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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緹緹明顯被這個問題所衝擊,表情眨眼間變得為難和遲疑,漸漸還有委屈和傷心,最後有淚珠不斷從眼眶湧出來:“你們不能在一起嗎?我的同桌爸爸媽媽就是在一起的,他們一直過得很好啊。我想你們永遠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你們分開,這不可以嗎?”
杜若蘅無言,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她只有哄,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她不能給予任何飄渺承諾。
第二天杜若蘅領著周緹緹去了景曼。本來打算帶去辦公室,正好給下樓視察的康總經理看見。周緹緹大概是對上一次巧克力的免費饋贈還有印象,又或者是康宸長相太好,總之她認了出來,在大堂里朝他拼命揮手叫康叔叔好。
康宸笑眯眯地走過來,把小女孩抱起,不顧形象地拎著轉了兩圈。周緹緹被逗得相當開心,康宸轉頭跟杜若蘅說你忙嗎忙的話我幫你帶會兒孩子吧,杜若蘅覺得不靠譜地看他一眼,康宸於是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其實自己還考過幼兒護理證書來著。
“……”杜若蘅說,“你什麼時候考的?”
“上周四證書剛剛拿到手。”他說,“你不信?就在我辦公室抽屜里,等下可以給你看一眼。”
“考這東西做什麼?”
康宸理所當然說:“想想看我要是哪一天從總經理的位置上下崗了,好歹還可以做個好父親嘛。”
“……”
一個半小時後杜若蘅上樓,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半開,有兩個人影正盤腿坐在地毯上專心致志打遊戲。周緹緹小身板坐得筆直,杜若蘅咳嗽了兩聲她都沒動靜,直到康宸推了推她:“你媽媽來了哎。”
周緹緹正忙著吃掉前方高能金幣,頭也不回地隨口哦了一聲,催促康宸說:“你別停呀停了我怎麼辦哎呀我要掛掉啦!”
“……”康宸咽了咽喉嚨,轉頭小聲跟面無表情的杜若蘅解釋,“我可不是故意要拖著你閨女墮落的,實在是我玩的時候她一定要搶我遊戲手柄來著。”
周緹緹終於過了關,心滿意足轉身過來,說:“那是因為你玩太差。”
“我今天才剛玩好不好!”
周緹緹不以為然:“那也差。”
“……”
杜若蘅打斷兩人對話:“副總經理的位置還空著嗎?”
“一直都在給你留著。”康宸瞬間收了不正經的態度,看了看她,一記挑眉,“是想通了?”
杜若蘅表示默認。然後說:“感謝總經理栽培。”
康宸笑著開口:“那好,明天早上我就發人事任命通知。”
不久之後杜若蘅領著周緹緹出來,兩人在電梯裡的時候她問女兒:“康叔叔對你好不好?”
周緹緹點點頭。
“很喜歡他?”
周緹緹想了一下,又點點頭。
杜若蘅柔聲說:“記不記得爸爸公司里有個叫康在成的人?有一次他送了你一隻大的毛絨熊。康叔叔跟他是父子。”
周緹緹搖搖頭。然後她忽然仰起臉望著杜若蘅:“媽媽,我想爸爸了。”
父女兩個這才只分開了半天,杜若蘅給周晏持撥電話的時候不免怨念。離婚後她跟周緹緹團聚的時刻遠遠少於周晏持,自然也就無法從女兒那裡感受到這等待遇。電話一接通她沒有什麼好聲氣,不只是因為周緹緹,前一天周晏持要率先跟她劃清界限的事她也還記得很清楚。
周緹緹跟爸爸說了沒兩句,就把電話給了杜若蘅,並且指名要她聽。杜若蘅無奈接起,聽到那頭有淡淡呼吸聲,兩人誰都沒有講話。
隔了一會兒,她才平淡開口:“別再發簡訊了。”
前一天離開T城的時候杜若蘅算是與周晏持不歡而散,可到了晚上她仍然收到了來自周晏持的短消息,上面還是一成不變的三個字。杜若蘅當時對著手機屏幕足足十秒鐘,只想把周晏持的腦袋扒開來看他究竟想了些什麼。
周晏持說:“我後悔了。”
“……”
“除非你真的找到另外一個值得你託付的人,”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下去,“否則我不能放手。”
“……”
杜若蘅心情複雜地掛斷電話,低頭時正好看見周緹緹的眼神。她蹲在地上托著腮,兩隻眼睛一眨不眨望著她,小臉上的表情不加掩飾,分明是滿滿的期待。
杜若蘅簡直要懷疑這通電話是不是周緹緹故意想出來的主意。
晚上杜若蘅給母親打電話,問她是否收到了她預訂的按摩椅。對方態度一般,過了一會兒才平淡地告訴她早已收到。接著語氣為之一轉,有些得意地告訴杜若蘅,上個月她去參加老友聚會之前周晏持碰巧送來了一串祖母綠項鍊,終於解了她一直的憂愁,在聚會上眾人面前揚眉吐氣。
杜若蘅覺得疲憊,不由自主學著周晏持捏眉心:“我不是說過讓您不要再收他的東西嗎?”
杜母說:“我不是也說過讓你別跟人家離婚?你不是也沒聽我的話嗎?”
自 離婚後,杜若蘅一直與母親有間隙。杜母對她堅決要離婚的行為始終持失望和否定的意見,在離婚後她對待周晏持的態度甚至比對親生女兒要好。有一次杜若蘅終於 覺得不能忍受,她在家中把周晏持不忠的事實告知杜母,本以為可以博取同情,但杜母的反應大大出乎她的預料:“他除了這一點之外對你還有哪裡不好?這個世上 凡事都不可能完美。你跟周晏持在一起,已經過得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要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離?”
☆、第二十六章
杜若蘅無法跟母親溝通這個問題。兩人的觀念早已存在根深蒂固的衝突,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得了的。
但讓杜若蘅無言以對的是,周圍擁有這樣觀念的人並不少。以財務部已經離職走人的吳經理來說,據說他在痛哭流涕舉手發誓之後最終博得妻子原諒,然後兩人在結婚紀念日那天買了一對比結婚時更為耀眼漂亮的鑽戒,從此雙方的生活便歸於寧靜。
有 的時候杜若蘅被洗腦多了,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才是行為出格的那一個。也許在外人看來她不夠忍辱負重,她不夠臥薪嘗膽。她本該對周晏持風流倜儻的行為視而 不見,繼續做那個大方明理賢惠良淑的妻子和母親,總歸周晏持不會主動提出離婚,並且對她始終呵護溫柔,拋開花心這個特點之外他作為丈夫無可挑剔,杜若蘅不 應該僅僅為了這麼一丁點蟲害就放棄整片桃花林。
她如果轉變了觀念,從此認命,說不定真的會比現在過得好。然後等十幾二十年過去,指不定周晏持有朝一日真的良心發現迷途知返,從此做一隻讓眾人感慨萬千爭相稱讚的歸鳥。那時她再站在門口笑著接納包容他,不知能收穫多少人的頌揚讚美。
可是杜若蘅仔細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確實做不到。
她無法成為那樣的聖人。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忍無可忍提出離婚。
杜若蘅不想再跟母親爭執下去,她轉移了話題:“您最近過得還好嗎?”
杜母漫不經心回答:“一般。如果你肯趁著周晏持還沒移情別戀的時候跟他復婚,估計我能比現在好受很多。”
杜若蘅說:“……”
自從離婚後,每一次杜若蘅和母親通話,對方的每一句都能扯到周晏持身上。她覺著今晚的電話似乎已經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正要掛斷,周緹緹一身小碎花從臥室跑了出來,接過母親的電話,衝著話筒甜甜地喊姥姥好。
杜母的口氣為之一變,立刻熱情開心地說哎呀是緹緹嗎現在是不是已經四周歲啦在幼兒園呆得如何啊,周緹緹軟軟乖巧地一一作答,一老一少聊了好一會兒,杜母又問今天是只有你和媽媽在一起嗎爸爸呢。
周緹緹說爸爸在T市忙,過不來,但他一直都想著媽媽呢。
杜若蘅在一旁喝水,聞言咳嗽了一聲。瞪向周緹緹。
小女孩恍若不聞,捧著電話說:“姥姥,你什麼時候來S市玩啊。我從周一到周七都在S市呢,媽媽和我都很想你的。”
杜母笑著說:“什麼周七啊,那叫禮拜天。”
周緹緹從善如流:“那你禮拜天能過來嗎?我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你了,我好想你哦。”
杜若蘅深切領會過周緹緹撒嬌的功力,小女孩的調調可以喊得人蘇掉骨頭。杜母也無法抵擋這樣的請求,幾乎是忙不迭地答應:“好好,姥姥也想你。姥姥這周末就去S市看你好不好?姥姥這就買機票!”
掛斷電話後杜若蘅正視周緹緹良久。然後她緩了緩語氣,柔聲問:“緹緹,實話告訴媽媽,為什麼想讓姥姥來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