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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思考,她上了山,也因此救了容燁。
之前在秋府的時候,她雖然懷疑是林氏給她娘下毒,但是也猜到那女人是被人利用,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懷疑過燕居的。至於救容燁,她不知道燕居的身份之時,卻也是不曾懷疑的。
她閉了閉眼,腦海中卻回想起娘病好一個月以後,燕居再次出現,當著她的面要將劍刺入弟弟的胸口。她大驚失色就要撲上去,她卻冷冷的看著自己。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做我的徒弟,乖乖的跟我學武功。第二,我殺了你弟弟和你母親,然後把你訓練成一個藥人,為我所用,終生沒有自我和靈魂。”
彼時她心裡怒恨交加,若是讓她死也就罷了。可是她卻不願做一個連思想都沒有的傀儡。她知道這個女人說得到就必然做得到。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然而那一晚,她卻不得不答應了她的條件。
那件事,是為她畢生的恥辱。
從此以後,每天夜裡燕居都會來教她武功。她自幼身子弱,燕居給吃了許多名藥才漸漸養好身子。燕居這個女人心狠,哪怕是對她這唯一的徒弟,也是極狠的。她逼著自己練武,必定要達到她的要求,不然就讓她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院子裡吹一夜的冷風,或者給她餵毒藥,讓她記得那樣刻骨的痛。這些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這個女人一次次用她娘和弟弟的性命威脅她。
有時候她也在想,自己這般冷血,不過就是異世里這身體的兩個親人而已,與自己何干?自己為何要受這許多的委屈與威脅?
可是每每在她想要與燕居玉石俱焚的時候,又會回想起娘溫柔慈愛的眼神,和弟弟天真依賴的笑臉。那般純真和質樸,是那前世二十六年生命里從未擁有過的。
她也是凡人啊,她也有欲望和貪念的。為了那樣真實而深入骨髓的溫暖,她選擇默默忍受,選擇做她一生從未想過的,別人手中的棋子。
回京的前一晚,燕居封了她的武功。彼時她冷笑,心中憤恨交加,卻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是她的對手,只得冷眼相對。
“你此次進京,需得接近一個人。”
“誰?”
她想著,這便是她教自己武功的目的吧。
“鳳傾璃。”
秋明月驀然閉上眼睛,不讓這個女人看清自己眼底的悲涼和痛楚。
當時她娘不過一個外室,便是被父親接了回去,也只是一個小妾而已,她一個庶女,如何接近一個王府世子?
燕居卻告訴她,“十年前雲皇后死於一場大火,太后素來喜歡她,每年她的忌日便會去寶華寺為她祈福。你明日進京,在臨近京都的時候車程慢一點,剛好可以趕在那日去寶華寺借宿。”
她忍不住問,“那關鳳傾璃什麼事?”
燕居瞥她一眼,“雲皇后是鳳傾璃的姨母,她第一胎滑掉了,第二胎生了個死嬰,因此對這個侄兒特別寵愛。她當年死得冤枉,每年鳳傾璃也會隨著太后去上香。”
她那時候心存疑惑,總覺得燕居似乎隱瞞了什麼,但是燕居似乎不願意多說,只道:“他雖然身有殘疾,但是卻有一身好武功。你接近他,自然不能暴露武功,所以我封了你的經脈,他才不會起疑。”
她心中冷笑,說話不免譏嘲。
“你都安排得天衣無fèng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燕居深深的看著她,第一次對她露出那樣複雜的目光,隨即便轉身消失於黑暗之中。
秋明月睜開眼睛,眼淚已經止住,她淚眼朦朧的看著燕居,眼神有些空茫。
這個女人,為了她所謂的復國,一生都在算計。自己走過來的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曾經想要反抗,她便利用秋明玉來給自己警告。
呵呵,那個黑衣人,連冷香都無法靠近的黑衣人。當時她便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她接近鳳傾璃,然後他愛上了她,要娶她為妻。
多少次,她看著那少年溫柔純粹的目光,都忍不住想要告訴他真相。他總說自己太要強,他總說他可以保護她。可是他不知道,不是她要強。她只是,不知道該依靠誰。
然而他一次次無私的相助,一次次的為她受傷,終於觸動她冰冷的心房。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去依賴那個溫暖的懷抱。然而幾乎是剛有這樣的想法,燕居就會殘忍的打破她的幻想。
明瑞墜馬不止是薛國侯夫人一個人的安排,是她。
事後她殘忍的告訴自己,“接近鳳傾璃,然後嫁給他。但是記住,不可以愛上他。”
於是她知道了,她永遠也逃不了那個女人的手掌心。
眼看著大婚將近,她再一次心動。然而明修卻中毒了。她知道,這是那個女人給自己的警告。
那天,她抱著明修。那樣小小的一團,頭一天還充滿朝氣的臉,那一刻幾乎她都聽不到他的心跳。
她終於恐慌了,不再反抗。
大婚頭一晚,她又出現了。
“記住,不可以讓他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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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終於把這一章寫出來了。哎,咱們的女主啊,我都覺得太可憐了…現在大家知道女主為什麼不讓男主碰她了吧?
第四十一章 剎那迷情,為她中毒
恰是初春時節,山間的風陰冷而寒烈,窗戶大大開著,秋明月有些冷。然而更冷的,卻是心。她抱著手臂,聲音比那風更冷。
“我不管你是要復國還是要寶藏,總之,不許你傷害我的家人和我的丈夫。除非你殺了我,否者,我寧願玉石俱焚。”上次這個女人已經傷了鳳傾璃,這一次,她休想再利用自己傷他。
燕居嗤笑了一聲,眼神卻更冷更不屑。
“玉石俱焚?你拿什麼與我玉石俱焚?”她上上下下打量秋明月,眼神鄙夷而輕視。
“你以為鳳傾璃那小子真能護你周全?以為做了兩天生意就真的能和睿賢皇后爭鋒?便是我解了你的封印,你也不是我的對手。莫不是這一個月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語泡得連腦子都變愚蠢了?竟說出如此天真之言,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明月卻絲毫不在意她的諷刺與鄙薄,反倒是淡淡的笑起來。
“燕居夫人名動天下,武藝高強,豈是我這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可比的?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我也沒想過與你一爭高低。只不過…”
她緩緩抬頭,笑意清雅如蓮。
“很多事情,並非一定要用武力來解決。您這般心機若海,將所有人都算計在內,豈能不明白這麼淺顯的道理?”
燕居冷眼看著她,“你應該叫我一聲師父。”
秋明月淡淡道:“我未曾對你三跪九叩,何來的師父一說?”
燕居知道她性子倔強,也不和她分辨。
“你年紀小,鳳傾璃那小子對你不錯,你一時把持不住對他動心也是正常的。”她語氣緩和了些,“不過明月,我得警告你,你不可以愛上他。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為她好?她要復國,與自己何干?她和鳳氏的仇怨,又和自己何干?便是鳳氏先祖奪了這江山又如何?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她憑什麼將她的仇恨加注在自己身上?
秋明月又想笑了,然而燕居的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眼底似乎還有一絲憐惜和感嘆。
“鳳家的人,無論是鳳傾璃還是鳳傾玥,你都不可以愛。”
秋明月這次笑不出來了,燕居從來不說廢話。她這樣說,定然有一定的原因。
“為什麼?”
燕居不答。
“從一開始你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讓我接近誰我就接近誰。甚至明知道林氏不安好心一次次對我娘下毒手,因為你的顧及,我被迫不得費盡心思和她周旋而不得取她性命。你讓我嫁人,我也嫁了。你要我保持清白之軀,我至今未曾讓他碰過我半分。兩年了,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徒弟。那麼,我總該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吧?”
她用很平靜的語氣訴說著,那樣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卻掩蓋不了她多少個夜晚的掙扎和矛盾。多少次,她想一包毒藥毒死林玉芳和她的兩個女兒。多少次,她想要一走了之。然而不能,她逃不掉,逃不掉那個女人的陷阱。
知道她的身份以後,她便清楚不能任性而為。林玉芳背後是太師府,那是朝中一大勢力。如果林玉芳死了,林太師必定要徹查。到時候,必定要牽扯更多。而秋家和林家也必定勢如水火。牽扯出那些舊事,林太師定然要受到牽連,少了一個林府的支持,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應對勢必要處於劣勢。燕居想要看著大昭國皇室內鬥,又怎能容許她輕易的殺死林玉芳?與她的亡國家恨比起來,自己那些私怨,更是顯得微不足道。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明白。
所以,她一次次的隱忍,一次次的放過林玉芳。到後來,不得不借鳳傾璃的手拔出那個女人所有的羽翼。
她知道她自私,她知道她冷血。不止對別人,對自己更狠。
所以她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鳳傾璃。那個,真心待她,時刻都對她呵護如寶的少年,總是讓她心軟和心動。她又如何忍心去傷害他?
“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才讓我去接近他對吧?”
她索性靠在牆壁上,嘴角淡淡譏諷。
“那天在城外小樹林裡,我見到鳳傾玥,事後我就在想一個問題。同樣是世子,榮親王府根本沒有實權,反倒是鎮南王手中握著兵權,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接近鳳傾玥?”她忽然短促的笑了一聲,“你怕我愛上他?那天,你也在吧?”
燕居斗笠下的眼神閃過讚賞,“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很聰明。”
她身影一閃,負手而立。
“鳳傾玥那小子…”她眯了眯眼,“倒是個人才,這些年,他瞞過了所有人,連我也瞞過了。”她又轉過頭來,看著秋明月,突然道:“你至今還沒見過鄭馨怡的屍體吧。”
秋明月猝然抬頭,目光如炬,聲音近乎尖銳。
“鄭馨怡是你的人?”
剎那間心中似有什麼鏗然碎裂,腦海漸漸清明。短暫的震驚後,她迅速冷靜下來。燕居要復國,自然不可能安排自己一顆棋子。這些年孝仁帝打壓榮親王,榮親王手中根本無實權,若非鳳傾璃是雲皇后之子,她也不會讓自己接近他。而鳳傾玥那樣的人,誰能接近他而不被他排斥?自然是他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