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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冉一點一點讀下來,並不覺得無聊,反而覺得珍貴,似乎透著文字,能想起女孩讀書時的樣子。
今晚,剛好又一次看到她寫給她的書籤,看到徐志摩的那首偶然。
我是天空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驚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這是十年前,徐冉對喻星河說的話。
她們的相逢只是一場偶然,各有方向,所以要她忘記。
她輕聲讀出來,邊讀邊哭。
她幾乎難以想像,在過去的十年裡,女孩是以怎樣的心情,留著它,夾在經常看的書里,日日夜夜的記著她,雖然不曾刻意提起,但卻從來沒有忘記。
她在拼盡全力,捕捉自己這不經意間飄到天空上的這片雲,追著在黑夜裡放出的一絲光亮。
就這麼追了她這片游雲,整整十年了。
徐冉放下那本書,在桌邊坐下,從糖罐里拿出折成蝴蝶結形狀的糖紙來,小而精緻的蝴蝶結在她掌心裡折射著光芒。她將它放回去,拿起一張白紙,裁成了小片,低著頭,認真的寫了起來。
白熾燈的燈光是冷的,照在她身上。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雪了。
夜還這麼長。
喻星河看著天氣預報,難過壞了。
冷空氣南下,要迎來這個冬天第一次的全國範圍的大規模降雪了。飛機火車大巴,一應交通工具短期內都不再出行。徐冉要來看她的行程也只能取消了。
她有時覺得自己很容易滿足,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可更多時候,她是貪心而餮足的,不僅想天天見到她,還想……
舅舅已經決定要出院回家了。
幾次化療之後,他的症狀也沒有得到太多的緩解。只是他的病狀沒給他帶來太多的痛苦,除了偶爾的疼痛之外,他只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
喻星河在京西事務所里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還算適應,只是今天大雪,全城交通都不暢,北城裡的學校和工廠全部放假了。事務所這邊,張敏也叫她不用過來。
她就在家裡陪著親人,吃完午飯坐在沙發上,在和宋鈺聊天。
宋鈺是小說的狂熱愛好者,雜食,什麼都看,不過只有看到姬情滿滿的文,才會推給喻星河。宋鈺剛給她推了個文,一心等著她的反饋,準備和她一起姨母笑。
喻星河窩在沙發上,蓋著羊絨小毯子,看了一下午,倒不僅是姨母笑了,還在微博上看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情節,看的她臉紅心跳的。
宋鈺還一直在問她,有沒有什麼感覺。
喻星河簡直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還能有什麼感覺啊!
她不想理她,回了個揮手的表情,剛退出對話框,就看見先前在事務所里很照顧她的方姐給她發微信:“星河,你老師的母親去世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啊?記得要去關心他一下啊。”
方姐對她一直很照顧,幾乎是把她當成自家的小輩看,所以經常在人情世故上指點她一二。
喻星河低低的呀了一聲,忙給傅堯打了電話:“老闆,你……”
傅堯似乎站在外面,手機里傳來寒風呼呼的聲音,聲音有點啞:“星河,我在老家,有事回來再聯繫,張敏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想什麼時候走都可以,想留也可以再留到年後,她對你的評價很不錯。”
喻星河:“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想說……你好好照顧自己。”
傅堯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喻星河心裡有點難過。
年關年關,既是年也是關,跨過去的就是年,跨不過去的就是關。
臨近年底,這一年跨過去了,就又是新的一年,所以人才會想拼命的留住家人,一起進入下一年。
她也是這麼想的。
她在心裡早已經想了很多次,最遲今年年底,她要帶徐冉回來。
舅舅生病久了,過了最開始溫和期和之後的暴躁時期,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平和不少。至於外公,在外婆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時候,只要妻子一個眼神,想說的話都會硬生生忍住。
可能是因為大家心裡都知道,或許過了這一年,也就再難有下一年了。
喻星河有點出神,就聽見從樓上傳來蔣青的一聲驚呼聲:“媽!”
幾個小時以後。
病床上的老人握著女孩的手,掌心乾枯的紋路漸漸加深,她摸了摸喻星河的臉頰:“別哭,別哭,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外婆老了,也到時候了。”
喻星河將臉頰埋在老人的掌心裡,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蔣青不得不將她拉出去,怕她的情緒引起老人的情緒波動。
喻星河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垂下眸子,掩住了幽沉的情緒。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不知人間悲喜事。
第77章
即使是大雪天, 徐冉還是開著車來到了公司。原因無二, 前不久前收的那塊地出了問題。
競標合同之前她一直都有過問, 但主要是徐遠協助著高城在辦。問題就出在那塊地上, 那塊地曾經被污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