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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皺眉,“大哥是不是也常來?”
“對啊。”沈氏笑了笑,“大少爺倒真是個好人呢,天天來看明瑞,而且還幫他溫習功課呢。”
秋明月眉頭皺得更深了,“算了,總之你要記得,以後要小心二嬸子。”
沈氏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秋明月拍了拍她的手,再次叮囑。
“這幾天如果大夫人單獨見你,你就找理由推脫就是,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夏葉來給我報信。記得,如果她以後再欺負你,你可不能悶不吭聲了。告訴你啊,她如今沒了掌家之權,已經硬不起來了,以後你無須怕她。”
沈氏笑著點點頭,“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省得的。”
秋明月出了智明院,看了看天色,夜色濃沉,月兒都快躲進雲層了。
糟了,這麼晚了嗎?今日明絮的生辰,她答應給明絮做生日蛋糕的。想著,腳步就不由得加快了。
東苑和西苑其實隔得不遠,穿過兩個月洞門,再轉兩次迴廊,走過後花園,然後再步行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但是此刻她趕時間,便想走捷近路線。
從智明院出來後往東百餘步,就是一處竹林,那是二夫人種的淚竹。從這兒穿出去,不過一刻鐘,在順著小路,一盞茶的時間也就到了。但是夜色深沉,林木高大而繁榮,投影在地上,倒是遮住了前方的路。借著朦朧微弱的燈籠,剛走進去,突然便聽見竹林里傳出來輕微的聲音。
“你又去智明院幹什麼?”
凌厲而冷傲,這是二夫人的聲音。
秋明月心中一驚,伸手捂住醉文下意識想要驚呼出聲的嘴,把燈籠揭開,熄滅了燈火。藏在茂密的樹叢中,細細聽著。
醉文撫了撫胸口,跟著蹲在秋明月身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只聽見林中又傳來秋明軒無奈的聲音,“娘,明瑞受傷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而已。”
“你究竟是去看他,還是去看秋明月?”二夫人的聲音刻意壓低,卻仍舊掩蓋不了憤怒和尖銳。
秋明月躲在暗處,眼神清銳。醉文捂住嘴,害怕自己忍不住大聲驚叫,眼神帶著幾分害怕和惶恐。
林間沉默了一會兒,又聽得秋明軒低低一嘆。
“娘,她也是我妹妹。”
二夫人譏笑,“明軒,你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吧。”
秋明月眯了眯眼,隱隱見到前方兩個身影。二夫人側身站在一棵淚竹旁,竹葉低垂擋住了她的面容,夜色濃郁,遮幕了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窺測不到她此刻的神情。秋明軒站在她面前,身影修長而寂寞。聽到二夫人這句話,他明顯身子僵了僵。
“我…自然不敢忘記。”他低著頭,目光哀傷而荒涼,好似不甚疲憊,眉目幾分蕭索蒼老。
二夫人顰眉,又嘆息一聲,苦口婆心道:“明軒,你別怪娘,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秋明軒握了握手,終究忍不住問道:“娘,寶藏真的在秋府嗎?”
“當然。”二夫人一臉篤定,“當年軒轅皇室中出了叛賊,致使藏寶圖流失。兜兜轉轉流落大昭,我們費勁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確定藏寶圖落在這秋府,在這最後的關頭,自然不能…誰?”她話未說完,突然歷喝一聲。
秋明月心中一跳,剛準備拉著醉文離開,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她一愣,醉文在她眼前被人點了睡穴,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感覺背後一股陰寒的冷風襲來,還未得及反應,眼前灌木叢中忽而竄起一個人來。黑衣黑髮,腰束錦帶,臉帶面具,身影修長。
月光泠泠如水,那人眼神似波似雪,與冰雪中流露出碧波蕩漾,風華無限。他竄出來,身影如閃電般掠過,掌風輕輕一掃。秋明月便覺得身後那股陰風已然散去,而後只聽得砰的一聲。她按住激烈跳動的心弦,回頭,便見秋明軒迅疾上前,衣袍鼓舞,轉瞬間就與黑衣人交戰了數十個回合。
她目光睜大,閃爍著冷冷憤怒。
秋明軒,他居然會武功?
上次明瑞墜馬,他居然就那樣冷眼旁觀?
好,很好。
果然,這小小秋府大院呢,全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尤其以這個看似溫和實則暗藏鋒利的男子,最會演戲。還有他的母親。
她看著一隻手抵在一顆淚竹上,一隻手捂著胸口,看似手上的二夫人。再一次冷冷的笑了。
誰能想到?一個外表清清冷冷的深閨婦人,竟然懷有高強武藝?縱然此刻看不見她面容,但是從她偶爾發出的咳嗽單音也知道,她定然是受了內傷。
秋明軒與那黑衣人的打鬥已近尾聲,最後兩人擊掌,各自後退幾步。秋明軒退了七步,黑衣人只退了三步。
黑衣人譏諷,“沒想到以文官出身的秋府,大公子竟然身懷絕世武藝,是在令我大開眼界。”
秋明月一手按著胸口,嘴角咳出一絲鮮血來。
“明軒。”二夫人連忙走上去,素來高傲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擔憂。
“娘,我沒事。”秋明軒朝她笑笑,復又望向黑衣人,帶笑的眼神亦含著審視與瞭然。
“能得第一公子如此謬讚,乃明軒之幸。”
“什麼?第一公子?”二夫人目光驚訝,警戒的看著黑衣男子。
秋明月屏住了呼吸。
黑衣人露在面具後的眼睛似划過一絲詫異,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和欣賞。
“久聞大公子博學多才,果然如此,在下佩服。”
秋明軒禮貌的笑笑,拱了拱手道:“公子云游天下,從無定居之所,便是當今聖上惜才,屢次想要招賢,公子也不予理會。這般灑脫傲然的風姿,一直為明軒景仰驚嘆。”
第一公子冷冷看著他,眼神帶著譏誚。
“秋大公子以溫和儒雅聞名,卻不想謙謙君子之下隱藏如此睿智及武藝。如此人才,卻甘願困在這小小後院裡。這份榮辱不驚的氣度,本公子也很敬佩。”
秋明月有些想笑,第一公子才高八斗,武藝高強,謀略無人出其左右。天下人說起第一公子,無一不驚嘆崇拜。卻不想,世人眼中如謫仙一般的人兒,說話也這麼毒舌毫不留情面。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世人會怎麼想。
二夫人皺眉,對著第一公子,她態度倒是好了很多,略帶幾分謙虛。
“不知公子夜來光顧秋府,是何貴幹?”
第一公子做手負立,彈了彈衣袖上根本就沒有的灰,淡淡道:“我居無定所,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方才我正在屋頂上睡覺,誰知道聽見有蒼蠅嗡嗡嗡叫個不停。本公子聽得不耐煩,就下來了。”他說到這兒,狀似才看清二夫人鐵青的臉色,佯裝歉意道:“方才誤傷了二夫人,請夫人莫要見怪。”
二夫人努力克制心中怒氣,道:“公子客氣。”
第一公子背著手,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母子二人。
“方才在寫莽撞,可是傷了夫人?”他語氣忽而又變得溫和下來,全部似方才的狂傲不羈或者邪魅無邊。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崑山玉碎,高山流水,隱隱流動玉質的光華。可是那聲音又似乎帶著一抹刻意的喑啞和低沉,讓人聽起來有幾分厚重壓抑的沉質感。
秋明月皺眉,總覺得這個人的聲音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二夫人眼神依舊冷淡,臉上表情卻鬆了幾分。
“無妨。”
第一公子看著她,眼神隱著幾分笑意和莫名。
“不成想,夫人一介女流,竟也有如此武藝,實在令本公子驚嘆而佩服。”
二夫人眼中閃過煞氣,“公子夜來探訪秋府,莫不成就為睡覺?”
“自然不是。”第一公子抬頭,饒有興致的看著無月的星空。
“本公子聽說前朝流逝的寶藏圖,三分之一,藏在這秋府,一時好奇,便來看看。不想,無意間聽得夫人和大公子對話,實在失禮。”
秋明軒依舊笑意溫和,只是看在秋明月眼裡,他眼中的笑卻多了幾分深沉和算計。
“原以為公子不似那貪婪紅塵之人,沒想到,也對這等子虛烏有的傳言信以為真。”
“子虛烏有?”第一公子揚眉,似笑非笑。
“或許吧。本公子向來對那些諱莫如深的傳言頗感興趣。只是今日一訪,沒想到二夫人和大公子竟然對鄰國皇室之事如此了解。若非夫人和公子身在秋府多年,本公子倒真是要疑心了。”
二夫人和秋明軒眼神皆變了變。
“公子此話何意?”秋明軒神情淡淡,語氣淡然卻又凌厲。
第一公子絲毫不懼,“只是奇怪而已,夫人和公子不必緊張。本公子向來悠閒慣了,也不習慣管那些個朝廷是非。不過那寶藏嘛,目前為止,本公子倒是頗感興趣。”
秋明軒突然就笑了,“公子聞名於世數載,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是為何?”
第一公子眉梢未動,只淡淡道:“這是我的事,大公子未免管得太寬了。”
“呵呵…在下與公子一樣,只是、好奇而已。”
已字還未落下,他已然再次出手如電,直直襲向第一公子的臉,想要將他的面具摘下來。第一公子不波不驚,身影突然閃動,快如閃電。
秋明月只覺得眼前疾風瞬閃,轉眼間兩人已過了百餘招。她握緊雙拳,秋明軒方才居然有心藏拙。如今的他,才露出真正實力吧。
她看得專心,無意間踩到了一截樹枝。
咔嚓一聲。
如寂靜中一個驚雷,平地炸響。
第一公子和秋明軒雙手交疊,同時回頭,而後齊齊對著秋明月出手。一個是要滅口,一個是要救她。
“誰。”
二夫人突然歷喝一聲,掌風再次襲來。
秋明月心驚肉跳,忽而腰間被什麼纏住了,然後灌木叢中一股狂捲風掃蕩而過,阻擋了三股掌風。
三道人影齊齊落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空地,各有所思。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齒,“到底是誰躲在這裡偷聽?”
秋明軒背著雙手,目光幽深。
那股香味…
第一公子左手負立,看著地上被掌風掃過似刀削平的糙叢,眼神里一縷異光划過。他突然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夫人上前一步,咬牙切齒道:“明軒,你確定他就是第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