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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八年前的周晏持談忠誠,她無需多說一個字。跟現在的周晏持談忠誠,就跟八^九歲的小孩子談人生與理想一樣,全是虛無的一笑之談。

    第二天杜若蘅去上班,又碰見在大堂晃悠的康宸。他正笑微微地耐心陪著女客人聊天。前段時間他見首不見尾,總經理找人都找不見,這兩天的出鏡率倒是高得很。

    之前有回同事聚餐,趁著康宸出去接電話,前台的工作人員汪菲菲滿眼紅心地跟杜若蘅咬耳朵,說酒店請這麼一個前廳部的經理真是請對人了,這麼高這麼英俊還這麼有氣質就算當個擺設擺著都賞心悅目啊,更別說康經理還為人持重有品能力卓越了。我們酒店積了什麼德啊居然有這麼一股仙流流進酒店,總經理是不是居心叵測想藉此提高我們女員工對酒店的忠誠度啊。

    杜若蘅笑著說你也太喜新厭舊了吧,難道跟你搭檔的小葉還不夠高不夠英俊不夠有氣質麼,怎麼偏偏康經理就英俊氣質得別具特色了?

    汪菲菲信誓旦旦說當然有特色了,英俊那都是沉澱出來的,小葉充其量只能算帥罷了。況且小葉年紀小,單純無知得就跟塊白豆腐一樣,禁不起拎就碎了,哪能有什麼氣質呢。

    杜若蘅說你這要求也太高了。

    結果兩人的對話給採購部年過不惑卻風韻猶存的張經理聽到,捂著眼搖頭一臉滄桑地道,哎真是老了老了,現在的小姑娘們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連瞥都懶得瞥我們一眼了,我們這些人都成老傢伙啦。  

    惹得當場一眾人笑得直不起腰。

    康宸目送客人進電梯,等到電梯門關上,叫住正要離開的杜若蘅,問她索要前一天晨會上的那頓飯。

    杜若蘅說:“什麼時候你有空?”

    “這個周六怎麼樣?”

    杜若蘅很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啊這周六不成,我有事情。

    康宸看了看她,然後說:“沒事,怪我了。下次我早點預約。”

    杜若蘅因為他的話而更加歉意:“要麼改到周日?”

    康宸啊了一聲:“星期天也不行,家裡老太太生病了我得回去一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得回來呢。”

    杜若蘅說:“那……”

    康宸笑著說:“那就再說吧,總歸記得就好,不急。”

    周六上午,杜若蘅正在寫月度工作總結,汪菲菲從前台打來電話,說有人找她。

    杜若蘅去酒店大堂,一大一小父女倆正蹲在水箱前面看烏龜。周晏持穿著一件淺色休閒衫,袖子卷到小臂上。周緹緹烏黑柔軟的頭髮披在肩膀上,像是黑明珠一樣閃閃發亮。杜若蘅走近過去,發現她手裡還握著一大塊巧克力,回過頭來叫媽媽的時候,嘴巴上也全都是毫無章法的巧克力泥。  

    杜若蘅四處找東西要給她擦嘴巴,周晏持在一旁默不作聲遞過來一方手帕,上面還有淡淡幽香。她一言不發接過來,問周緹緹巧克力從哪裡來的,周緹緹環顧大堂,最後手指頭的方向落到前台那邊,說:“那個叔叔給的。”

    杜若蘅順著看到了康宸,後者今天沒有穿制服,一身休閒裝襯得人修長挺拔,正在給汪菲菲囑咐酒店事務,工作時的態度很嚴肅,沒有注意到這邊小女孩的手指頭。

    杜若蘅把已經不輕的女兒抱起來:“走啦,我們回家。”

    不算溫懷事件,今天其實是周晏持第一次在景曼花園酒店正式地拋頭露面。從心底來說,杜若蘅其實很不想讓他出現在酒店的大堂之中。

    她離異的事實雖然在同事之間未加刻意隱瞞,卻也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不希望旁人知道她的前夫姓甚名誰。這種事情一旦有點顯山露水,人的八卦本能便會聞風而至。今天知道了前夫叫周晏持,明天就可能八卦出他的身家背景跟離異原因,指不定看她的眼神也會跟著變一層。

    畢竟連她的密友蘇裘都曾經勸她不要離婚:“周晏持除了風流之外,哪裡對你不好?你凌晨三點鐘做個噩夢打電話他難道不是當天就乘第一班飛機趕回來?這事發生的時間不遠吧?離了婚有多大機率再找到一個像他一樣對你這樣好的男人?再說怎麼能保證再找的人不會出軌呢?現在在外嘗鮮的男人太多了,實在不行他玩他的你玩你的嘛,別在意他不就可以了。”  

    杜若蘅無話可說。不是無力辯駁,是覺得辯駁根本沒有意義。有時候她甚至會悲觀地認為,這個時代對於婚後男性的寬容,已經低廉到了近乎卑微的地步。

    杜若蘅一邊開車一邊想汪菲菲在剛才可能的反應。不知道她在得知來接溫懷的人正好是她前夫的那一瞬,心中作何感想。這麼想著便對周晏持的惱怒又加深了一層。偏偏被惱怒的人似乎完全不知情的態度,在后座上低沉出聲:“給緹緹巧克力的那人叫什麼?”

    杜若蘅看了一眼周緹緹,小姑娘正把巧克力啃得不亦樂乎。總不能在女兒面前吵架,她想。隔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說:“康宸。”

    周晏持的手在膝蓋上點了兩下,說:“他是哪裡的人?我想應該不是本市的。”

    杜若蘅柔柔地開口:“你想查戶口還是要怎樣?早餐吃得還沒消化吧?”

    周晏持在後面沒出聲。隔了一會兒,聲音里有淡淡無奈:“我只是隨便問一問。”

    兩個大人無聲無息之間暗流涌動,冷不防旁邊的周緹緹吸溜了一口巧克力,打破寧靜說:“康叔叔好看。”  

    周晏持一挑眉,輕輕伸手扯女兒的臉蛋,笑著逗她:“你都知道什麼叫好看不好看了?那緹緹告訴爸爸,是叔叔好看還是爸爸好看?”

    周緹緹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叔叔好看!”

    周晏持看她一眼:“爸爸回去給你買巧克力。”

    周緹緹梗了梗脖子:“……都好看!”

    周晏持淡淡說:“兩塊。”

    周緹緹立刻改口:“爸爸更帥更好看!”

    簡直毫無氣節。當媽的給女兒這麼評價。心說這可真是一對親父女。

    ☆、第 四 章

    杜若蘅為今天女兒的光臨請了一天的假,有充裕的時間做一頓豐盛午餐。她在前一天去超市買了菜蔬,完全按照女兒的喜好搭配食譜,只除了一道主食南瓜餅。

    南瓜是周緹緹避之不及的東西,但是周晏持喜歡。不過杜若蘅已經很久沒有為周晏持親手做過任何東西,所以當後者看到她真的把南瓜切成薄片的時候,心裡著實驚訝了一記。  

    杜若蘅和周緹緹一樣,對瓜式菜類沒有興趣。這麼細緻地做一道南瓜餅,除了只是做給他吃,周晏持找不到其他想法。

    當初在異鄉,周晏持受杜家父母之託照拂杜若蘅,剛開始不了解內情的時候,曾經帶兩隻冬瓜過去給她做排骨湯,那次杜若蘅只吃排骨不喝湯,末了他問她,她振振有詞說:“有肉的時候為什麼要喝湯啊,我都好久沒吃過正宗中國味的排骨了呢。”

    結果第二次他再去,找冬瓜做素燒的時候遍尋不著,回頭問她,她才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說:“……其實我不愛吃冬瓜啊,就,就給扔了嘛。”

    那時候的杜若蘅才十幾歲,在父母嬌慣下還很任性,少有顧慮他人感受的時候。當然現在她也不能說不任性,但早就學會了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如今在外面的口碑比他還好,但凡認識的人都要真切地誇獎一句杜小姐溫柔大方有耐性。

    有時候周晏持非常不喜歡她這幾個字。

    但無論如何,這些年杜若蘅的任何變化都不在他的控制之中。包括她想做任何事,他都難能阻止。

    比如離婚。

    他本以為他們的婚姻是另一個開始,事實上卻更像一座墳墓,兩個人不知道婚後的什麼時候開始話不投機,其實也並不能說是話不投機,杜若蘅在心情好的時候仍然願意搭理他,一起聊一聊隨意的話題,或者她說一些笑話引他放鬆,再或者是渾不在意地編排他那些花邊新聞,似笑非笑地指責他又做了多少虧心事害了多少好人家。  

    只是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少。

    她在人前仍然與他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在私底下卻漸漸對他各種不耐煩,任何他的一個小動作都能招惹出她好大一頓脾氣發作,態度冷淡言語尖刻。他本以為是杜家破敗的事情讓她不快,可是他要幫忙的時候她又堅拒,並且反應激烈,看他的眼神有如看一個陌生人。這樣的不對盤一直持續到緹緹兩周歲的一天,杜若蘅赤腳窩在沙發里發呆,家中暖氣很足,熏得她臉頰發紅,他從外面回來,坐過去逗她說話,一邊怕她著涼要給她套上地毯襪,冷不防聽到她平靜說了一句:“周晏持,我想了很久,我們離婚吧。”

    沒有猶豫,不加商量,絲毫不拖泥帶水,比他在商場上的那些手段都鋒刃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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