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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上外套向著大門走去,李涵厲聲問道:“顧國祥你去哪裡?”
“我需要向你匯報麼?”他的視線冷得直刺人心,“在你心裡,我不是還比不過一條狗?呵。”
他冷哼一聲,打開門離開了家。
李涵身子一晃,軟軟地坐在了地上。這幾個月來,她和顧國祥的關係就像在高空走鋼絲,表面上風平浪靜,四平八穩,實際上,只要有一絲絲的風,就能把她打進地獄。
顧銘夕在李涵身邊蹲了下來,他擔心地喊她:“媽媽。”
李涵坐了好一會兒,說:“我沒事,你放心,銘夕,媽媽不會再離開你了。”
寒假時,她從老家散心回來,聽說顧銘夕並沒有去爺爺奶奶家,而是去龐倩家住了幾天,還因為淋雨生了一場病,她心裡愧疚萬分,發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再丟下她的兒子了。
這一晚,顧國祥沒有回家。顧銘夕不知道父親去了哪裡,李涵很早就回了房間,還鎖上了門。顧銘夕在床上輾轉反側,幾乎通宵未眠。
他心裡有些迷茫,想到之前在電視裡看到的自己,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動態。原來在旁人眼裡,他用腳做事就是這個樣子的,是不是真的如父親所說,可憐又可笑?
窗外的天泛出青白色的光時,顧銘夕決定起床。他站在窗邊往外看,剛好有一群鳥兒飛過,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些長著翅膀的小東西,直至它們越飛越遠,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這一天,顧銘夕來到學校,感受到學生、老師看著他的視線都有些特別。很多人都看過了前晚的那期節目,他們平時對顧銘夕的生活就比較好奇,但因為不在一個班,一直都無從了解。這一期的節目正好滿足了大家的好奇心,此時看到本尊,難免竊竊私語。
高一(2)的學生們倒是比較淡定,大家都淡忘了這回事,繼續投入到了繁忙的學習中去。
物理老師組織了一次單元測驗,卷子發下來後,顧銘夕彎腰看著考卷上的題,發現自己難以靜下心來。
他的腳趾夾著筆,長時間地發著呆,龐倩在邊上賣力地做著題,眼睛一瞟顧銘夕的試卷,居然一片空白。她嚇了一跳,右手裝著抓痒痒去戳了戳他,顧銘夕一點反應都沒有。龐倩嚇壞了,也不怕老師說她作弊,湊過身子去拍拍顧銘夕,小小聲地叫他:“喂,喂,顧銘夕……”
顧銘夕一下子就轉過頭來和龐倩對視,物理老師在講台上大聲地咳嗽了一聲,龐倩嚇得立刻低下頭去,顧銘夕也終於回過神來,胡亂地做了幾道題。
放學時,龐倩要去練球,她不太放心顧銘夕,問:“你今天怎麼啦?看起來怪怪的。”
“沒有啊。”顧銘夕雙腳整理著書包,“我先走了,再見。”
龐倩說:“要不我不去練球了,陪你走一段路吧。”
“不用了。”顧銘夕站起來,彎下腰用右邊肩膀勾起書包,往後一甩,努力地伸著左肩去夠書包帶,一下,兩下,卻沒有夠到。
龐倩站在他面前,幫他把書包背好,並把他的空袖子整理妥帖。顧銘夕低著頭,說:“謝謝。”
“和我說什麼謝謝啊。”龐倩嘟囔著,心裡覺得顧銘夕今天真的很奇怪,她看著他走出了教室,隱隱覺得他有心事。
顧銘夕沒有坐公交車,他垂著腦袋在街上走著,路過重機廠地段時,他又一次看到了鯊魚燒烤店,意外的是,鯊魚正在門口掃地。
他還是老樣子,就是衣服穿少了以後,人看起來更威猛一些。他嘴裡叼著一支煙,哼著小曲兒,回頭時,就看到顧銘夕站在他面前。
“呦,小孩!”鯊魚兩個月沒見到顧銘夕了,問,“你腳上傷好了嗎?”
“好了。”顧銘夕略微抬了抬右腳,“就是留了一道疤。”
“後來有沒有再碰到那些個混蛋?”
“沒有。”
“怎麼了?心情不好?剛放學呀?”鯊魚看顧銘夕的樣子,問,“要不要哥送你去車站?”
顧銘夕搖搖頭,他垂著眼眸,一會兒後說:“鯊魚哥,我能在你店裡坐一會兒麼,我不想回家。”
“?”鯊魚愣了一下,立刻就攬過了顧銘夕的肩,“當然沒問題,吃了飯再走吧,哥請客。”
他把顧銘夕帶到店裡,蛤蜊和生蚝又在串肉串。他們都對這個漂亮的無臂男孩印象深刻,看到顧銘夕就友好地笑了起來。顧銘夕看他們把肉串串得飛快,覺得有趣,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鯊魚問他:“小孩,你愛吃什麼?晚上哥親自烤給你吃。”
蛤蜊長一張娃娃臉,看著只比顧銘夕大一點點,笑著說:“鯊魚哥已經好久不上烤架啦,小孩你面子真大。”
鯊魚一巴掌拍在蛤蜊後腦勺上:“小孩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
轉過頭,他叼著煙問顧銘夕:“小孩,你多大?”
“到8月,滿17了。”顧銘夕答。
“呀,只比我小1歲多哎。”蛤蜊很開心,“我剛滿18。”
生蚝在邊上插嘴:“我19!”
“人家小孩還是個學生子,你倆滾一邊兒去。”鯊魚眯著眼睛教訓他們,“聽好了,不准給他煙抽,不准給他酒喝,他要想吃肉,要多少給多少!”
顧銘夕站在邊上看著他們吵吵鬧鬧的,鯊魚罵兩個夥計從來不留情,但是年輕的蛤蜊和生蚝似乎很服他。顧銘夕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待在這麼一間陌生的燒烤店裡,他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第47章 莫名其妙
龐倩又一次練球心不在焉,和鄭巧巧打了一陣子後,觀戰的謝益叫停了她:“螃蟹,你別打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別在這兒浪費時間。”
龐倩愣愣地站在那兒,說:“我沒事呀。”
“沒事你打成這樣。”謝益皺眉,“你先休息會兒吧,我和鄭巧巧打。”
龐倩垂著腦袋走到場邊,總覺得渾身不得勁,乾脆放下拍子開始跑圈。
她沿著運動館的外圍跑著圈,直跑得全身冒汗,一張臉都蒸得紅通通的。跑了幾圈後龐倩叉著腰走回球桌邊,拿起水瓶大口喝水,謝益突然奪下了她的瓶子,嚴肅地說:“剛劇烈運動完,不要這麼猛地喝水,要小口喝。”
龐倩喘著氣看他。
鄭巧巧走到龐倩身邊,關心地問:“小螃蟹,你今天怎麼啦?”
龐倩不答,謝益問:“和顧銘夕吵架了?”
“沒有!”龐倩小聲說,“就是……今天顧銘夕怪怪的,整一天都在思想開小差,考試時題目都沒做完,我挺擔心他的。”
謝益問:“是因為昨晚那期節目嗎?”
龐倩眨眨眼:“你也看啦?”
“嗯,每個班老師都通知了呀,估計全校都看了吧。”謝益聳聳肩,“說實話,我說不了‘這沒什麼’之類的話,有點兒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我想,顧銘夕心裡應該是有點不開心的,螃蟹,你該多陪陪他。”
龐倩著急地說:“我知道。但是,我現在和他住兩個方向了,我也不能陪他回家呀。”
“沒事啦,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相信顧銘夕應該很快就會OK的。”謝益笑得燦爛,拿起龐倩放在球檯上的球拍遞給她,“再練會兒,差不多就回家了。”
龐倩練完球回到家時已是晚上7點多,看她進門,龐水生著急地迎出來,問:“倩倩,你有沒有和銘夕在一起?”
龐倩驚訝地看著他:“沒有啊,今天禮拜四,我要練球啊。”
“那你知道銘夕去哪裡了嗎?”
“顧銘夕?他放學就走了呀,5點半,頂多5點40分的時候,我看著他走了的。”
龐水生奔向電話機:“我去和他媽媽說一聲。”
龐倩跑到父親身邊,問:“爸爸,怎麼了?顧銘夕不見了?”
“嗯。”龐水生撥著號碼,“他平時都是6點半到家的,今天到這時候還沒到家,也沒往家裡打電話。”
龐倩懵了。
他們都沒有心情吃晚飯,胡亂地吃了一點後,開始等電話。
到了晚上8點多,龐水生忍不住又給李涵打電話,她守在家裡,不敢出去,說顧銘夕還沒有回來。
龐水生當機立斷:“你在家等著,我出去找。”
頓了一下,他問:“國祥呢?”
“他……”李涵說了實話,“他沒回來。”
“你打過他電話嗎?”
“打了,關機。”
“……”龐水生不再多問,“我帶著手機呢,有消息你直接打我手機,我出去找銘夕。阿涵,你不要急,銘夕是個懂事的孩子,他不會有事的。”
見父親要出門,龐倩也抓起了車鑰匙:“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龐水生瞪她:“你去幹什麼?”
“我知道顧銘夕平時會往哪兒走。”龐倩著急地說,“有些地方你們都不知道的!”
龐水生想想也是,見女兒神情堅定,就說:“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嗯!”
龐水生和龐倩一起騎著車到了一中,學校里的高三生還在晚自修,龐倩進校去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顧銘夕的身影。
出來後,她提議去學校邊的小公園看看,以前她時常和顧銘夕去那裡逛。
父女兩個進了公園,天色已晚,鍛鍊的人和攤販早已散去,公園裡靜悄悄的,龐倩騎著車一路地喊:“顧銘夕!顧銘夕!”
10分鐘後,他們確定顧銘夕不在這裡。
龐水生問龐倩,顧銘夕回家是怎樣的軌跡,龐倩一拍腦袋:“他肯定沒坐車,是走著去坐263路的,要走半小時,中間還要經過重機廠!”
“重機廠?”龐水生沉吟了一下,說,“那我們沿著他走的路騎過去,順便問問別人,銘夕沒胳膊,興許能有注意到他的人。”
龐倩跟著父親一路尋找,她始終在喊他的名字:“顧銘夕!顧銘夕——”
他們沿路問了幾個小店老闆,有些說沒見過這麼一個人,有些說有印象,這個無臂的男孩子時常會背著書包往這兒過,但是這一天,就是沒人看到顧銘夕的行蹤。
他們一直經過了重機廠,騎到了263路的車站,龐倩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茫然地四處看。已經是晚上9點半,顧銘夕還沒有回家,他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