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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溫包裹著身體,她身子微微向後靠,有幾分疲憊的半閉著眼睛。
“你們出去吧,待會兒紅萼來了,讓她直接來見我。”
“是。”
夏桐和冬雪出去了,沒一會兒,外面又想起腳步聲。其中兩個是紅萼和綠鳶的,另外一個步履有些蹣跚,應該就是那個小翠的了。
“小姐。”
秋明月沒有起來,她趴在木桶邊緣,濕透的黑髮遮住光裸的玉背,眼神慵懶而嫵媚。目光落在顫顫巍巍的小翠身上,微微笑了笑,像黑夜裡最美麗的妖姬。
“你叫小翠?”
小翠不敢抬頭看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奴…奴婢見過五小姐。”
秋明月側過身,仰躺著,雙手掬著水,清洗著疲憊的身體。
“你們兩個出去守著。”這話,是對紅萼綠鳶說的。
“是。”紅萼和綠鳶走了出去。
小翠跪在地上,雙肩顫顫巍巍的發抖。
“五小姐…奴婢…”
“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秋明月仍舊沒有回頭,而是認真的清洗著全身,聲音淡漠而懶散。
小翠低著頭,“奴婢不知。”她咬了咬牙,含著淚,楚楚可憐的說道:“五小姐,奴婢方才不是故意冒犯,還請五小姐恕罪。”
“呵呵呵…”秋明月輕笑了聲,緩緩轉過頭來,妖嬈嫵媚的鳳眸看著她。
“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她的聲音清雅又似茫茫夜色中輕靈一聲響,清脆而又朦朧,仿若置身夢幻之中。
仿若中了蠱一般,小翠怔怔的抬頭,對上一雙黑亮而美麗的雙眸。那眼睛黑白分明,漂亮嫵媚,黑色的瞳仁若最清透的寶石,熠熠閃閃。寶石兩側,則是天山最冰清透徹的雪水,帶著入骨的涼意和濃郁的幽香。冰與美的結合,讓人沉淪不可自拔。
小翠看著她的眼睛,意識漸漸散亂,眼神空洞而無物。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翠。”她無意識的回答。
秋明月紅唇輕啟,猶帶幾分笑意,手中溫水慢慢滴落,划過美玉凝脂般的肌膚,又融化在木桶里,暈開圈圈漣漪。
“還記得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翠呆呆的點頭,“記得。”
“我剛剛去哪兒了?”
“不知道。”
“嗯?”秋明月回眸,魅惑的光澤自眼底徐徐流轉開來。
“奴婢剛剛不小心撞到了五小姐,藥汁打翻了,弄髒了五小姐的衣服,五小姐急匆匆的走了,紅萼和綠鳶將奴婢帶到雪月閣,直到現在。”
秋明月眸光猶自帶著幾分笑意,“錯了。”
“錯了?”小翠迷茫的抬頭,對上她魅惑的眼睛,喃喃自語。
“對,錯了。”秋明月微微探出頭來,眼神笑意不變。
“你給三小姐熬了藥,可是走在半路上,撞到了五小姐。藥汁不僅把五小姐的衣衫弄髒了,而她因為重力不穩,摔在了地上,雙手剛好撲到藤蔓上,被劃傷了。而你打翻了藥汁,怕三小姐責怪,便隱瞞了此事,又回到廚房,騙走廚房所有人,重新熬製了一碗藥湯。所以,遲遲未歸。”
小翠抬頭,目光渙散。
秋明月盯著她,繼續蠱惑。
“記住了嗎?”
小翠眼神空洞,機械的重複著。
“奴婢給三小姐熬了藥,可是走在半路上,撞到了五小姐。藥汁不僅吧五小姐的衣衫弄髒了,而她因為重力不穩,摔在了地上,雙手剛好撲到藤蔓上,被劃傷了。而奴婢打翻了藥汁,怕三小姐責怪,便隱瞞了此事,又回到廚房,騙走廚房所有人,重新熬製了一碗藥湯。所以,遲遲未歸。”
秋明月滿意的點點頭,“你呆會兒從後門出去,會有人把三小姐的藥給你。明天早上醒來後,你會忘記我對你說過的所有話。明白了?”
“是。”小翠點頭起身,木訥的走了出去。
紅萼和綠鳶立即走了進來,“小姐。”
秋明月已經走出木桶,淡淡吩咐。
“去那衣服來。”
“是。”紅萼立即出去,片刻後拿來一件紫色尊貴百葉紗裙,“小姐。”
秋明月盯著她手中的裙子,淡淡道:“都快入睡了,穿這個幹什麼?”
紅萼一愣,立刻會意,又走了出去,重新回來的時候,手裡捧了一套白綢竹葉立領中衣。
“小姐,奴婢伺候你換好衣服吧。”
秋明月點頭,嗯了一聲,展開雙臂,任綠鳶和紅萼為她穿上裡衣,嘴角一抹笑容。換做平時,沐浴更衣這些事情,她是不會吩咐任何人做的。可是如今她的手受傷了,不是麼?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全套。
“藥給小翠了嗎?”
紅萼給她束好腰封,道:“小姐放心,剛才孫嬤嬤審問她的時候,綠鳶就去支開了廚房的人,奴婢去把藥重新熬製了一份,小翠出去的時候,奴婢已經把藥給她了,不會有人起疑的。”
秋明月回過身來,坐在小塌上。綠鳶拿著干帕子給她擦頭髮。
“小姐,奴婢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大夫人和三小姐已經來了,只怕馬上就要到——”
綠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門外秋明玉暴跳如雷的聲音。
“秋明月,你給我滾出來。”
綠鳶手一抖,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給秋明月擦拭頭髮。
“三小姐這暴躁脾氣一點都沒有收斂。”
秋明月閉眼仰著頭,“紅萼,去找金瘡藥來。”
“是。”紅萼立刻轉身出去了。
門外,冬雪夏桐一干丫鬟見大夫人和秋明玉來勢洶洶,心中沉了沉。
“奴婢見過大夫人,見過三小姐。”一群丫鬟齊齊低頭頷首,做請安狀。
秋明玉本來就是帶著滿腔的怒火而來,初次踏進這雪月閣,見識了雪月閣內布置精雅而絕倫,處處充滿著古色古香而又典雅的味道,她心中更是嫉恨。
“秋明月呢,讓她滾出來。”
她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夏桐和冬雪,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毫不客氣的坐在主位上。命令著雪月閣的丫鬟。
“還愣著幹什麼?秋明月那個賤人呢,去哪兒了?”
丫鬟們都有些害怕,早聽聞這位三小姐刁蠻無狀,為所欲為,言語粗俗如市井潑婦。親眼見到了,不免又是另外一種視覺衝擊。
夏桐和冬雪比較沉穩,但也忍受不了秋明玉一口一口的賤人。冬雪率先上前一步,剛要說話,卻被旁邊的孫嬤嬤拉住了手。
“回三小姐的話,我們小姐正在沐浴。勞煩您稍等片刻。”
大夫人冷哼了一聲,“沐浴?這天還沒黑呢,老太君可還等著一家子人一切用膳呢。她倒是會找藉口,也不怕老太君生氣。到底是小婦養的,上不得台面,這般恃寵而驕,自傲不孝。”
孫嬤嬤心中又驚又怒,大夫人這話可毫不留情面。不禁損了小姐,而且還給小姐扣上了一個不尊祖母的罪名。這要是傳出去,小姐名聲將毀,一輩子也就完了。
這林氏,果真狠毒。
她正欲開口說什麼,夏桐卻走了上來。
“夫人,並非小姐怠慢,而是小姐今日的確疲累了。所以…”
“疲累?”大夫人原本手裡捧著花茶,一聽這話,手中的茶杯就鏗的一聲放到桌子上,斜睨著眼睛冷視著夏桐。
“她整天呆在這院子裡,又沒有操勞,作甚疲累?難道讓她每日給老太君的晨昏定省,她還嬌貴了不成?這麼點子路都走不了?便是嫡女,也不帶這麼嬌貴的。”
又是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諷刺。大夫人對沈氏母子三人的恨意從未掩飾過。不管是什麼場合什麼地點,她都極盡所能的將沈氏母子三人,特別是秋明月給貶低得一無是處。
夏桐暗自握拳,努力隱忍著心口那股怒氣。
“夫人誤會了。”
“誤會?”大夫人譏誚的看著她,“她不是最伶牙俐齒了麼?午時才在大門口氣走了吳大夫。怎麼,回來後又說累了?她這是做了什麼呀這麼累?怎麼?難道我這個嫡母親自來請她,她還給我擺臉子不成?沒教養的東西。”她說到最後一句,猛地一揮衣袖,桌子上的茶盞玉杯砰砰落地,濺碎了一地碎片和茶水。
除了夏桐冬雪和孫嬤嬤,所有屋內屋外的丫鬟都被她的怒氣驚得撲通下跪。
“夫人息怒。”
大夫人目光森寒的瞪著跪在地上的一群人,“什麼樣的主子就教出什麼樣的丫鬟來。本夫人來了這麼大半天,居然連個上茶的人都沒有。果然是賤蹄子,天生的賤命,和你們主子一樣。秋府要的是會伺候人的奴婢,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
一番疾言厲色指桑罵槐後,大夫人抬頭歷喝一聲。
“來人,給我拖出去,每人杖責三十大板,我看她們以後還怎麼猖狂。”
這是殺雞儆猴,夏桐等人懂,秋明月也懂。可她仍舊沒有打算出去。綠鳶忍不住道:“小姐,你不出去嗎?”
秋明月看了眼不為門外所動,仔細給她上藥的紅萼,嘴角一抹笑意。
“你為什麼不說話?”
紅萼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給她塗抹藥膏。
“小姐是在試探她們,今天小姐出去的時候好多人都看見了。小姐回來的時候,除了我們幾個,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果在大夫人的逼供之下,她們選擇背叛小姐,那麼這種人即便是被打死也活該。而如果能咬著牙不說的,便是可信之人,日後定能成為小姐的心腹。”
秋明月點點頭,鳳目里一抹讚賞划過。看向綠鳶,並不說話。綠鳶有些羞愧的低著頭,“小姐,奴婢剛才失言了。”
秋明月搖搖頭,“你們的衷心我自是知道的。”她頓了頓,坐起來,道:“你們幾個都是我從揚州帶來的,我自然信任你們。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她們雖然都是從牙婆手上買來的,沒有經過大夫人的手。但是在今日之前,整個秋府,幾乎是大夫人的天下。難保這些人當中,沒有被大夫人關照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無暇顧及清理內閣。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擦亮眼睛看一看,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綠鳶低著頭,“是,奴婢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