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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
宇文溪走過來,大大咧咧的說道:“璃哥哥,你快去吧,我都好久沒見到明月姐姐了。哦,不對,現在該叫嫂子了。呵呵…”她俏皮的眨眨眼,很有義氣的拍拍胸腹,道:“放心吧,有我在這兒,不會讓嫂子被人給欺負了去的。”
鳳傾璃瞥她一眼,“就你多話。”眼神卻是放鬆了幾分,轉過頭對秋明月道:“那我去了,待會兒過來接你。”
“哎呀,別磨磨唧唧了,快走快走。”
宇文溪看不慣他囉囉嗦嗦的,伸手去推他。鳳傾璃卻已經轉動輪椅,自己離開了,宇文溪連他衣服都沒碰著。她瞪了鳳傾璃的背影一眼,又笑眯眯的轉過身來,坐在秋明月身邊。
“明月姐姐,我告訴你啊。我昨天給爹下了一局棋,你猜結果如何?”
太后嗔罵了一聲,“剛才還嫂子嫂子的叫得這麼順口,怎麼現在又改口了?”
宇文溪嘟著唇道:“叫嫂子拗口,還是喜歡叫姐姐。”
太后笑笑,對平安侯夫人道:“沛君啊,溪溪這性子,可真不像你。”
平安侯夫人笑道:“她自幼野慣了,我拿她沒辦法。小時候送到皇宮裡和公主們一起學習,她不也如此?還整日的闖禍,我就想在皇宮由皇兄看著,可以好好的管教管教她。沒想到,皇兄卻說她難得真性情,倒是比我還縱容她。”她無奈的搖搖頭,“如今越發的沒個大小輕重了。”
宇文溪輕哼一聲,“娘,我可是你親生女兒,你用不著時時刻刻都這樣貶低我吧?”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消散了方才緊張壓抑的氛圍。
德妃道:“宇文郡君性子率真可愛,怎不討人喜愛?”
宇文溪才不理會德妃的奉承,轉過頭來又眼巴巴的看著秋明月。
“明月姐姐,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猜我和我爹下棋結果如何?”
秋明月眨眨眼,眼神清澈而純真,眼底流淌著笑意。
“輸了三子。”
宇文溪立即瞪大眼睛,有些怪異的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的?你會未卜先知?”
秋明月懶洋洋的喝了口茶,“我哪會什麼未卜先知啊,要真那樣,我還不飛升成仙了?”
旁邊的人又笑起來。
宇文溪拽著她的手囔囔,“那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璃哥哥告訴你的?不對啊,他這些日子忙著準備大婚,哪裡管得了我的事?你快說,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啊。”秋明月也不掙脫,就讓她拽著,笑吟吟道:“大半年前,你回去和你爹下棋,然後第二天興匆匆的來告訴我,說你輸了十八個子,高興得在我那兒吃了三盤點心一個豬蹄,半邊雞,外加兩船葡萄一壺碧螺春。”
噗嗤——
鳳傾柔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經過剛才的事,她倒是不好譏嘲出聲,只是眼角斜睨,滿是諷刺。
德妃驚訝道:“宇文郡君竟能吃下這麼多食物?可別撐壞了肚子才好。”
太后笑罵道:“沒出息,輸了十八個子還洋洋自得,沒得丟了你爹的臉。”又對平安侯夫人道:“怎麼你這個做娘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女兒卻除了舞刀弄槍,這些個才藝卻是一竅不通?哎,不過消失後她不是最討厭下棋麼?如今倒是難得靜下心來和侯爺對弈了。”
宇文溪鼓著嘴不說話,平安侯夫人微笑解釋。
“她哪會什麼下棋啊?每次都是侯爺拖著她陪侯爺下棋,每次都被殺個片甲不留,然後罰她在院子裡蹲馬步,本來是想讓她記住教訓上進的。可誰知這棋藝沒有上漲,倒是練出一身好筋骨來,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鳳傾寰也笑道:“姑姑切莫憂心,溪溪會武功也沒什麼不好的。她性子活潑,又愛闖禍,有點防身的本事也好,省得被人給欺負了去。”
“還說呢。”
宇文溪瞪著鳳傾寰,“就你會欺負我。”
鳳傾寰很無辜,“溪溪,這話從何說起啊?”
宇文溪憤憤的叉腰,道:“前年我學了一套新劍法,要跟你比試。你…你非但不讓著我,你還將我打傷了。回去後,爹說我不中用,琴棋書畫不通,從小到大練的武功也技不如人,三兩招就敗了,丟了他的面子,讓我在院子裡蹲了一晚上的馬步,還不許我吃飯。你說,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鳳傾寰摸了摸鼻子,“那也不能怪我啊。是你要跟我比試的,我…”
“你男子漢大丈夫,就不知道讓著我一個弱女子?”
宇文溪朝他吼道,心情極度不慡,氣呼呼道:“就為了這事兒,我成了整個皇宮的笑柄,害得我一年都不敢進宮。”
“哦,原來你是為了這事兒不進宮啊?”太后恍然大悟,又笑道:“難怪我幾次讓人傳召你進宮,你萬般推脫,哀家還以為你厭煩了我這個嘮叨的老婆子了呢,敢情是覺得丟了面子啊。”
宇文溪臉有些紅,這事兒確實夠丟臉的。
鳳傾寰咳嗽了一聲,“溪溪,這可不能怪我。我覺得姑父說得對,你確實學藝不精。不然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輸給我了。”
宇文溪雙目噴火,“你還說。”
鳳傾寰笑笑,“聽說你為了這事兒悶在府里練武,武功精進不少啊?”
“那是當然。”
宇文溪立即就抬起下巴,斜眼鄙夷的看著鳳傾寰,非常驕傲道:“你不就是比我大幾歲嗎,比我多練幾年武,等我到了你這個年紀,可不見得會輸給你。”
鳳傾寰放下茶杯,整了整衣擺,道:“好啊,我等著。”
宇文溪哼了一聲,又掉回頭對秋明月道:“明月姐姐,我告訴你,下一次我一定會贏我爹。”
“那可不見得。”
秋明月看著她,想著,她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能憋著一年不出府?因為失了面子而不願進宮,貌似有點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她笑著,眼神有些深邃。
“我總結了一下,從你那次輸了十八個子開始,每個月和你爹下棋都會少輸三個子,到上個月,豈不是剛好?下一次,估計你也只能跟你爹下個平手。要贏,只怕難。”
她挑眉,下棋能輸得這麼有規律的,要麼就是對方故意為之,要麼就是她自己故意藏拙,慢慢循序漸進。這幾個月下來,秋明月倒是也看明白幾分。宇文溪這丫頭可聰明著呢,那能書畫不通啊。上次還在她屋裡,看著她牆壁上掛著的那副出水芙蓉滿眼精光呢,顯然是箇中高手。若非她偶然看見,只怕也被這丫頭給騙了過去。
這樣說起來,這丫頭可不簡單啊。
那麼她一年不進宮,是在掩人耳目?為什麼?
她一番思索只是轉瞬之間,宇文溪不查,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接著又懊惱道:“難怪那天我跟我爹說,下次我一定贏他,他一臉的不以為意呢。”
她賭氣的坐下來,“不行,我從小輸給我爹,好不容易認真研究了大半年,可不能再輸給他了,我一定要揚眉吐氣。”
太后呵呵的笑起來,“好,有志氣。”
平安侯夫人無奈的搖搖頭,“母后,你可別誇她,那是侯爺讓著她呢,她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棋可非一朝一夕就能精煉到如此地步的,你說她稍微精進一些吧還說得過去,哪能每次都少輸三個子?明白著是侯爺讓著她呢。她驕傲自滿,不知進步,還敢在這兒說大話。哎,真是不知道怎麼說她了。”
殿內的人都笑了起來。宇文溪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眾人。
秋明月低頭抿唇而笑,想起那日在鎮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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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璃跟著孝仁帝出了金鳳宮,一路沒有說話。孝仁帝也沒有乘坐玉攆,徒步走著,似乎在沿途欣賞風景,身後的宮女遠遠的跟著,不敢上前打擾。周遭的空氣很靜,有徐徐微風吹過,似乎聽得見遠處河水散開圈圈漣漪。
“璃兒。”
孝仁帝低頭看著他,目光嘆息而複雜。
鳳傾璃沒有看他,淡淡道:“皇上有何吩咐?”
孝仁帝一噎,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為好。
鳳傾璃垂眸,嘴角似乎露出一絲嘲諷。
不到一炷香,兩人來到御書房,孝仁帝吩咐人研磨,他坐在書桌前,提筆擬旨。
“你那個娘子…”
一直默然的鳳傾璃突然抬起頭來,“不許你動她。”
強硬的口氣,沒有半分恭敬。
孝仁帝手一頓,眼裡升起幾分怒氣。
“你—”
看了眼旁邊伺候的太監宮女,他沉聲道:“全都退下。”
“是。”
大內總管陳公公連忙帶著一干宮女太監下去,心中嘆息,每次榮親王世子進宮,總要和皇上鬧得不愉快方才罷休。
人都走了,孝仁帝乾脆將狼毫筆一丟,端坐身姿,威嚴而略帶幾分壓抑的看著鳳傾璃。
“你要朕給她外公加官進爵,讓朕下旨封她娘為一品誥命夫人,給你賜婚。秋家窩藏敵國外賊,竊取本國機密,本該抄家滅族。就因為一個秋明月,你不惜威脅朕…你還想如何?”
鳳傾璃聲音冷靜而清晰,“沈大人治水有功,本就該賞。皇上誤聽jian人之言,將忠臣關押大牢,受盡凌辱,如今冤屈得以平凡,本就該論功行賞。皇上登基多年,向來大公無私,賞花分明,沈大人如此功勳,一個工部侍郎,並不算什麼。況且,敵國入侵,守城邊將沒有察覺,本就失職。軒轅國端陽王府精通易容術,瞞過了秋府眾人,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他們何罪之有?秋府一門忠義,臣為皇上留著肱骨忠良,原來竟是錯的。”
他尤其將大公無私這幾個字加重語氣,眼神還若有似無看了孝仁帝一眼。
那眼神輕飄飄的,如一朵雲,又如一縷輕風,卻很奇蹟的將孝仁帝的怒火給吹滅了。
“你還在恨朕。”
孝仁帝神色有些疲憊,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在怨恨朕,對嗎?那件事是朕做錯了,可這些年朕一直在彌補你啊,朕不會忘記,你是…”
“不敢。”
鳳傾璃不動如山,“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尊敬的人。無論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正確的。錯的,永遠都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