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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清晨,前來道觀的信徒已經是駱繹不絕。不過在這進觀的人流當中,卻有李玄逸三人逆流而出。
一遠離人群,楚玄玄就嚷嚷道:“師兄,什麼道門高人,根本就是一些神棍嘛。”
王玄敦也說道:“確實不怎麼樣。跟我們山上差好多。”
李玄逸苦笑不答。他本來洛陽道觀也是玄門正宗,縱然道行高低不一,但是所修道義也應該是與自己相差不多。哪想得到這些道觀里的道人,都是追求信徒供奉。所說道義虛無縹緲,與蜀山修心之術大相逕庭,有的甚至直接以鬼神之說誘騙信徒。
不過李玄逸一行之所以走訪各個道觀,並不是為了切磋道法。想到這裡,他安慰道:“師弟師妹,這些人且不必理會。反正我們該知道得,也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那夜客棧迷煙之事應該與白蓮教脫離不了關係。我們現在就去白蓮教問個清楚。”
王玄敦二人點頭就要答應。這時,三人突然有所感覺,同時抬頭看向遠方。
遠處,一個戴著面具的青衣人向著三人緩緩走了過來。
來到面前,來人停了下來,以不卑不亢的口氣說道:“可是蜀山李玄逸李公子?”
李玄逸疑惑地回答道:“正是。道兄是?”這個戴著面具的青衣人突然出現在面前叫出自己的名字,讓他感到有些奇怪,更奇怪地是他在這人身上感受道一股非凡的道力。那股道力之深厚竟然是他到洛陽之後第一次遇到,即使是號稱洛陽道門領袖的天心觀觀主明月也比不上此人,恐怕與自己師弟相比都是不相上下。
青衣人微微稽首:“在下是白蓮教洛陽分舵舵主千幻。此番前來,乃是來向公子道歉的。”
一聽來人就是白蓮教舵主,楚玄玄馬上反應過來當夜那賊就是白蓮教的。秀目圓睜,生氣地說道:“果然是你們搞鬼。竟然敢冒犯本姑娘,看本姑娘怎麼教訓你。”
一聽到師妹生氣,王玄敦立刻作勢就想要上前教訓千幻。
李玄逸忙止住二人,說道:“師弟、師妹,別急,還是先讓千幻道兄把話說完。”
千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姑娘不要生氣。得罪你的是我聖教的三位弟子,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之下,才會得罪姑娘。而且本舵主也已經以教規嚴懲過了。”說完向楚玄玄鞠了一躬:“本舵主代屬下向姑娘賠罪了,還望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一次。”
楚玄玄把臉一擺:“哼,你鬼鬼祟祟的,還戴著面具。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李玄逸拍了拍師妹的手,說道:“師妹,既然千幻道兄誠心道歉,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其實李玄逸之所以追查那晚的賊人,並不是因為想出口氣。而是擔心對方會不死心,再用其他陰謀來對付師妹。如今千幻道歉,那他擔心的事自然是不會發生了,也就無意再追究。至於千幻的面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自己的禁區,他無意追問
那晚的事,楚玄玄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師兄已經發話,何況千幻也說得誠懇,她慡快地就答應了。
事情果然輕易地解決了,千幻笑了笑,張口欲言。接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李玄逸果然上當,詫異地問道:“千幻道兄此來,可是還有其他事情?”
千幻張口欲言又止。反覆三次,直到楚玄玄都快不耐煩了,他才說道:“諸位可知道洛陽城裡發生了一件銀狐案?”
“銀狐案?”
太陽已經升起。千幻走到一株大樹下,盤腿坐好。待李玄逸三人也坐下,他才將銀狐一案細細說給眾人聽。
“那是在一個多月前發生的事了。那晚月色很好,大概是三更的時候。在長寧街,有一個更夫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影子。當時他覺得很奇怪,就追了上去,想看個究竟。卻看見一隻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銀色狐狸回頭朝他笑了笑,然後飛速地跑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那更夫當場就被嚇傻了。”
“隔天,那附近有人家報案說丟了一個八歲的男童,但是官府什麼線索都沒找到。後來,更夫的經過傳了開來,大家就紛紛猜測那男童是被那隻狐狸吃掉了。”
“不僅如此,從那天以後,洛陽附近每日都會丟失一個男童。就算是颳風下雨,每到三更,銀狐也肯定準時出現。那附近也一定會丟失一個男童。”
李玄逸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豈不是已經丟了幾十個男童?”
“四十八個,前前後後一共丟了四十八個男童。要不是官府一再封鎖消息,洛陽早就亂套了。”千幻冷笑道,“只不過官府雖然能封鎖消息,卻也只能封鎖消息,拿那隻銀狐是半點辦法也無。”
楚玄玄蹭地站了起來:“那些沒用的傢伙!師兄,我們一定要抓住那隻該死的狐狸!”邊上的王玄敦也是義憤填膺,跟著站了起來,滿臉怒氣。
李玄逸對那隻銀狐也是憎惡異常。想了想,問道:“千幻道兄。那隻狐狸如此作惡。難道這洛陽就沒人出面對付這隻狐狸。”其實他本來是想說:難道你沒有出面對付這隻狐狸?
千幻嘴角露出苦笑,說道:“不瞞諸位。洛陽雖然是大城,但是附近道門高人卻是極少。在下修行剛剛踏入地階,卻已經是鶴立雞群。附近道門,修行達人階者寥寥無計,大都是官府貴賓堂高手,若無太守相請壓根就不會出手。
而且。不單是我,這洛陽屬得上號的修道之人,都曾經試圖對付那隻狐狸,但是那隻狐狸太過狡猾,速度又快,每每在我等趕到之前就消失了。我等竟是從未堵住過這隻狐狸。”
楚玄玄憤憤地說道:“那你們就這樣任由那隻銀狐殘害百姓?修道之人應除魔衛道,難道你們都不懂?”
千幻的臉藏在面具之後,看不清臉色。他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說道:“若是洛陽眾人同心協力,應該能夠逮住那隻狐狸。只可惜…”
楚玄玄馬上追問:“只可惜什麼?”
千幻沒有直接回答,反問李玄逸:“公子近日也走訪過眾多道觀。那道門如何看待我白蓮一教?”
李玄逸如實答道:“多半沒有好感。”其實這還是客氣了,按照明月眾人的話來說,白蓮一教蠱惑人心,已經淪為邪教之流。
千幻冷笑道:“沒有好感?應該說是十足惡感才是。白蓮法門,普渡眾生。想我聖教也是修煉玄門心法,為何卻被明月等人稱為邪教,屢屢打壓?只不過是因為我聖教信徒眾多,搶了他們的供奉罷了。”
李玄逸三人能感受到千幻身上所修確實是玄門正宗的法門,再想起明月等人對信徒供奉的重視,心裡都相信了千幻的說法。
李玄逸贊同道:“家師曾經說過‘修道之路,法門三千,並無常規’。貴教所修法門既是玄門正宗,貴教自然就是正教,當稱不上是邪教。”
千幻稱讚道:“蜀山名門,果然不凡。”說完,他站了起來,傲然說道:“那幫傢伙妄自尊大,欺壓我聖教。若不是不想和玄門為敵,本舵主早就將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就憑明月等人,又怎麼是本舵主對手?”
李玄逸見過明月等人,知道他們確實道行不高。但是,修道修心,白蓮法門,普渡眾生,千幻流於爭鬥,道行雖然比明月高深,卻又能高到哪裡去?
楚玄玄不給他面子,當即說道:“說得這麼厲害,卻連一隻狐狸都抓不住。”她對千幻等人坐視銀狐殘害四十幾個兒童還是耿耿於懷。
千幻一噎,半晌才說道:“可恨那官府和道門對我聖教偏見如此之甚,抓不到銀狐,竟然將矛頭對準我聖教,認為銀狐是我聖教所為。聖教因為要分心應付官府和道門,才會無力抓住銀狐。”
楚玄玄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千幻的這種說辭,李玄逸不大相信。懷疑地問道:“官府和道門僅僅因為偏見,就懷疑貴門?”
“還有一個原因。”千幻解釋道,“銀狐出現的時候,四周總會有一股蓮花的香氣,而我聖教的聖物正是白蓮。”
李玄逸沉默片刻,從地上緩緩站起,雙眼直視千幻雙眼。千幻不躲不避,靜靜地與他對視。
良久,李玄逸說道:“銀狐禍害百姓,抓狐一事,李某兄弟義不容辭。”
“千幻代洛陽百姓謝過諸位了。”千幻一稽首,拿出一張薄薄的卷宗遞給李玄逸,“銀狐一案發生後,我聖教苦苦追查。雖然未能將它繩之以法,但也終於有所收穫。這張卷宗記載著我聖教查到的所有資料,希望對各位有所幫助。抓捕銀狐之時,諸位若有差遣,聖教定當從命。千幻尚有要事在身,這就告辭了。”
千幻走遠後,李玄逸問道:“師弟師妹,你們覺得如何?”
王玄敦剛才一直在邊上靜靜旁聽。聽到師兄問話,他想了想,說道:“師兄,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哦,你仔細說說。”
憋了半天,王玄敦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擾了擾腦袋:“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
楚玄玄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小楞子。有就說,沒有就沒有,哪有說不上來的道理。”
李玄逸微微一笑:“師妹。師弟說的沒錯,事情是有些不對勁。”
楚玄玄立刻問道:“有什麼不對勁的?不就是銀狐作怪?只要把銀狐抓住不就沒事了?”
“巨大的銀狐?四處抓男童而不傷人?還有白蓮香味?”李玄逸冷笑道,“怎麼可能有這種怪物。肯定是有妖人假扮銀狐,抓走男童。”
一提到妖人,楚玄玄和王玄敦馬上想起血魂洞的經歷,臉色都是大變。楚玄玄趕緊問道:“師兄,難道是有妖人用男童修煉邪功?”
“不錯,若不是妖人,怎麼可能懂得用白蓮香味將罪行嫁禍給白蓮教?懂得利用白蓮教和道門的衝突,這妖人一定是就在這洛陽。”李玄逸說道,“還有。那千幻之所以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們解決銀狐一案,至少也能夠利用我們兄弟緩解道門給他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