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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玥兒他…”她低低嘆息一聲,“罷了,都是命。”
秋明月覺得今天的淑妃有些奇怪,為何無端端的提起鳳傾玥?
淑妃向後靠了靠,似乎有些疲憊了。
“那個位置不好坐。璃兒他想報仇,我知道。可是皇位,從來都是由鮮血染就的。”她看向窗外,似乎那條延伸的小路,奼紫嫣紅的盡頭,看到曾經那座輝煌一時的宮殿。
“皇宮裡的人都戴著面具生活,而心妍姐姐,是唯一真實的那個人。大家都喜歡她的明朗純真。可惜那樣的性子,終究不適合詭譎陰森的皇宮。”
她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並沒有立刻吞咽,似乎在咀嚼著那青澀的苦味。也似乎在咀嚼著這麼多年來那些寂寞陰冷的夜晚。
“她死了…死得那樣慘烈。”
淑妃閉上了眼睛,“有一個雲皇后已經夠了,不要再有第二個了。明月,你和璃兒離開吧。離開這裡的是是非非,永遠不要回來。”
她看著秋明月,眸光認真而凝重。
“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是上一輩的事,不該再延續到你們這一代。很多事,並非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秋明月緩緩抬頭,定定的看著淑妃。
“琴姨以為我們能走麼?即便我們想走,也沒人放我們走。”
淑妃張了張口,下意識就要將那句‘我幫你們’說出來。然而旁側的烏梨木雕花屏風幾不可查的動了動,她忽然閉上了嘴巴。
秋明月沒有發現這細微的變化,微微一笑。
“琴姨若無事,明月便告辭了。”她站起來,笑得落落大方。
“改日琴姨心情好了,明月再進宮受教。”
她不傻,自然看出淑妃知道很多當年的事。只是淑妃似乎有顧慮。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可以等。
淑妃沒有挽留,直到秋明月走出門口。她才看了那屏風一眼,語氣淡淡蕭索和無奈。
“出來吧。”
屏風裡轉出來一個人,白衣如雪,氣質出塵,絕美的容顏上笑容淡淡。
“琴姨。”
淑妃又嘆了一聲,“想見又不敢見,又是何苦?早知如此,當初又為何那般躲著她?到如今,看著她嫁與他人為妻,你獨自黯然神傷。”
她頓了頓,嘴角一抹苦笑。
“你愛她愛得沉重而無悔,她…哎,都是痴兒啊…”
鳳傾玥表情淡淡,舉止仍舊從容優異。面對淑妃一針見血的剖解,他沒有否認也沒有立即轉開話題。
“琴姨如果不痴,當年也不會為了父王而自甘入了這深深宮闈之中。”
淑妃表情一僵,多年來偽裝的雍容華貴破裂了一瞬。向來淡定沉靜的眸子似乎有淚痕斑斑,卻仍不見一滴淚水。
鳳傾玥看著眼前的女子,向來淡漠疏離的眸子裡浮現一抹心疼。這個美麗而聰慧,當年也是才氣縱橫名震京都的女子,甚至比他的母妃更優秀。然而為了他的父王,卻甘願掩下一身光芒,將自己埋藏在這寂寥深宮之中。
“父王和母妃都知道,所以這些年來他們不敢進宮來看你。每次只有通過瑤瑤知道你的近況…”
“玥兒。”
淑妃回頭一笑,阻止了他。
“那是我自願的,姐姐和姐夫不必愧疚。”
鳳傾玥看著她,誰能用那樣淡淡而溫和的語氣喚自己深愛的男子為姐夫而不露痕跡?這是他的小姨,也是孝仁帝的淑妃。她進宮多年,憑她的容貌家世和聰明,這深宮之中誰能是她的對手?
只是她淡泊名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那個人而已…
“玥兒。”
淑妃那一剎那的痛已經消失,她換上了溫和又帶幾分疼惜眼神看著鳳傾玥。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踏進這些是是非非當中了,那不適合你。你答應璃兒的事,我幫你。心妍姐姐的衣冠冢,我來取。心妍姐姐的仇,我來報…你們,都走吧…”
“琴姨。”
鳳傾玥沒有回應她,只是淡淡的笑著,笑容里似乎平淡卻又似乎看破了所有。
“你還是恨吧。”
淑妃一頓,美麗的眼睛裡緩緩流露幾分恨意,不過轉瞬即逝。而後又化為淡淡的冷,和漠然。
“恨?恨又如何?恨也改變不了事實。恨,也挽不回我那已經六個月卻胎死腹中的皇兒。”
她聲音很平靜,卻摻雜絲絲的冷意和恨意,甚至是尖銳。
“鳳鳴,他殺死了我的皇兒。這個仇,我如何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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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秘密揭開,呼呼,下一章女主要發現新秘密了,嗯,接下來那些埋的伏筆會一個個的揭開。
第四十章 愛與痴纏,真相之始
如果秋明月在這兒,定然要震驚。
淑妃入宮多年,只得兩個女兒,並未有子嗣。卻原來,不是沒有兒子,只是因為那個男人不要她的兒子。至於為什麼,她卻不知。正因為她提前走了,所以沒聽到那樣的一段對話。也錯失了了解那些屬於帝王家陰暗而醜陋的秘密。
出了欣華宮,秋明月原本想出宮,然而想起上次淑妃說過的雲皇后所住的宮殿。她心思一動,對前面引路的水夢道:“你回去吧,我認得路。”
水夢一頓,“可是娘娘讓奴婢送世子妃上馬車…”
秋明月淡淡道:“無妨,左右在這宮裡大多數人都認識我,你且回去吧。”
水夢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在秋明月淡漠卻強勢的眼神下彎了神。
“是。”
水夢離開後,秋明月轉了個彎,並沒有往宮門而去,而是沿著另一條小路,往欣華宮旁側那座已經被燒毀的宮殿而去。跟在她身後的紅萼醉文有些驚訝,“世子妃,咱們不回王府嗎?”
秋明月揮了揮手,看著眼前蔥蔥玉樹,隱約可見裡面有殘垣斷壁。
“醉文,你去宮門口吩咐一聲,就說我臨時有事耽擱了一會兒,醉文,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是。”
兩個丫鬟應了聲,醉文便離開了。秋明月穿花撥藤走了進去,這個小樹林出去後有一條小路,前面有一分叉路口,往西便是欣華宮,往東便是曾經的鳳棲宮。還好欣華宮平時沒什麼人,不然她此時定然會被人發現了。
前朝覆滅以後,因為末代帝君的關係,鳳棲宮早就被一場大火焚毀,但據說還保留了一些遺址。大昭開國之時正值天下動盪之際,重新擇地休憩宮殿勞民傷財,便也就這前朝還未完全燒毀的宮殿稍作改動,還其舊事鳳棲宮。哪知一百多年後,鳳棲宮再次一場大火燒灼了夜空。
或許這是天意,也或許這鳳棲宮風水不好。好好的一座後宮中最富麗堂皇的宮殿,就這樣接二連三的被大火侵蝕。所以當年些氏冊封皇后,便另擇了東側而居。
秋明月無聲的笑笑,眼神有些嘲諷。
據她所知,前朝開國帝君由於對結髮妻子情深似海,甚至時時不離左右,是以神英皇后並沒有居住在鳳棲宮,而是和帝君同住。接下來好多個帝君也是如此。鳳棲宮在前朝,其實大多都算是冷宮。
終於走出一條路來,秋明月看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殘枝落葉。
嗯,比她想像中好多了。朱紅大門顏色已經暗淡近乎慘白,門fèng虛虛半掩著,頭頂的門牌也早已傾斜破敗。只不過這個地方似乎常年有人打掃,雖然看起來破敗,卻也不至於蜘蛛結網蟲蛇亂串。又想起淑妃和雲皇后交好,且又是鄰居,想來是淑妃派人日日打掃吧。
當年鳳棲宮一場大火是想要雲皇后的命,所以燒的也只是正殿和寢殿,這正大門倒是避受其害。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院子裡沒有她想像的空寂和頹敗,反而種了大片大片的白玉蘭花,在風中開得燦爛。有風陣陣,花香也漸漸飄入鼻端。
秋明月揚了揚眉,蹲下來,折了一隻蘭花,眼神微微嘆息。
“鳳棲宮頹敗那麼多年,還有人如此惦念。我那未曾有緣見面的婆婆,這或許是你在這宮裡唯一的收穫吧。想必你在天有靈,心中也稍稍寬慰了。”
她站起來,跨進二進,又嘆息一聲。這才是真正的破敗啊,幾乎都燒毀得沒有一絲原樣了。鳳傾璃說以前在這宮裡發現了一些端倪,也不知道現在還看不看得出來。左右看了看,依稀見得從前的迴廊繞過去,好似還有一殿沒被燒得太厲害,大抵應該是以前空置的吧。
秋明月想了想,繞過去,推開那扇門。這屋裡雖然也差不多是空空的,但是好歹乾淨,一進來幾乎都沒灰土。可是這屋裡當真能查出什麼?
算了,來都來了,還是去看看吧。
她走進去,四處看看摸摸。想著一般后妃宮室大多數都是有機關或者密道之類的,尤其是皇帝和皇后。這鳳棲宮說不定也有。只不過她那個紅顏薄命的婆婆太單純,又所嫁非人,終生鬱郁,哪裡有心思去探索這些?前朝末代帝後那些事兒,多半都掩在這鳳棲宮。
說來也奇怪,前朝大多帝後都同居一寢殿,但是幾乎都是住在帝君的寢殿。可唯獨這末代的帝君,反其道而行之,日日和皇后住在鳳棲宮。批閱奏摺見大臣,全都是在這鳳棲宮。所以大昭先祖帝攻入皇宮後才會第一時間搜索鳳棲宮,在這裡找到了一份藏寶圖。
大抵歷代皇帝覺得連藏寶圖都找到了,這鳳棲宮也不會有什麼秘密了吧,所以也就不再去探知。
秋明月找了一會兒,沒找到有用的東西,索性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托腮想著,那位花神皇后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四處看看,還是沒發現什麼。又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嘆了口氣,算了,以後再找吧。
她站起來,正準備離開,突然覺得腳下有異。她微微蹙眉,低頭,腳移開,仔細看了看。這地板光滑,沒什麼特別的。這間屋子看起來像是曾經有人住過的,還有梳妝檯。只不過比較小,而且還保存著的那些東西也不算名貴。看起來,應該是一個丫鬟住的地方,又不像是一般的丫鬟住的。
這些暫且不管,她只是在想著,剛才一瞬間察覺的異樣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乾脆蹲下來,仔細觀察那地板,而後想了想,用手敲了敲。
—砰—砰—砰—
隨即她目光睜大。
空的,居然是空的!
一驚之下她又是一喜。這一處正好是靠窗梳妝檯的位置,怪不得以前沒人發現異樣呢。這一處空地很小,而且她剛才敲了敲,若非聽到聲音,她也發現不了,何況腳踩在地上?再說了,這個地方幾乎不會有人經常來踩,自然也就發現不了了。此刻秋明月非常慶幸自己生來意識敏感,不然大抵一輩子都發現不了這小小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