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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陷入某種魔怔的狀態,自言自語般的喃喃:“是我不好,為什麼不早點回來,陪著舅舅去檢查……他雖然有時很兇,但在這些事情從來只聽我的話……我、我和他好好溝通就好了,為什麼要生他的氣,掛他的電話,我……”
他曾經是她年少時唯一能依靠的堅實肩膀。
少女有時看著他的背影,高大英挺的男人成熟穩重如山。只要他在,她就什麼都不用怕。
所以無論她和他之間有多少矛盾和不一致,喻星河能希望他一直安好。
徐冉一把將她撈進了懷裡:“聽我說,星河,這不完全是你的錯,你要知道,人的生老病死都是不受外力控制的。”
喻星河搖頭:“不,如果我早回來一點,如果……”
“人生從來不談如果。”
徐冉不得不清醒的打斷她:“沒有如果,星河,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就像一條河流,源自高山之上,順流奔騰而下,一路往海而去,不能停留,也不能倒流。”
喻星河軟在了她的懷裡,像只小獸,嗚嗚的哭起來。
徐冉心疼的要命,抱著她坐下,等她哭好了,拿紙巾擦掉她長睫上掛的淚珠,一顆顆的,晶瑩的淚珠。
女孩似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在她懷裡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失焦的木偶。
年少時經歷過父母去世,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平靜的接受死亡,可她聽到惡性、晚期這幾個字的時候,才知道不是的。
徐冉給她放水,讓她洗澡,抱她出來,看著她在床上蜷縮成了小小一隻。
她似乎被觸發了十年前失去親人的記憶,在這個時候,她只是個害怕失去親人的女孩。
不同的是,此刻,她身邊有她。
徐冉攬住她,將她攬在懷裡,愛憐的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整個人的氣息都包裹起來:“我一直都在,星河。”
在黑暗之中,喻星河握住了她的衣角,小聲重複著她的話:“你一直都在嗎……”
徐冉抱著她的手更加用力,幾乎是想將她揉碎到身體裡:“我在,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
女孩的呼吸慢慢放輕了,大概是她身上的木質香味太溫柔,溫柔到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備,安然入睡。
徐冉卻一整夜都沒怎麼睡著。
女孩睡的不安穩,似乎總是在做夢,好看的眉頭時不時蹙起,偶爾也叮嚀幾句。
徐冉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溫熱乾燥的掌心一直貼在她身上,像是幽夜裡的一盞燈光,照亮迷失的路。
天才初初有了一點亮光,徐冉就不得不鬆開手,她要走了。
她要趕回去開一場會,還有場商業合作等著她談。
她留了便簽,將行李都裝起來,短暫的兩天時間,像是她偷來的,所以才顯得格外不舍。
臨走之前,她再一次回望仍在睡夢中的女孩,在床邊站了很久,看她長睫上掛著淚珠,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
徐冉伏在床沿上,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接過女孩長睫上懸著的淚珠,而後嘬起唇心,吻了吻指尖的那滴淚。
她不捨得走。
喻星河的臉色有一點蒼白,眉眼深楚,即使睡夢之中,也顯得格外動人。
徐冉俯下身,在她眉眼上印上一吻,而後走了。
她要坐7點的高鐵,住的地方離車站還有不短的路程。
她才提著行李箱上車,就被人叫住了:“徐小姐,請問您現在有空嗎,介意和我談談嗎?”
……
喻星河醒來時,房間裡已經沒了那人的呼吸和溫度。
她怔愣的從床上坐起來,昨晚做了一整晚的噩夢,精神狀態有些萎靡,坐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著床前貼著的便簽。
她說:“我先走了,星河。不要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自責。回來之前告訴我,我來接你回家。”
接她回家。
喻星河將便簽紙握在了掌心裡,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暖流流淌而過。
她簡單洗漱之後,去樓下退了房。到醫院時,病房裡人還挺多,不僅家裡的老人來了,秦世卓的好友也過來不少。
向諾原本跟在父親身後,一見喻星河,就偷偷溜過去問她:“星星,昨晚我都快擔心死你了,怎麼都不接電話啊?”
喻星河小聲說:“手機有點問題,沒有響鈴。”
向諾看她情緒低沉的樣子,握住她手腕,拉著她走遠:“其實秦叔叔目前看來狀態還沒那麼差,你也不要太著急。也許換家醫院,可能會有不同的效果。我爸爸已經在聯繫國外的醫生了……”
喻星河沉默著點點頭。
“我要走了,”向諾忽然輕聲說,“之前看你心情不好,想多陪著你,現在看來,有人陪你,我可以先走了。”
“你要去哪?”
“回老家,星星,再見。”
向諾揮揮手,轉身就走,她似乎……邊走邊哭。
喻星河站在原地,追了上去,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已淚流滿臉。
原來小包子早已經長大了,原來她比想像中的冷靜成熟。
即使邊走邊哭,也要笑著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