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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怎麼著,似乎也輪不到自己一個庶女吧。
等等…那夜在寶華寺,太后…
如果…
秋明月眯了眯眸子,目光幽深如井。
翌日,晨光普照。
秋明月醒來後就帶著秋明絮去了壽安院,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在。不止她們,府中所有小姐,除了不能見風的秋明韻以外,都在壽安院裡。
大夫人拿著本子,對著老太君說著這個月的家政支出用度。
“…上個月西苑風波亭休整,用度二百二十兩。前幾日明軒又添了新墨寶,紋銀三百六十兩…”
大夫人洋洋灑灑的說著,口齒清晰,一筆筆帳計算得毫無紕漏。說完最後一筆帳,她合上本子。
“上個月全府上下總共支出三千二百二十六兩六錢。而上個月中公收入一萬五千八百六十三兩三錢。”她將本子交給老太君,“娘,你查一查。”
老太君接過來,放到一邊。
“這些事你細心,向來也無甚差錯。”
大夫人挑眉,有些得意的看了眼二夫人。
老太君又道:“上次我也宣布了,以後讓雲舒與你多分擔一些。”她頓了頓,“前幾天玉姨娘薨,是雲舒一手打理後事,盡心盡力,費心操勞。”
大夫人臉色不太好看,有些不服氣的低聲道:“娘,並非兒媳漠視玉姨娘。只是玉姨娘是北苑的人,她身後事,應該由三弟妹全權處理,所以…”
“大嫂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二夫人一直靜靜的坐著,此時才開口道:“玉姨娘雖然只是一個姨娘,往小了說只是三弟和弟妹的家務事。但是往大了說,也好歹是秋府里的半個主子,而且從前還跟在娘身邊,一直細心伺候。如今她去了,她身後事,也不該馬虎大意。”
“二弟妹倒是說得大義。”大夫人嘴角挽出不屑,“自打玉姨娘生病,二弟妹就未曾踏入碧松苑半步。若非今日這番話,我還真道二弟妹冷血無情呢。”
二夫人眸色變了變,仍舊淡淡道:“三年一度的春闈就要到了,明軒每夜看書看到深夜。我擔心他熬壞了身子,自然要多費心幾分。況且,前幾天我已經與李夫人交換了明軒與李小姐的八字庚帖。等科舉過後,就娶她家的閨女過門。明軒成親後,自然要收拾新房出來。”她微微一笑,對著大夫人道:“說起來我倒是羨慕大嫂的好福氣。明玉及笄還得好幾個月吧,大嫂可比我清閒多了。”
秋明月腳步一頓,秋明軒要成親了。
也對,早便聽說二夫人在為秋明軒議親。如今事情終了,倒也了了老太君一樁心事了。
她重新微笑著牽著秋明絮走進去。
門外的丫鬟立刻高聲唱喏:“五小姐到,十小姐到。”
裡面的談論聲戛然而止。
秋明月放開秋明絮,緩緩福身。
“明月(明絮)給祖母請安。”
老太君點點頭,“坐吧。”
秋明月和秋明絮入座後,老太君先是關切了幾句。
“聽說你昨兒個身子不適,可是有大礙?”
秋明月微笑道:“無礙,只是一時傷寒罷了,喝了藥便好了。”
老太君點點頭,“這段時間天氣變幻多端,人特別容易生病,自己好生仔細著。”
秋明月恭順的應了,“是。”
老太君這才接著剛才的話題問二夫人:“日子定好了嗎?李府也是勛貴之家,李大人素來剛正不阿,清正耿直。他家的女兒定然也是才貌雙全,溫婉敦厚。切記可別怠慢了人家。”
二夫人點頭,“是,娘,兒媳曉得。”她素來清冷的容顏浮上幾許柔和的笑意。
“五月初便是春闈之日了,日子就定在七月十二。我查過了,那天是黃道吉日。彩禮兒媳也列了單子,拿來給娘過目。”她從身後紅玉手中接過禮單,交給老太君。
老太君仔細的看過,點點頭。
“明軒是咱們府上的長子,又是第一個成婚的孫輩,他的婚事不能馬虎。”她想了想,道:“除了一百二十四抬彩禮意外,再到庫房去取一箱碧色織暗花竹葉錦緞,一箱品紅妝蟒緙金絲提花紋錦,一箱石榴紅聯珠對孔雀紋錦。松石綠地粉彩花卉如意耳玉壺春瓶、黃地粉彩開光四季花卉紋雙耳瓶、粉彩花卉開光山水人物海棠形尊、黃地粉彩八寶描金花卉紋佛塔…”
老太君一口氣說了許多價值百金的用品,韓嬤嬤在一旁專心的記著,大夫人聽得臉色一點點沉下去。
“…再加上青花纏枝花卉紋大鳩耳雙環尊。都記清楚了嗎?”
韓嬤嬤點頭,“都記好了。”
老太君接過她遞來的冊子,對著大夫人說道:“玉芳,明日你就開了庫房和雲舒一起去把這些東西挑出來。”
大夫人咬著牙,不甘心的說道:“娘,侯門世子娶妻彩禮方才不過一百二十抬。明軒…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二夫人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聽說大嫂現在已經為明玉籌備了一百四十四抬嫁妝外加幾個中公的鋪子。”她嘴角一勾,道:“當初明霞出嫁的時候,嫁妝也是一百二十抬。這依著長幼之分,明玉似乎應該比明霞少十二抬才對。”
大夫人一聽,臉色就黑了。
“明玉是嫡女,自當如此。”
“那明軒就不是嫡子了?”二夫人冷笑。
老太君生怕她們兩個又吵起來,便道:“好了,別爭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住了嘴。老太君又道:“對了,今早收到中山伯的帖子。明霞明日會和中山伯世子回娘家省親。”
大夫人眼中難掩喜色,“真的?”
老太君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她剛生產不久,好不容易養好了身子,這才求了中山伯夫人帶著微姐兒回來一趟。”
大夫人也是高興,“除了滿月酒那日,我也許久沒見過微姐兒了,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長得像誰。”大夫人說到自己的孫女兒,情緒有些激動,眼眶也微微紅潤。難以想像,她是一個凌厲而張狂的女人。
秋明月進來後首先就打量秋明珠,見她神色如常。察覺到自己的視線,回過頭來對自己一笑。眉宇間毫無那日落寞空無之態。
她斂眉,希望秋明珠真的能夠放下這段還未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的感情。
其實除了門第之念,她也是不贊成秋明珠與薛雨華之事的。
首先薛國侯夫人便是一個難纏的角色,秋明珠若真嫁過去,難免受苦。其次,薛雨華並未對秋明珠上心,日後也不會護著她。所以,秋明珠對薛雨華的少女情動,最好趁現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及時收手。
至於薛雨華—
秋明月想到那日他的提議,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即又是嘲諷。
那樣浪蕩的公子哥,何談真心?
罷了,不去想那些事兒了,反正傳到橋頭自然直。
老太君與二夫人的商議她倒是也聽得分明,秋明軒雖然非大房所出,但是好歹也是嫡長子。且以如今的成就,日後前途定然不凡。便是高舉榜首也是有可能的。可想而知,老太君自然對其抱有很大的期望。
而大理寺卿李府,也是名門勛貴。兩府聯姻,老太君肯定不會馬虎大意。那些個彩禮什麼的,自然也是比較豐厚的。
照理說,大夫人出身名門,在這些事兒上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只不過她和二夫人爭鬥了半輩子,時時都想打壓二夫人,又加上她才被老太君分了一半中饋之權給二夫人。她心中不甘,所以這才想在彩禮一事兒上為難為難二夫人。豈知,二夫人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三言兩語硬是讓大夫人無話可說。
秋明霞,她從未見過的嫡姐。聽說當年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不但才貌雙全,又溫柔嫻靜。一年前嫁給中山伯世子,兩人夫妻恩愛,如膠似漆。中山伯夫人也是極其喜歡這個性子沉穩和順的兒媳婦。
古代出嫁的女兒很少能回娘家,除非有夫家允許,或者丈夫陪同。否者一律視為休棄。
秋明霞嫁過去一年,也不過回娘家五六次而已。除了大婚後三日的歸省以外,便是娘家長輩們生辰之日匆匆一趟。
此次她突然要回娘家,倒是令秋明月有些詫異。
老太君笑道:“微姐兒還小,哪裡看得出來長得像誰?”
大夫人也笑笑,“也是。看我,一聽說明霞要回來,高興得都沒個分寸了。”
老太君又掃了眼坐在大廳內眾人,在秋明月和秋明珠身上各自頓了頓。回想起秋明珍魔怔那一日,晚上她和老太爺說起此事。老太爺當時捋了捋鬍鬚,眼神有些悠長。
“明月心智非凡,日後前程只怕更在明霞之上。”
老太君皺眉沉思,“我也這麼想。”她嘆了一口氣,“可是明月戾氣太重,只怕日後…”
老太爺倒是呵呵笑了,“鴻鵠之志,豈在燕雀巢穴?”
老太君似有訝異,而後斂下眸子。
“只可惜,柔兒只是一個良妾。不然…”
老太爺回過頭來深看了她一眼,“你想讓卿兒提沈氏為平妻?”
老抬舉也不隱瞞,“當年本就是我對不起虞妹妹。”
老太爺拍了拍她的肩,道:“那不是你的錯。終究,天意弄人啊。”
“當真是天意麼?”老太君卻揚眉,目光直直的看著老太爺。
老太爺靜默一會兒,突然道:“前兩日卿哥兒上奏皇上還沈從山官職。”
老太君目光一亮,“皇上怎麼說?”
老太爺背過身往內室走,“林太師及鎮國公一力反對。此事,待議。”
老太君眼裡有些怒意,“干鎮國公何事?”
老太爺坐下來,道:“如今朝堂分為兩派,以鎮國公為首的自然支持大皇子。林府與大皇子雖然無直接聯繫,但是林太師的外孫女可是大皇子的側妃。沈氏雖然看似只是我秋家一個小妾,但是她的身份,在此時卻是尷尬。如果鬧大了,只怕對卿兒仕途有害啊。”
老太君不說話了,她非無知婦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想了想,她道:“明月說,她回京前一天晚上,在寶華寺遇見了太后。”
老太爺目光立刻就變了,“此話當真。”
老太君點頭,“她沒必要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