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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聲音難得的有些脆弱。
“子靖,我們不要跟他們一樣,不要算計了半生,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什麼江山天下,我不在意。三哥說得對,我只是一個女人,那些所謂的責任都不需要我去抗去肩負。”
“對。”鳳傾璃環抱住她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低語。
“你不需要去承受那些原本就應該是男人才應該負擔的一切。那些責任的枷鎖,不應該套在你身上。你看,這一路走來,有那麼多人都身不由己卻還在繼續走著讓他們厭惡和痛苦的路。我們不要像他們那樣漫無目的,算計了半生,最後得到了這江山這天下又如何?卻失去了心裡最美好的期盼。”
他聲音低了下去,仿若夢一般的迷離纏繞。
“萱萱,我們要做最真實的自己。”
“好。”
她靠在他肩上,嘴角微微彎起。
這一個年的除夕,過的靜謐而安詳。那些不久即將來臨的危險和血腥,似乎都變得無足輕重。
新年過後,秋明月開始上朝了。坐月子坐了那麼久,她沒有理由和藉口再繼續偷懶了。第一天上朝,大臣們就頻頻上奏,燕居的大軍已經臨近帝都,請求她儘快拿出應對之法。她只是面色從容的點頭,並沒有給予確定的答案。高踞在龍椅上,她一身金紅色鳳袍華麗端莊,頭上的冠冕垂下來,遮住了她的眉眼,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看著她嘴角淡淡的弧度,讓人覺得天大的事似乎在她眼裡都不算什麼。
老臣們偷偷打量女帝的表情,心裡有感慨也有唏噓。這個年輕的女帝,從最開始默默的聽政,連行動都受國師的監視。那個時候的她並沒有絲毫的實權,但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卻能穩穩的坐在龍椅上,而且讓所有人都對她頂禮膜拜。國師權勢滔天,朝中自然也有人對國師不滿曾諫言先帝收回國師的軍權,然而先帝懦弱,對國師太過依賴從而使國師越發坐大而不得壓制。
當這個從民間找回的七公主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人人都覺得她只是一個徒有美貌卻柔弱不堪一擊的小女子而已。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卻又那麼堅定而強勢的一步步坐上了龍椅,且削掉了國師大部分權利還將國師趕出了帝都。他們為女帝的魄力敬佩的時候,卻也同時擔心國師的野心。
如今國師真的打來了,所有人心中都有隱憂,唯獨女帝臉上不見絲毫焦急憤怒之色。從一開始,女帝聽說了國師的反叛以後就沒有任何的意外。那表情,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不敢懷疑陛下的任何命令和措施。因為年輕的女帝陛下,行事從不按章法。很多時候她做出的決定看似慌張魯莽,然而最後的結果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除了叛軍一事,眾卿還有何事稟報?”
秋明月懶散的坐著,隱藏在冠冕下的眼神不怒自威,聲音淡靜而沉穩,響在這威嚴華麗的大殿中,幾分輕鬆幾分笑意,莫名的讓人心頭壓力聚散。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
秋明月鳳眸淡淡一掃,手指漫不經心的瞧著椅把,給身旁的女官遞了個眼色。女官立即站出來,“退朝!”
下了朝,秋明月就讓司徒睿和端木弘跟著自己來到了靜曦宮。皇帝處理國事都在御書房,但她不喜歡,大臣有事覲見她也都讓人請來靜曦宮。最開始有迂腐的大臣反對,左右不過還是拿那些世俗教條來勸誡她。雖然西戎國風開放,但身為一國之君,男女有別,外臣覲見,還是應該在御書房為好。
秋明月不理會,直接將那些人的話當做耳邊風。曾經還有幾個頑固派的大臣為表衷心,不惜跪在靜曦宮外打算來個以死進諫。她知道後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出門,反而讓侍衛將他們團團圍住,不許他們起來。既然要做忠臣,那她就成全他們。另一方面,她又讓人去把他們的家人請來,全都跪在宮門口。
越是名聲顯著的老臣,就越是愛面子。想想,他們要做衷心的臣子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難道還讓他們的家人跟他們陪葬不成?而且那麼多人都跪在宮門口,路過的百姓指指點點,他們也丟不起這個臉。到最後,他們還得主動承認錯誤,說自己只是一時糊塗,請求陛下開恩放他們回去。
自那以後,朝中所有人對她這個行事荒誕的女帝就不再有任何異議。而且不管她日後再做出比較出格的事,那些老臣連皺眉頭都得低著頭不讓別人看見。形成了習慣,她自然想如何就如何,沒人會在那些小事上做這個出頭鳥惹怒她。
秋明月先去內室把朝服換成普通的宮裝,才和鳳傾璃抱著孩子去了偏殿。端木弘一見她走進來,就笑道:“小七,你幹嘛每次都把孩子帶上?宮裡那麼多侍衛,你身邊又有那麼多暗衛。況且這偏殿和你的寢宮幾乎只有一牆之隔,就算有刺客,憑你們夫妻的武功,還怕孩子出了意外不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秋明月淡淡道:“等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了。”
“我的孩子?”端木弘下意識想笑,然而笑意方起忽然又想起了那日鳳傾玥離開的時候說的話。鳳傾瑤!老實說,他還真沒有想過娶妻。他出身皇室,地位尊貴,再加上生得一副好相貌,素來就有西戎第一美男之稱,自然是那些女人嚮往的好夫婿。再加上西戎開放的民風,無數女人對他投懷送抱。
只是他對那些女人沒興趣,而且還很反感。因為無論多清高多驕傲的女人,眼神里都不可避免的藏著貪婪和虛榮。那樣的女人,他覺得靠近就是對自己的侮辱。一個字,髒。所以,他只有敬而遠之。為此,不惜讓人誤以為他有龍陽之好。當然,這種流言多了如果沒有切實可靠的證據,也不行。所以他乾脆就風流。反正那些女人都是自願住進他的王府,他來者不拒,只是妄想得到他的寵愛,他只能搖頭說那些女人太不自量力了。
那天答應鳳傾玥的時候,他在想什麼?事後他想了想,大抵是覺得有趣吧。人生太乏味,他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才行。鳳傾瑤,如果她真的能引起他的興趣,似乎也不錯。
秋明月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三哥今天有些詭異。
“喂,三哥,你不是還沒睡醒吧?大早上的,發什麼呆啊?”
端木弘回過神來,又恢復了痞痞的笑容。覺得哪天有空了還是應該向小七多打聽打聽那個鳳傾瑤,小七好像對那小女孩兒印象不錯。這個妹妹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尤其是女人,能讓她誇讚的屈指可數。想來的話,鳳傾瑤至少不會如一般庸脂俗粉那般迂腐和虛榮。
光這兩點,至少不會讓他反感。至於會不會喜歡嘛,那得見到她本人再說。
“是啊,我還沒睡醒,你要不要乾脆放我幾天假?”
“行啊,反正有很多女人都巴不得你整天不上朝然後好等著你的回顧呢。”秋明月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這樣的話,我估計很快就會有嫂子了。嗯,甚好,甚好!”
鳳傾璃坐在她身邊輕笑。端木弘雲淡風輕的瞥了秋明月一眼,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嫂子嘛,總歸是有的,你就不要操心了。到時候三哥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秋明月有些驚訝,“三哥,你有心上人了?誰?”
端木弘故作優雅的彈了彈身上根本就沒有的衣灰,然後再慢吞吞的喝了口茶,再秋明月等的快不耐煩的時候,他才抬頭微微一笑。
“沒有。”
秋明月立即黑了臉,“你耍我的吧?”
端木弘笑嘻嘻道:“我可沒說我有心上人,不過未婚妻嘛,大抵是有了。”
秋明月怪異的看著他,“你不是向來眼光很高?什麼樣的女人能入你的眼?”
“我也沒見過。”端木弘聳了聳肩,“入不入得了眼,我也不確定。”
秋明月瞪大眼睛,用一種陌生而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三哥?端木弘?你是真的沒睡醒還是腦子發燒了?”
端木弘瞪了她一眼,“有你這麼說你三哥的嗎?好了好了,不跟你亂扯了,說正事。”他向後靠了靠,懶散道:“小七,軒轅逸可已經和燕居匯合了,你有什麼打算?”
秋明月睨了他一眼,怎麼看他剛才都不是在開玩笑。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事的時候,她淡淡道:“還能什麼打算?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
端木弘剛想笑,鳳傾璃卻突然道:“扯掉那些暗衛,將靜曦宮外的御林軍減半。”
端木弘頓住,失聲道:“你瘋了?”
司徒睿也微微蹙了蹙眉,卻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秋明月若有所思的看著身旁的鳳傾璃,“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混淆視聽?”
“對。”鳳傾璃笑笑,眼神里有睿智和冷漠。“與其這麼日日的防著,不如先放鬆防備,等他們自己入瓮。你不是喜歡關門打狗麼?到時候一起打,豈不快哉?”
“軒轅逸可不是傻子。”秋明月想了想,“他未必想不到我們這是誘敵之策。”
“要的就是讓他懷疑。”鳳傾璃眉眼俱是自信從容之色,“他越是疑心重,行動就越受阻礙。想要出手,又怕中計。但是就這麼放棄,他又不甘心。到時候不是我們整日想著怎麼防備他們劫持孩子,而是他們被自己的疑心病困住了腳步而畏首畏尾。而趁著這個空檔,我們可以做很多事。”
秋明月若有所思,端木弘眼睛卻亮了起來。
“妙啊,軒轅逸行事小心謹慎,燕居疑心病重。這樣虛虛實實的,或許還會讓他們因意見不統一而自亂陣腳。”
“沒那麼簡單。”秋明月卻有另外的憂心,“燕居這個人疑心病太重,她不會信任任何人。更何況軒轅逸再怎麼都是別國的人,居心不良。燕居反叛只是給我個警告,想重新得到從前的地位,將我控制成為一個傀儡女帝。而軒轅逸的目的,很明顯是整個西戎。燕居可以拿我的孩子去堵,但是不會拿整個西戎去堵,那是她的心血。她想要抓了我的孩子當把柄,軒轅逸也想拿我的孩子做人質。我覺得燕居很有可能助軒轅逸劫走我的孩子。綰兒和塵兒總歸是姓鳳,到時候她再聯合大昭先行向軒轅發兵…”
她忽然想到什麼,眼神一緊。
“或許我們應該換一個角度來思考。”
“什麼角度?”端木弘揚眉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