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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科整個人栽倒在冰窟窿里,馬上嗆了好幾口帶著冰碴的河水,好在他水性極好,雖然換了個身體,但應急能力都還在,慌亂中硬撐著閉住了呼吸,雙手雙腳在水中猛的劃了幾下,往沒結冰的深水處游去。
花見早就嚇得三魂出竅,也不怕河面上冰薄,衝過來跪在冰沿上大聲喊馬科:“小姐,小姐,哥……”
馬科在水裡凍的直哆嗦,手腳都僵硬了,但不敢停手,硬挺著游到了河中央,終於冒出頭呼了口氣。
見馬科浮上水面,花見喜極而泣,哭著又喊又叫,馬科無力回應,趟著冰水一步步挪到岸邊,已經凍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花見撿起斗篷將馬科裹了起來,又給他餵了幾口隨身帶著的熱水,馬科感覺略回過來點氣兒,扶著花見上了驢車,低聲道:“你來趕車,咱們回家。”
花見揚鞭催驢一路狂奔,很快到了家門口,馬科扶著驢車跳下地,一時頭暈目眩,定了定神方對花見道:“你在門口等著,我先進去,一會兒你再趕車進來。”
花見不明所以,只懵懂點頭,馬科又道:“今天我掉河裡的事,不可跟我娘提起,知道麼?”
花見點頭答應,馬科將大門輕輕推開一條小fèng,拖著僵硬的身體悄悄溜了進去。
馬夫人年紀大身體弱,要是知道兒子被人欺負,也只能難過垂淚,徒增煩惱,馬科不願給她增加不必要的困擾,今天的事,他想自己解決。
馬科輕手輕腳回房,將濕透的衣服脫了,里外都換上乾的,剛收拾完,便聽見花見推門進來,道:“太太,我們回來了。”
午飯時馬科感覺有些鼻塞,知道自己肯定是感冒了,因此糙糙吃了兩口便下了桌子,推說自己這兩天太累,頭疼,回房間去睡了,臨走悄悄吩咐花見給自己熬碗薑湯,喝完薑湯馬科只覺渾身乏力,頭重腳輕,也來不及脫衣服便裹著被子睡下了。馬夫人放心不下,下午進來看了幾次,見兒子臉色雖不好,摸摸額頭卻沒有發燒,一時不明所以,還當是這幾天累的狠了,便叫花見給他熬了些稀爛的白米粥備著,讓他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想馬珂的身體不過十四歲年紀,且因當初是逆天求子,先天極弱,哪經得住大折騰?前一段馬科天天忙著想辦法賺錢養家,早就透支了精力,全靠一股子精神頭撐著,今天這場冬泳可以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山一般壓垮了他的小身板。
馬科睡的昏天黑地,夜幕降臨後終於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醒來,只覺得渾身肌肉酸疼,骨頭fèng里如針扎一般,一點力氣都沒有,光冷的要命,將身體整個蜷起來也不頂事,睡了一下午的被窩還是像冰窖似的,沒有一點溫度。
門動了一下,一個黑影跳上了床,拱進被窩臥到了懷裡,馬科知道是劉曉東來了,想要摸摸它也是沒有力氣,手都抬不起,只“咪……”地叫了一聲,嗓音沙啞。
劉曉東跟他一挨上便被燙了,虎地站起身來,小腦袋在他臉上蹭了蹭,“喵嗚喵嗚”地叫了幾聲,像是問他怎麼了,馬科實在掙不得,沒回話,劉曉東急了,小舌頭在他額頭舔了兩下。
馬科越燒越高,漸漸地神智有些迷糊,昏沉沉又睡了過去,睡夢中還冷的發抖,劉曉東心急如焚,鑽在他懷裡想給他取暖,怎奈體積太小收效甚微。
眼見馬科呼吸熾熱,雙頰貫赤,燒了足有三十八九度,劉曉東鑽出被子,“喵喵”叫著繞著他打轉,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眼淚都掉了出來。
不一時馬科陷入了半昏迷,小臉漲的通紅,卻一滴汗也發不出,光是顫抖,劉曉東急得都要瘋了,剛要出門去叫人,忽聽他沙啞著嗓子嘟噥:“水……水……”
劉曉東忙跳到桌上,叼了半杯水爬上床,在他唇上倒了一點,卻不見他喝,只沿著臉蛋流進了枕頭。
劉曉東叼著杯子發愁,忽見馬科的身體輕輕抽搐兩下,兩行眼淚從長長的睫毛下滾落出來,繼而抽抽搭搭地咕噥道:“爸爸,媽媽……疼啊……我好冷……”
丟下茶杯,劉曉東焦躁地擺了擺左耳,抬起小爪子擦了擦馬科腮邊的淚珠,又撥拉著想要抱他,怎奈貓小力微,有如蚍蜉撼大樹,根本動彈不得,絕望地“喵喵”直叫。
聽到他的叫聲,馬科忽地睜開了眼,綿密的睫毛半掩著漆黑的瞳仁,眼神卻沒有一絲焦距,只悵然看著不知名的虛空,半晌低聲叫了聲:“東哥……”便緩緩又閉上了。
聽到這一聲呼喚,小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溜圓的雙眼不置信地看著馬科,漸漸流露出驚詫、欣慰,以及疼惜的神色,緊接著又黯淡下去,變作無奈的絕望。
正在此時,小貓黑夜裡原本狹長的豎瞳忽然起了神奇的變化,一點點由梭形變成橢圓,最後竟成了圓形。小貓渾然不覺,依舊哀傷地看著馬科,緩慢地伸出前爪,一點點摸過他飽滿的額頭、挺秀的眉峰、挺俏的鼻樑,最後停在他菱形的嘴唇。
忽然,指甲不受控制地彈了出來,小貓大驚,想要縮回去卻力不從心,眼見自己尖利的指甲逐漸變成圓潤的指肚,片刻後絨毛盡數隱去,竟蛻變成了人手的形狀。
第15章 田螺先生 …
這一夜馬科仿佛墜入了無間地獄,翻來覆去飽受煎熬,一時好似身處冰窟之中,寒氣透過皮膚狠狠扎著骨頭,一時又好似周身都是熊熊烈焰,要將他焚做灰燼。
迷濛中不堪重負的靈魂竟飄出了身體,低頭看時只見馬珂那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子蜷縮在單薄的衾被裡,許是失去了靈魂的緣故,整個人仿佛屍體一般沒有一點生氣。
一隻黃底黑紋的虎皮小貓蹲在枕畔,不住用鼻頭蹭著他,片刻後大概是察覺到了主人的虛弱,焦急地站了起來,繞著他的身體打了個轉,“喵喵”地叫了兩聲,忽然掉下了兩滴眼淚。
見劉曉東落淚,飄在半空的馬科心頭猛的一悸,如同飛在天上的風箏猛的被人收了線一般,不由自主落了下去。
身體重墜冰窟,馬科苦不堪言,意識仿佛回到了時空隧道,一會兒夢到自己還只有孩童大小,被母親抱在懷裡溫柔地哄著,一會兒又夢見母親死了,父親摟著自己輕聲安慰。
馬科含糊地喊著“爸爸媽媽”,後來又夢到自己成年了,發了闌尾炎,大半夜一個人疼的死去活來,好不容易摸著手機,翻開通訊記錄撥出去,便聽到劉曉東的聲音,心中不由一輕,叫了聲“東哥”就失去了意識。
此後的夢境變得混亂起來,迷濛中只感覺一雙強健的手臂托起了自己的身體,有人在耳邊溫柔地說著什麼,然後下頜被捏開,一勺極苦的藥汁灌了進來。
馬科被嗆的咳了起來,將灌下去的藥都吐了,那人輕柔地擦去他頜下的汁液,繼而以口相就,舌尖壓著他的,一點點將藥汁給他送進喉中。
幾番輾轉,湯藥終於灌完了,餵進來的又換成了清水,而後身體被放平,額頭覆上了清涼的布巾。
馬科昏沉沉睡了片刻,又氣喘起來,窒息的難過,哭也哭不出,身體都抽到了一處,痛到極致只能死死抓住掌心那隻手,仿佛抓住救命的稻糙。
一個低沉的聲音一直在耳邊柔聲安慰,馬科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卻偏偏感動的要死,眼淚沒出息地一直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過了片刻,一雙手將他的衣帶輕輕解開,將外衣內衣輕柔地褪下,連肚兜都脫了,接著,一個火熱的身體便鑽進了他的被窩。
那人伸臂將他緊緊摟在懷裡,四肢交纏著抱緊了,溫熱的大手不停搓著他的後背腰肋,搓的他皮膚都疼了,身體卻漸漸暖了過來。
像是貪戀熱源,又像是潛意識裡放不下他,馬科哆嗦著將懷裡的人抱緊了,貼著他的胸膛不住流淚,那人緊緊挨著他的臉,雙唇不時吻著他的額頭,雖然再什麼都沒說,但馬科心裡卻慢慢踏實了下來。
不一會,汗水瘋狂地從馬科渾身的毛孔里滲了出來,被子cháo了,連頭髮都汗津津的,只有額頭的布巾不時還傳來一絲涼意。
折磨許久的惡痛終於減輕,一絲暖流遊蕩在四肢百骸之中,馬科輕輕嘆了口氣,放鬆了身體。
“小馬,小馬,就算哥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啊……”
那人低聲呢喃,馬科心中似明似暗,掙扎著想要跟他說些什麼,卻又有些茫然,遲疑了片刻,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睡了過去。
馬科一向早起,這天早上卻睡過了頭,馬夫人心中擔憂,早早便來到了他房中,一見之下不由嚇了一跳。
只見兒子側躺在枕上,身上蓋著兩床被子,烏黑的頭髮披了一枕頭,好幾綹都貼在臉上,整個人好似水洗過的一般,連下頜都凝著汗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