話過來,姚子業的聲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我想,你們的意思應該是和我一樣的,是不是想讓老人家轉院到北京?”
“是。”接到君爺的手勢,姚爺直言,“讓她到北京來,我們這邊有人看著。蔓蔓不用受累。我們和醫院的醫生都說好了,溫家人那邊,你說個話讓他們放人我想不難。”
這點正合蔣衍的心水。他什麼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婦的事。
掛了電話,在媳婦進一步問醫生情況時,蔣衍插了進來對那醫生說:“一切按照你們建議的去辦。”
醫生似是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合上病歷夾點點頭:這樣,我們接下來會安排病人上機轉院的事。
和老公走出辦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鏡:“是不是他們做的?”
媳婦眼睛底下的質問閃著寒光,蔣衍先舉手投降:“我想他們是為你好。老人家在這裡,沒人看。到了北京,別說他們,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媽和你嬸,不是整天藉口在北京要溜嗎?”
蔓蔓思來想去,也是這麼回事,沒有說話。
回頭和父親說了,溫世軒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醫院費用貴,怕不好報銷醫療保險。
然林文才在中間說通,說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專家老人家會更快病好。而且溫世榮聽到蔣大少願意支付去北京的費用,立馬答應好。
溫世軒勉強答應下來。愁的,倒是老人家兩個兒媳婦了。今晚上,註定藉口要逃的張秋燕和許玉娥,都得睡不著覺。
蔣衍同志,則琢磨著,怎麼到北京壓榨這群溫家人掏出私房錢給老人家治病。
在要把病人轉院之前,蔓蔓帶老公回了溫家老宅,看溫奶奶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著去北京。
溫家老宅溫家人早翻過了,知道裡面沒有藏錢,就同意了蔓蔓和蔣大少自己去。
坐公交車,直達到村口。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蔣衍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說:“你奶奶住這裡,其實挺不錯的。”
“老宅是不錯。可我爺爺死的早,我奶奶一個人生活。我們都覺得她奇怪,怎麼不會覺得一個人寂寞。”從二叔手裡拿到鑰匙,打開鎖,剛要兩隻手去推門。
隔壁的大嬸走出來,見到他們兩人,是把蔓蔓認出來了,道:“是蔓蔓吧?”
“大嬸。”蔓蔓對這鄰居家的大嬸印象挺好,雖然很少到村里來,與這大嬸交談不多,但印象里,這大嬸挺有禮貌挺客氣的。
鄰居大嬸,是因為想到那天兩個爺忽然來問溫世軒大女兒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問。從沒有如此認真過,仔細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