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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你這次可算是說對了。”鳳傾寰目光裡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我還真得把她當寶一樣寵著。”
皇后眉眼驟然鋒利,本來柔媚艷麗的容顏,因著這一份鋒利,五官都顯得深邃了幾分。作為女子,作為大昭的女子,實在不符合男人的審美觀。
“母后,你先別生氣,先聽兒臣說完。”鳳傾寰微笑著阻止了她即將爆發的怒氣。
“聽說那洛竹音雖然是庶女,卻是美貌異常,且又有幾分才氣。如此秒人兒,如果冷落,豈非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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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丹:德妃的閨名,洛素丹。
第一百零八章 為何要恨?到底是誰?
皇后皺眉,這一次卻沒有發怒。好歹在皇宮裡呆了那麼多年,心性沉穩是必須的。因此她只是沉了沉眉眼,而後似明白了什麼,問:“你想借力打力?”
鳳傾寰眼裡有著讚賞,“對。或者,咱們還可以來一個反間計。”
皇后眉目舒展,端過白玉茶杯,玉指掀蓋,白色的霧氣廖廖升騰,掩蓋眼底的神色。
“怎麼一個反間計?”
鳳傾寰笑了笑,“母后,身為女子,就該以夫為綱。”
皇后挑眉,於薄霧煙燻里驀然一笑,方才還凌厲的容顏瞬間柔媚下來,朱紅色的唇瓣因著茶水的浸潤,如早上沾上露水的玫瑰,嬌艷而魅惑。
“對啊,女子一旦嫁人,所思所想便只有自己的夫君。”
她放下茶盞,看著自己護甲上點綴鑲嵌的顆顆寶石玉珠,眉眼多了一層江南水霧般的朦朧哀愁和悵然。
“我會儘快將這洛竹音調查清楚,你且放心去做吧。但願她是個聰明的女子,要知道,你才是皇上的長子嫡出。”
鳳傾寰又低低笑了笑,“母后,暫且不慌。祖姑姑可是驕傲的人,當年她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卻只做了個妃妾,心中可生了怒氣不滿,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來都不踏進皇宮一步了。那洛竹音雖然只是一個庶女,若要給人做妾,只怕以祖姑姑的脾氣,又得好生鬧將一番。”
皇后抿唇笑了笑,眉眼儘是冷厲。
“說得也是,德妃想給自己的兒子謀前程,卻又看不起庶女。如今太后下旨,只怕她心中樂得自在,可以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太后。”她眯了眯眼,“我就不明白了,太后不可能看不出德妃的心思,難道就甘願任她利用?”
鳳傾寰低頭深邃的笑了笑,“比起應付祖姑姑的責難,祖母更願意看著你和德妃互相爭鬥,維持後宮何朝堂平衡。母后,你在後宮這麼多年,難道還沒看出祖母是怎樣的一個人嗎?你別忘了,父皇雖然是嫡出,但是卻非長子。當年於皇位繼承,朝堂可是爭執激烈。”
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和皇后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母后可別忘了,祖母是繼後。”
皇后神色一凜,抿唇不語。
鳳傾寰又淡淡道:“當年的宮闈之亂,祖母是怎樣力排眾議讓父皇登基的?論資歷論身份,父皇絕對不是最好的人選。可祖母卻照樣讓父皇登上了皇位。祖母在後宮四十多年,歷經半生風雲,什麼沒有見過?別以為她如今呆在金鳳宮裡什麼都不管,她的心可亮著呢。”
皇后眼神有些怔忪,思緒早已被拉到了許多年前,那個火光悽厲的夜晚…
許久才悵然說道:“寰兒,我也是繼後。”
鳳傾寰一震,緩緩抬頭,對上皇后看過來的眼睛,平靜,而深邃。他悠然別開的目光,聲音多了一抹冷沉。
“那又如何?”
皇后自嘲一笑,“不如何。”她長嘆一聲,“當年她活著的時候我嫉妒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死了,我以為我會很高興。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才明白,有些人,便是死了,她也永遠是勝利者。”
鳳傾寰沉聲道:“母后,你要記住,如今你才是皇后。”
皇后閉了閉眼,疲憊道:“行了,你回去吧,被人知道了又要說閒話了。”
大昭國民風習俗類似於中國明朝時期,但是皇室祖制及官員制度等卻又大同小異。比如說按照歷代皇室規矩,皇子未成年之前都是住在皇宮,成年以後一般皇上都會封他們為王,而後賜住王府。然而大昭卻非如此,皇子成年後,卻並不一定封王,一樣搬出皇宮。
這一代皇室子嗣單薄,長子大皇子已經十八歲。古代男子十六歲就成年,所以鳳傾寰已經搬出宮兩年。後宮制度嚴明,為堵悠悠之口,他除了皇上召見和每日的晨昏定省以外,一般不會進宮。其一是因為後宮不可有男子出現,亂了綱常。其二便是杜絕皇子與后妃在一起有所密謀,亂了江山。
是以皇后才讓他回去,未免被人說閒話。
鳳傾寰站起來,拱手道:“兒臣告退,母后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又似想到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道:“對了母后,今天阿璃進宮了。”
皇后眯了眯眼睛,“他去見太后了?”
“嗯。”鳳傾寰沉聲道:“他向皇祖母請求賜婚。”
“賜婚?”皇后立即警覺,“對方是誰?”
“是一個庶女,姓秋。”他淡淡的說著,眼神卻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皇后的面容。
皇后一聽那個秋字,立刻滿面冰霜。
“果然是她。”
鳳傾寰眼中晶亮的光色一閃,似不經意問了一句。
“母后,兒臣一直不明白,你為何那麼討厭阿璃?”
皇后盯著他,沒有說話。
鳳傾寰笑了一笑,道:“當兒臣沒說。不過母后,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那麼敵視阿璃,但是他已經夠可憐了,你不要再為難他了。他想娶的女子也不過只是一個庶女而已,於咱們沒有影響。你算計這麼多,又是為何呢?”
“兒臣告退。”
皇后閉上眼睛,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她才睜開了眼睛,望著這滿室的琉璃玉翠,珠光寶氣。心裡,確實越發空洞而寂寞。
沒有人是從一出生就會算計陰謀的,沒有人一出生就是無所不能的。
這一切,只不過因為後天的環境和因素鍛鍊而成。
為什麼討厭?為什麼算計?
呵呵呵…從前她可以理所當然的說出理由。然而如今,那些所謂的義正言辭,不過是她的不甘和嫉妒而已。
深宮寂寞,不身臨其境的人,如何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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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月上中空。秋明月沐浴後便躺在床上,呆呆的盯著帳頂,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摒除腦海所有煩亂的思緒。
一個時辰後,她又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乾脆坐了起來。
“怎麼回事?”
她雖然一向淺眠,下午也睡了會兒,但是如今都快子時了,不該還不困啊?她低著頭,看著嶄新錦被靚麗的花色,恍惚的想起來,今天晚上,鳳傾璃好像沒有來。
這段時間,他幾乎夜夜闖入她的閨房,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今日他不來了,她居然因此失眠?
秋明月在心裡唾棄自己,前兩天還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眼前,如今他真的不來了,自己反倒是不習慣了。人果然都是有自虐傾向的。
她重新倒下去,閉上眼睛。這一次,卻是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天將大明,她才起來。紅萼急匆匆的跑進來,“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彼時秋明月正坐在梳妝檯前,任綠鳶給她梳頭。見她冒冒失失闖進來,不悅的皺了皺眉。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紅萼知道她生氣了,連忙道:“小姐,真的出事兒了。前兒個在寶華寺山腳,那裴思頎不是持畫污衊小姐清白,後被二公子帶回來了嗎?本來老爺是想好好審問一番,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被有心人傳揚出去,說老爺以官壓人,不經過三堂會審,就私自扣押百姓,妄動私刑,欺上瞞下,為官不仁。現在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甚至有人還把當日的事情也傳了出去,好多版本,說什麼的都有…”
秋明月回過頭來,蹙眉。
“爹對那裴思頎用刑了?”
紅萼連連搖頭,“老爺只是把他關起來審問了餓了兩天,並沒有用刑。而且這事兒當天老爺也是會知了大理寺卿,說這事涉及到家世,不便公布於世,並且保證只審問,絕不用刑或者威嚇。本來這種事也是常見,泱泱大國,天子腳下,如果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讓大理寺卿來查,那還設大理寺卿幹什麼?直接交給衙門處理就好了。以往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都沒有出什麼大亂子。偏偏這次就有人把這事兒給宣揚出去了,而且說得特別難聽。”
秋明月沉默著沒有說話。
綠鳶和紅萼不免著急,“小姐?”
秋明月抬眼看著兩人,卻是微微一笑。
“無非就是說你不知檢點之類的。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總是有那麼些人喜愛八卦是非,不必去在意。”
“可是…”紅萼皺眉,“這關係到小姐的聲譽啊,小姐你怎麼能夠莫不在意呢?”
“在意有用嗎?”秋明月站到窗前,伸手接過一片桃花在手中摩挲。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家既是存心要陷害我,我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
紅萼和綠鳶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秋明月又問:“外界可有對三姐的流言?”
“有。”紅萼點頭,“比小姐還嚴重,說什麼的都有。三小姐聽說這件事以後,在屋子裡大發脾氣,老太君派人去警告她,她才安靜下來。”
“祖母沒有傳話讓我過去嗎?”秋明月挑眉,或許,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紅萼搖頭,“太君起先很震怒,不過後來卻沒有什麼表示。”這也是讓紅萼最為奇怪的一點。
秋明月笑了笑,“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不用在意,由得那些人鬧去。”
“小姐?”兩個丫鬟驚呼。
秋明月搖搖頭,“放心吧,這事情鬧得那麼大,外界傳聞後不可能沒有疑心。何況三姐比我更糟糕,大夫人會善罷甘休?這世上,流言最可怕。京都只有那麼大塊地方,既然都已經傳到府里而且盡人皆知了,那麼大夫人那邊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