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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有幾分質問的味道了,那些朝臣也都一個個的把目光落在了軒轅逸身上,帶著疑問和敵意。
軒轅逸仍舊笑著,不急不緩道:“陛下也知道,燕居夫人武功高強且心思難測。論武功本殿不是她的對手,論人馬,她有幾十萬大軍,而本殿雖然是來助陛下擒拿反賊。但為安西戎上下朝臣百姓之心,也不好大軍入境,以免西戎人人驚惶。是以不敵外賊,無法助陛下擒此心腹大患,本殿很是愧疚,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秋明月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殿下言重了,這本就是我西戎之事,殿下有此相助之心,乃是我西戎萬民之幸,何來怪罪一說?”
她眼神輕飄飄的看了眼正在跳舞的舞姬,懶散的向後靠了靠,道:“殿下遠道而來,如此宴會上,咱們還是不要談公事,以免壞了興致。我西戎的舞姬,不知道可否入殿下的眼?”
軒轅逸作勢很認真的觀看場中的誤導,舞姬們接觸到他的眼神,都紛紛以為是在看自己,跳得更賣力了,腰肢搖擺如柳,步履如踏白雲,輕紗慢攏如墜幻夢之中。那一張張翩然麗紅的容顏,裸露的玉臂,嫵媚的眼波嫣紅正待採擷的紅唇,無一不是對男人致命的誘惑。
軒轅逸一眼望過去,似乎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了個徹底,又似乎只是雲煙過處,誰也沒入得了他的眼。他收回眼神,淡淡一笑。
“自是極好的。”
秋明月似乎笑了一下,身邊宮人給她斟了酒,她端著酒杯,慢吞吞道:“殿下這話可有些言不由衷。”
“陛下誤會了——”
軒轅逸話還沒有說完,秋明月就輕笑著打斷了他。
“其實別說殿下,就連朕也覺得乏味得很。”她眼神里笑意似乎藏不住,即便是隔著冠冕,也讓人能想得到她此刻慵懶神態下醉人的眼波微熏的臉頰,組合起來就是十足的風情魅惑。
軒轅逸被那聲久違的輕笑攝住了心神,努力克制的心跳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動,眼神也再難從她身上移開。別說他,此刻這大殿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上方的女帝身上。雖然秋明月登基已經好幾個月了,但是嚴格說起來,這些大臣很少有見過她的真面目。
無論是從前接受冊封或者登基上朝,她都穿著朝服,頭戴冠冕,遮住了半邊容貌。而身為臣子,是不可以與陛下正面相對。大臣們只是隱約從那稀鬆的冠冕後看見陛下絕代之姿,然而卻從未看過她素裝朝天的樣子。他們只是朦朧的透過那些華麗的朝服和珠光冠冕後看清那仿佛是上天精心打造的無暇五官。沒有人,能夠將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組合起來。
只有後宮中的宮女知道,他們的陛下有著這世上所有女子都難以企及的傾世之容。而她的作為,更是西戎的驕傲。
沒有人,看見或聽見陛下這般清脆的笑聲。那笑聲如山澗清泉,又似隔世吹來的溫暖的風,將這一刻的繁華奢靡,通通掃淨,只留下那天籟之音,化為唇邊楊柳般的弧度。
“每次都是這些舞蹈,再美也沒有了新穎,難怪殿下不喜。”
軒轅逸不答,腦海中還迴蕩起方才她清脆的笑聲,想起那樣的笑添在她柔軟的唇邊,該是如何靚麗的風景?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揭開她額頭下垂下的冠冕,將那笑容盡收眼底。
隔著一張桌子,三步台階,不過咫尺之距,他卻覺得那是天涯之遙。那是紅塵彼岸的距離,隔著千山萬水,他窮極畢生,也難以達到的距離。
握著酒杯的手在顫抖,杯身已經碎裂,然而清冽的酒卻沒有溢出來。
端木弘垂眼一瞥,揚了揚眉。
看不出來,軒轅逸這樣克制的人,居然也有這般迷茫失態的時候。
果然,情字傷人啊。
他想著,待會兒是不是要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阿璃?嗯,以那小子愛吃醋的性子,只怕又要鬧得不可開交了。
似乎,有好戲看了呢。
他端著酒杯,笑眯眯的看著那些舞姬退下。突然開口,“陛下,我西戎多有才貌雙全的女子,不如讓她們展示才藝,作為款待軒轅太子之禮,也盡我西戎一片誠摯感謝之心,陛下以為如何?”
秋明月點頭,“甚好。”
她話音一落,那些席間的官家閨秀一個個的都興奮了,姣好的面容上都帶著羞怯而喜悅的笑。無論是哪個國家,這種宮宴上,也就相當於變態的相親宴。所以,那些大家千金自然早就準備了一身的才藝,就等著拔得頭籌驚艷四座。
許多人的目標,自然是端木弘這個目前為止西戎唯一且還沒有正妃的王爺,那是眾多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所以秋明月一個眼神落下,立刻就有女子款款站了起來。身穿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髮上輕輕挽起斜插著一支薇靈簪。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眼神清清冷冷似月色,唇色嫣紅如血。
她一站起來,那些打扮得風姿各異的女子都相形見絀,暗淡了顏色。
這女子秋明月認識,赫然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家三小姐,王清羽。
“陛下。”
她微微福身,聲音清冷卻不失尊敬。
“臣女願意一曲為此宴錦上添花。”
秋明月端著酒杯,卻是看向端木弘,眼神里趣味兒十足。端木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輕咳一聲,笑道:“王姑娘乃我西戎有名的才女,本王也久聞王姑娘彈得一手好琴,今日拖軒轅太子的福,我等才有幸能夠聆聽王姑娘的琴音。”
王清羽一聽這話臉頰迅速飛起兩團紅暈,眼波蕩漾如春水,瀰漫著欣喜而羞怯的笑。
“王爺誇讚,清羽不甚榮幸。”
秋明月忍不住笑了,再冷的美人,在自己傾慕的男子面前,也會柔化成一團雲。
她瞥了眼笑得很溫和的端木弘,突然靈機一閃,笑道:“是嗎?朕久聞王姑娘大名,卻一直無緣得見。聽起來,三哥好像對王姑娘很是了解啊?”
她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酒杯,眼神如雲般飄渺。端木弘一聽她這語氣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道:“王姑娘才名遠播,整個帝都家喻戶曉,微臣也是無意聽過幾次才知曉的。”
聲名遠播你要聽好多次才記住,明顯的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王清羽方才醉人嫵媚的眼波已經暗淡下來,好好的一張美人臉頃刻間就成了一臉怨婦神情。
她心中嘆息,命人擺了琴,道:“朕當年流落民間之時,姑母細心教養,也曾習過琴棋書畫,對這古琴尤為喜愛,只是好久不碰了,都生疏了。今日難得能聽王姑娘彈一曲,也讓朕回味回味昔日之景。”
“是。”
王清羽不愧是大家閨秀,自是一番玲瓏之心,知道秋明月在給她台階下,立即從容坐下。看著身前古琴,她坐下的姿勢優雅而端莊,鬢上的珠釵垂落而下,漾得肌膚如水如玉,紅唇似朱似血。眼波似在琴弦上流連,又在不經意間看了眼端木弘。見他依舊如往日般面帶笑容,眼神似迷戀這滿殿的繁華,眼底卻又隱隱的不屑。
這樣的男子,她戀慕了多年,卻從未入得他的眼,走進他的心。
今日,她就要讓他正視她。讓他知道,她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樣的庸脂俗粉。她有足夠的資本,配得上他。
十指纖細如蔥跟,拂過如絲的琴弦,樂聲悅耳清脆,滌盪著一抔心事,四分閒愁五分訴說。再加上那流蕩的眼波,不時露出幽怨控訴的神情,唇邊悽怨的笑意。
這樣一幅美人彈琴的畫面,有幾個男人不動心?
秋明月揚了揚眉,沒想到這王清羽還真不是浪得虛名。這般琴技,世上鮮少有人能及。她又看向端木弘,果然見端木弘也看向彈琴的王清羽,眼底難得的有著幾分欣賞。
她無聲的笑了笑。這個王清羽,很聰明,也有幾分心機,不過和她那個狐狸三哥比起來,只怕還嫩了點。
要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心很容易,美貌、才藝、迥異的性格,都可能讓男人的眼光駐足。然而那也如花開花謝,遲早有凋零的一天。然而如果讓一個男人欣賞,而不斷的挖掘自己的優點吸引之,則可以讓一個男人情牽。
時間嘛,就看那個女人的本事了。
王清羽,想要得到端木弘的心,難。
琴音忽然轉為清越,似激盪的泉水擊打在大石上,奏樂出悅耳的曲音。從這琴聲中,可聽出彈琴的主人心悅神往,早不負方才的悽美而動人。
有不少懂琴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嘆息,彈琴也是一門藝術,懂得古琴的人都知道。古琴被來就適合演奏略帶傷感的歌曲,而且切記中途轉換音調風格,除非琴技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否者很容易破壞先入為主的感官意識。而王清羽,雖然彈得一手好琴,卻很明顯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
她因得到了端木弘的正視而心生喜悅,是以忘記了自己最初的風格,卻生生破壞了自己最初的成績。
端木弘已經移開目光,眼底有些空茫和微微的譏嘲。
秋明月卻有些怔忡,王清羽的手法…似曾相識。
記憶忽然飄遠,耳邊似乎又回想起昔日的歡聲笑語,和這大殿的觥籌交錯格格不入,卻又那般清晰而刺心。
她已經放下了酒杯,眼神淡漠而懷念。
一曲終了,王清羽站了起來。
“臣女獻醜了。”
秋明月恍然回神,看著王清羽,眼神幾分迷茫。
“王姑娘的琴聲,讓朕想起一個人。”
王清羽有些訝異,隨即道:“能令陛下懷念之人,定然對陛下很重要。”
秋明月笑笑,“她是朕的朋友。”她看著王清羽,眼波流動之間又有笑意款款。
“算起來,比你還小几個月。”
王清羽抬頭。秋明月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飄向了遠處。
“她叫鳳傾瑤…”
端木弘原本正在和旁邊的軒轅逸說話,此刻聽見這三個字,忽然一頓,抬頭看向秋明月。其他人也看向她,所想卻不同。鳳,是大昭皇室姓氏。
秋明月話說到一半就頓住,又淡淡道:“她也彈得一手好琴,手法…和你很像。”
王清羽低下頭,“能讓陛下感懷友人,是臣女的榮幸。”
秋明月笑笑,正準備說什麼,端木弘突然道:“陛下既然喜歡王姑娘的琴音,不如讓王姑娘日後日日進宮為陛下彈奏一曲,也可消陛下日日操勞之苦。”
王清羽一怔,隨即一喜。端木弘經常入宮和陛下商議朝政,如果自己能日日進宮,也就是說…衛王,終於正視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