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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科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思緒早跑到了九霄雲外,搜腸刮肚地想著到底是誰半夜出來幹活,難不成是傳說中的田螺姑娘?不對,看身影那人挺高的,大概是個田螺先生……

    “阿珂,來試試這件衣裳罷。”一句話講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抬頭一看,馬夫人喜滋滋拎著件粉紅小襖,笑眯眯道:“快過年啦,你也該有件新衣裳。”

    馬科囧囧看著這件ELLO KITTY風格小棉襖,咧嘴道:“娘,你不是吧,這麼怯的顏色我怎麼穿得出去。”

    馬夫人道:“嗐,過年麼,紅色喜慶,女孩子自然要穿紅色才好看,你的衣裳不是藍色就是綠色,也太素了。”

    馬科苦笑道:“娘,我是男的啊,你是真把我當成女孩兒了吧?平時穿穿裙子也就罷了,還弄個粉紅色,叫我以後怎麼見人啊。”說著用被子蒙住頭,悶聲道:“殺了我也不穿,你還是留著以後給我媳婦兒吧。”

    見他撒嬌,馬夫人笑彎了腰,道:“哎呀,我年輕時就喜歡閨女,這麼些年都快忘了你是個小子了,哈哈,罷罷罷,你不喜歡就算啦,我另給你做件素色的吧。”  

    馬科鑽出被子點頭,劉曉東忽然從馬夫人手中叼走了棉襖,放到馬科身前喵喵直叫,貌似認為馬科比他媳婦更適合這件蘿莉棉襖。

    說歸說,馬科到底還是留上了心,這天晚上睡下後腦子一直繃著跟弦,剛過丑時便醒了,摸摸身邊果然沒有劉曉東的影子,被窩也是涼的,顯然已經離開了有一會兒了。

    外面不知何時起了西風,颳得窗戶紙噗噗輕響,馬科躺了片刻,隱約聽到廚房方向似乎有些響動,心中更加疑慮,猶豫了一下還是起了床。

    馬科一邊穿衣一邊細聽,果然又聽到兩聲輕微的響動,當下再不疑惑,披上棉斗篷躡手躡腳地往廚房走去。

    時值臘月下旬,天空中只掛著一彎弦月,幾片烏雲遮住了星辰,院子裡黑黢黢的,馬科大病初癒,身子不扛凍,剛走到院中就有些發暈。

    硬撐著一步步走到廚房門口,忽聽裡面“咚”一聲輕響,好像是裝滿水的木桶被輕輕放在了地上。

    馬科心中狂跳,強壓著激動往門fèng里看去,裡面烏漆麻黑地看不清楚,隱約只看到黑影晃了一下。

    一陣強風颳過,馬科鼻端一癢便要打噴嚏,忙一把按住了口鼻,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憋住了,哪知不小心碰到了房門,發出“咔”的一聲。  

    馬科暗道不好,裡面的人這下肯定是聽見了,一時顧不得細想,“啪”一下推開了房門,道:“誰?是誰在裡面?”

    門甫一打開,馬科一眼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迅速躲到了門後的陰影里,剛要定睛細看,忽覺腳下一陣勁風颳過,一個小小的黑影倏然一閃便失去了蹤影。

    “誰!”馬科猛然回頭,那人卻蹤跡全無,再看廚房內,灶下柴火剛剛熄滅,殘燼的火星還閃著微光,溫熱的豆腐整整齊齊碼在案板上,一切用具都已經洗乾淨了,木勺還帶著水漬。

    然,幹活的人卻已杳無蹤影。

    愣了兩秒,馬科飛快地跑回自己房間,往床上摸了摸,劉曉東竟還沒回來,往桌下棉墊上看了看,也沒有它的影子。

    馬科不死心,又跑到馬夫人門口,輕輕敲門道:“娘、娘。”

    馬夫人嚇了一跳,忙開了門問:“怎麼了?”

    “小貓在你這兒沒有?”

    馬夫人撫了撫胸口,嗔道:“大半夜的你可嚇死娘了——貓兒夜裡不是都和你一起睡的麼?”回頭看了看,道:“咦,今晚怎麼睡在這兒了?”  

    馬科探頭一看,只見劉曉東盤成毛球臥在火爐邊上,正呼呼睡的香。

    “怪了,晚上睡覺時它還沒在這兒,什麼時候進來的?”馬夫人疑惑。

    馬科皺眉,道:“大概是我房中太冷了吧,娘,打擾你了,回去睡吧。”

    回到自己房中,馬科感覺身上有有些發冷,知道自己本就沒好透,生怕重感了,忙爬回被窩,捂緊被子發汗。

    雖然不能確定這事兒跟劉曉東有關,但今晚的事太過蹊蹺,馬科總覺得哪裡不對,難不成這些天來劉曉東每天都是半夜跑去火爐邊睡,凌晨才回到自己床上的麼?

    接下來的兩天馬科每晚半夜都要起來一趟,卻再沒見過那人出現,仿佛被他那晚驚怕了似的,竟是不敢來了。

    劉曉東則果然是改了作息,每晚陪馬科入睡後便去馬夫人房中,凌晨時再回來給他暖被窩,比鬧鐘還準時,不露一絲破綻。

    轉眼便是臘月二十八,也是年前最後一天送貨了,明兒起荷香記便要歇業,正月初十過後才開門,供應商們也可以休息一下,準備過年了。

    大清早吳嬤嬤便跟花見走了,馬科身體健旺了許多,已經能下地了,便穿著件家常藍布小襖在馬夫人房中看書,那本《國事紀略》他半猜半蒙地也看了一大半了,對赤嶂國的歷史懂得了不少。  

    辰時剛過,馬夫人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新襦裙,挺了挺腰道:“也不知為什麼,最近老是腰困,阿珂,來給娘捶捶罷。”

    馬科依言過去給她捶腰,剛砸了幾下,忽聽大門被人拍了三下,隔了片刻,又拍了三下。

    馬科披著斗篷出去開門,只見門口站著個穿紅著綠的中年婦女,兩彎吊稍眉,一雙三角眼,一見馬科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堆起一臉假笑,道:“喲,都說馬家小姐天仙也似的人物,我原還不信,今兒才知果真如此……你娘可在家麼?”

    “在。”馬科將人領到馬夫人房中,自己忙躲回了房間。

    馬科最怕這種滿臉堆笑牙尖嘴利的中年婦女,想當年大學的時候他跟幾個同學去麗江玩,一群聰明精幹的大小伙子吃飯老是被人宰,別桌只要帶著中年女眷的卻從不吃虧,後來便發現一條定律——出去旅遊一定要帶一名中年婦女同行,那簡直是砍價罵街至尊利器,關鍵時刻祭出此絕世法寶,包管說的小商小販們抱頭鼠竄,同伴絕不吃虧。

    馬夫人認得那女人,她娘家姓花,嫁到鄧莊後老公早逝,沒有兒女,自己又種不動田,便將田地都租賃給了別人,平時再替人拉媒賺點小錢,因此大家都叫她花媒婆。  

    馬夫人一見媒婆上門,便知兩月前鄧梁的話應驗了,果然,花媒婆坐下後先是將馬科猛誇了一番,接著道:“太太大喜,我今兒是給你家大姑娘說媒來了。”

    馬夫人正想著要怎麼回絕,便聽那花媒婆接著道:“太太,要說你家姑娘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您猜是誰家提的媒?說來連我都不信——竟是咱們鄧莊一等一的大戶人家,族長鄧七公家的大公子,鄧有才。”

    雖然明知自家兒子是個男的,但馬夫人一想到要將如花似玉的馬科跟胖冬瓜似的鄧有才比到一起,便忍不住生氣,真不知道這算是哪門子的“前世修來的福氣”。

    “原來是族長鄧老爺家啊。”馬夫人壓著火氣道,“我馬家現今人丁凋零,家計也敗落了,怕是高攀不上。”

    “太太您說哪裡話來。”花媒婆滿臉堆笑,甩了甩香噴噴的手帕道,“俗話說的好,郎才女貌,你家姑娘那是花一般相貌,鄧老爺家又是幾世都花不完的家財,照我說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

    

    當媒婆的連“才”、“財”都分不清楚,馬夫人暗暗嘆氣,搖頭道:“我家老爺今年開春時出去做生意,到現在都沒回來,我馬家的家規,家裡但凡大事必要請老爺做主,嫁女兒自不必說,還是等我家老爺回來再說罷。”

    花媒婆眼珠一轉又道:“太太說的本是正理,但凡事都有個例外,如今這門親事可是個百年難遇的機會,族長家是何等的富貴,太太就是做主答應了,老爺回來也只有稱讚的份兒。”

    馬夫人沉默不語,想了想道:“我怎麼聽說鄧家大少爺早就跟訂過親了?”

    花媒婆訕訕一笑,道:“鄧少爺對大姑娘原是一見鍾情,可惜家裡早就定了親,因此今兒我來,正是想跟您商量,想娶你家姑娘過門做二房。”

    馬夫人就算再好的脾氣,聽到這兒也惱了,一拍桌子道:“原來如此,花媒婆,你回去告訴鄧七公,若是他看我家老爺不在便想欺負人,我勸他還是死了這條心罷,我馬家是正經人家,再窮也沒到賣女兒的地步,哪有好端端的閨女給人當二房的道理,只要我老婆子還活著一天,這事兒就沒商量!”

    花媒婆見馬夫人這麼面善的人都發了飆,便知此事肯定是說不成,假意勸了她幾句,便訕訕地告辭了。

    送走花媒婆,馬夫人見馬科站在檐下,還怕他生氣,剛要開口勸慰,卻見馬科微微一笑,反勸她道:“娘,鄧有才這種跳樑小丑,不要放在心上,權當個笑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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