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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閒淡仍舊笑意滿滿,連看也沒看那採花賊一眼,很明顯沒將那採花賊看在眼裡。甚至,還有幾分不屑和傲慢。不過也是,容燁是誰?少年成名天下敬仰,凡是他過處,那些雞鳴狗盜的惡徒全都消失無蹤。斷然沒有在他眼皮子底下還容得人作惡的。
那採花賊明顯也認出了容燁,面紗外的眼睛閃過一絲戒備,低啞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名動天下的第一公子。這是吹了什麼風,竟然將你老也給吹到這邊關小城來了?”
容燁慵懶的躺著,那樹枝搖搖晃晃的,真讓人擔心下一刻就斷裂然後他狼狽的墜地。然而他卻仿佛並不擔心,一隻手還折了樹枝懶洋洋的搖晃著,右腳屈膝靠在左腳上,聲音懶散又有些鬱悶。
“早知道軒轅兄也來了,我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簡直浪費我的時間。”
那黑衣人聞言一驚,立時朝軒轅逸這個方向望過來,眼底戒備更濃。軒轅逸卻一撩衣袍,坐了下來。月色下他臉上笑容寵辱不驚,淡淡道:“我只是路過,聽說故人在此,順便來這一遭。我這人,容兄想必也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多管閒事。再說容兄美名遍天下,尤其深得天下女子敬慕推崇,為人又最是憐香惜玉。如今這無辜女子為人所擒,眼看清白不保,想必容兄也是不忍的。我嘛,就不搶容兄的功勞了。正好,我追了這一路,也累了。容兄武功絕世,想必這小小賊人,必定不是你的對手。我就在這兒,坐看容兄的風姿了。”
容燁似乎嗤笑了一聲,“你倒是會減清閒。”
‘你’字方一出口,他身影也跟著一掠千丈,轉瞬就落在了那黑衣人身邊。那黑衣人反應倒也快,眼見他追了過來,直接將說中美人扔了過去。然後灑下一包白粉,利用絕世輕功轉瞬離去。容燁似乎怔了怔,卻沒去接那美人,而是反手一揮,將那美人揮到了軒轅逸懷裡。
“我去追那採花賊,這位姑娘就麻煩軒轅兄憐香惜玉了。”
容燁已經消失,那聲音自黑夜裡傳來,隱約帶著幾分笑意。
那女子拋過來的時候,軒轅逸先是怔了怔,似沒想到容燁有此舉動,不過他也知道容燁這人潔癖極重,看似風流,實際上除了那個人以外,還真沒哪個女子能近得了他的身。原本以為他做回容燁的時候,某些習慣還是要改一改,沒想到還是如此。
看來無論是鳳傾玥還是容燁,無論性格如何天差地別,有些骨子裡極其深刻的避諱和禁忌,還是一樣不可觸碰也不可更改。
他無奈,只得伸手接過那女子。剛準備將那女子送回去,這時候,下方卻隱隱傳來有腳步聲,看來是剛才那番動盪驚動了這府里的人。偏在這時候,那女子似乎快醒了,睫毛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軒轅逸暗道不好,迅速掠下屋頂,一腳踢開房門,就聽到有人在大喝。
“採花賊哪裡跑?”
他回頭,火把大亮,許多人沖了過來,還有一隊官兵步履奇快的跑了過來,手上大刀閃閃亮亮,凌厲而駭人。
眾人一見那採花賊竟然是個玉面堂堂的美男子,且難得的風姿獨具,儀態高貴,都怔了怔。
一個穿著富態的中年男子自人群中走出來,一見軒轅逸懷中的少女,立即怒道:“大膽賊人,快放了我女兒。”
軒轅逸苦笑,心知這些人大約將他當做採花賊了。正欲解釋,懷中的美人卻在這時候醒了過來。她一醒過來還有些迷糊,被火光刺激得下意識抬手去擋,衣衫很薄,薄得她都能透過那些絲滑紋理看清上方一張輪廓精緻而優雅的面容。
她怔了怔,而後立即放下手,正好軒轅逸也低下頭,一張如玉的容顏頃刻入目。那般絕色容光,讓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立時呼吸一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姑娘,你別誤會,在下不是採花賊。”
軒轅逸想要解釋,然而之前那中年男子卻高喝一聲。
“你這膽大包天的採花賊,還不束手就擒?”話音一落,那些衙役官差全都提著刀奔了過來。
“爹爹不要。”
美人此時才發現自己尚被‘採花賊’抱在懷裡,驚訝之後卻不是憤怒,而是羞澀,又微微摻雜著幾分喜悅,顯然是春心萌動。又見父親帶人衝過來,她忙驚呼了一聲。
耳邊傳來低低的嘆息,她抬頭望去,軒轅逸苦笑一聲。
“姑娘,今夜冒犯實在是無奈之舉。我不是採花賊,真正的採花賊已經逃走了。不過你別擔心,我的朋友已經追過去了,很快就會將那採花賊擒獲。”邊說話他邊退了進去,不等那女子開口,他已經將那女子拋到了床上,就這方才採花賊破開的窗戶飛了出去。
“公子——”
那美人起身大聲呼喚,神色隱隱焦急。
下一刻,大批人馬湧入,隱隱摻雜著之前那中年男子的關切聲。
“女兒,你沒事吧?”
女子驚叫了一聲,忙用被子掩蓋住自己的身子。
“快出去。”
所有人一聽這聲音連忙頓住,那中年男子這才想起來這是女兒的閨房,這裡全是男人,不宜進去。於是攔住了所有人,沖裡面喊道:“芷雲,你沒事吧?那賊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名喚芷雲的少女面色驚慌,用被子緊緊掩住自己的身體,道:“沒有,爹,他已經走了,你們快去追,興許還能追上。”
明知道人家不是採花賊,而且還救了他,卻偏偏誤導大家,想要通過群眾的力量來捕獲軒轅逸歸案。若是軒轅逸知道自己好心卻被當做了採花賊,估計後悔當時容燁將那女子扔過來的時候他沒有直接一掌把這女子劈死,反倒是惹了一身的瘙。若是容燁在這兒,大約會笑得風流倜儻,說:“看來本公子這個天下第一風流的名號,要送給你軒轅兄了。”
很明顯,這位芷雲小姐半夜醒來被陌生人抱在懷裡,匆匆一見之下對方又是個年華正茂風姿絕俗氣質高貴的美男子,春心萌動想要占為己有了唄。
做了冤大頭的軒轅逸不知道,今夜就因為自己一個無心的舉動,會害得自己背負採花賊的罵名,而且還惹了一個難纏的女人,弄得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得東躲**不敢見人。只因為,那芷雲小姐是這一代有名才女,而且畫得一手好畫。驚鴻一瞥之下,已經將他的容顏記住,第二天就畫了他的畫像交給衙役張貼到大街小巷尋找他的蹤跡。搞得軒轅逸鬱悶了好久,最後貌似這事兒還鬧得挺大。軒轅逸本來不想理會,又不想這事兒傳到京城皇宮去,才出面解決了此事。
至於他是怎麼解決的先不談,總之這是後話了。
而此刻,他正追著容燁而去。剛才耽擱了那麼些時間,容燁和那採花賊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半個時辰後,他停在一個小樹林裡。舉目四望,還是沒看到半個身影。他低低一嘆,又跟丟了。轉身就準備離去,衣擺被一截樹枝勾住了。他低頭一看,卻見那樹枝上沾著一小片黑布。
黑色的…
軒轅逸眯了眯眸子,忽然身影一掠。
不遠處,有黑衣人迎風而立,似乎準備走,然而聽到風聲,便停了下來,負手而立。
軒轅逸停在他身後,詫異容燁居然沒有離開,而那採花賊也不見蹤跡。
“容兄,就只有你一人嗎?”
他走過去,忽然覺得今夜容燁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有說不出來。只是眼前這個人,給他一種怪異的感覺。
容燁一動不動的站著,目光很遙遠。
“軒轅兄今夜可是為在下而來?”
軒轅逸一笑,“久不見故人,特來問候,只是容兄神出鬼沒的,我險些又錯過了。”
容燁似乎低低笑了一聲,緩緩轉身。樹枝斑駁的影子垂下,因為逆光的關係,連他臉上的銀白色面具也被蒙上了暗影。再加上她一身黑衣,看起來竟有幾分暗夜幽魂的形態,令人望之驚心。
“聽說軒轅兄這一年大江南北的跑,不成想在這偏遠小城,也能見到軒轅兄,實在是榮幸之極。”
軒轅逸負手走過去,盯著他臉上的面具,笑了笑。
“這裡又沒其他的人,容兄何必還戴著這個面具?不覺得累嗎?”
容燁在笑,那笑聲隱在黑夜裡,平白的就多了幾分不知名的味道。似落寞,似自嘲又似惆悵,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蕭索。
這般姿態,倒是與他第一公子的形象極為不符。
“本公子戴著面具習慣了,還真脫不下來了。”
軒轅逸挑了挑眉,“容兄似乎有心事?”
容燁又不笑了,隱約見到他書挑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邪魅的光。
“本公子的心事,不就是軒轅兄你的心事?”
軒轅逸慢慢的淡下了笑容,黑暗裡他溫潤如水的面容似也罩上了這夜的暗沉和隱隱的涼薄。
“我以為,容兄紅顏知己眾多,定然早就覓得如意佳人為妻。卻不想…”
容燁彈了彈衣上根本沒有的灰,沉默不語。
軒轅逸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容燁其人,最是毒舌,且半點不肯吃虧。即便被人拿到把柄戳到了痛腳,也必定會想方設法讓對方比他更痛。都說他仁義天下俠名遠播,其實軒轅逸是知道的,容燁有時候,特別小氣,小氣到睚眥必報的地步。自己方才那番試探,本以為他會冷嘲熱諷才是,沒想到——
他皺了皺眉,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又重來,忽然咦了一聲,道:“那採花賊呢?被容兄殺了嗎?怎麼沒有血腥味也沒有屍體?”他笑笑,風度優雅且舉止從容,道:“方才容兄可情急之下可讓在下做了個冤大頭,如今只怕在下被冤枉成了採花賊了。還望容兄交出那人來,也好洗脫在下清白才好。不然的話,在下只怕這輩子都見不得人了。”
容燁偏頭瞥了他一眼,“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包袱枷鎖了,只要今後沒人再作案,你這個‘採花賊’也名不副實了,那個時候你也已經遠走他鄉,誰還來抓你?”
這話說得還真是沒心沒肺,也就容燁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軒轅逸搖頭嘆息,“容兄可是為難在下了。”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他忽然出手如電,直直攻向容燁的面門。容燁也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毫不詫異,身影一飄就躲過了。笑聲又起,“軒轅兄這是為何?不過只是開個玩笑罷了,用得著出手這麼狠?要是毀了在下這張臉,你可得成為天下女子的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