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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詩句委婉,卻句句表現女子相思之情。
相思樹,合歡花,牽著思念情深,後者盼望與君相攜。這等委婉而又風流的詩句,竟然是出自一個名門閨秀之手?
瞬間,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眼神不屑而嘲笑。
大夫人已經氣紅了眼眶,剛欲怒罵出聲,卻聞聽得秋明月輕笑聲入耳。
“這詩倒是不錯,不過並非出自我之手。”
大夫人一甩衣袖,“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
“母親這般急著坐實我的罪名,不知有何好處?”秋明月不涼不熱的回了一句,瞬間將大夫人低了回去。
“你—”大夫人氣得胸腹上下起伏,臉色鐵青。
姜氏連忙伸手拍拍她的被,略帶指責的對秋明月道:“五姑娘熟讀婦德,怎生如此與長輩說話?豈非忤逆不尊?”
秋明月幽幽一嘆,語氣不盡哀涼。
“我一小小庶女,如何能與長輩不尊?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這位裴公子突然闖出來攔截我馬車,口口聲聲說我於他有救命之恩。明月無言,敢問各位夫人一句。若大家受恩於人,可希望對方如此相報?”
周圍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
秋明月又道:“如果我真有恩於人,便是賢德寬慧,這等榮耀,我又何須不受?然而這裴公子一來數言,卻終不得要領,反倒是讓大家誤以為我不守婦德於男子私會。這般污衊,試問在場各位,如何怒而不言?”
她聲聲堅定,語氣孱弱而哀默。
晨間微風,帶著幾分惆悵飄入所有人耳中。讓人心生憐憫不忍。
秋明月深吸一口氣,似在啜泣。
“母親在家對各位姐妹管教甚嚴,我便是再不濟,又如何不懂人言可畏之理?便是不為我自己,我又豈敢背負累於眾姐妹之罪?自一開始,母親聲聲斥責教導,明月仰承母親箴言,謹記於心,不敢有違。然此時事關明月清白,也事關各位姐妹清譽。便是頂著冒犯母親之罪,明月也不得不辯駁。”
“便是母親生氣,明月…自甘隨後受罰。但願母親,容明月為自己辯解,莫要讓流言逆耳,污了姐妹清譽。明月,感激不盡。”
砰—
馬車內傳來一聲輕響,而後就有婢女的驚呼聲響起。
“小姐,你跪著做什麼?快起來。”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秋明月竟然自覺犯上,卻謹遵男女之防始終沒有下馬車,在馬車內下跪自受責罰。
來寶華寺上香的,無一不是貴婦,自然明白大家族裡面那些腌臢事兒。且聽方才秋明月字字真誠而委屈,明明受了嫡母刁難而不憤為自己辯解,卻又牢記長輩之尊不與之計較。之所以反駁,卻是念著姐妹情誼。
如此孝義兩全的女子,如何會是那等私於閨外yin流之人?今日這事,只怕有蹊蹺。
薛國侯夫人眼見眾人臉色,心知事情不妙,臉色沉了沉。
“明月,我們都知道你委屈,可你母親也是為你著想。俗話說,子不言母過,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她一言便將秋明月的苦肉計打回原形,兒女順從父母天經地義,沒有反駁的餘地。更何況是庶女對主母?
馬車內有低泣聲斷斷續續而來,直聽得人心中憐惜同情。
“明月自知身份低微,母親關切教導,明月感激在,何來委屈之說?姨母關懷,明月亦是心中感動。只是今日之事事關秋家門風,我斷然不允如此輕浮男子詆毀。不然,我便是血濺當場,也要洗清自己清白。”
先前那一句低泣中帶著微弱,後面那句話卻是鏗鏘有力,震得每個人耳膜一動,竟由心而生出敬佩之心。
“五姑娘明烈大義,我等都為你作證。姑娘若有委屈,不妨直言。在場的各位夫人也都心如明鏡,斷然不會讓那小人得逞。”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的美貌婦人,她表情和善,眼神睿智,說話自有一股威嚴。
薛國侯夫人一見那人,眼神一震。
“鎮南王妃?”
周圍的婦人也都一怔,而後齊齊福身下拜。
馬車內,秋明月眼波一震。
鎮南王妃,鳳傾玥的母妃?她也來寶華寺祈福?
不知為何,方才那般四面危機人人不善言辭下都坦然自若的她,此刻竟有些緊張起來。她伸出手,似想要掀開馬車車簾,又有所顧及,只得在馬車內低聲拜福道:“小女子秋明月,不知王妃嫁到,不能於王妃跪拜行禮,還望王妃恕罪。”
鎮南王妃揮了揮手,示意眾夫人不必多禮,對著馬車內的秋明月微微笑了笑。
“姑娘時刻謹記禮教之防,乃所有女子典範,何來怪罪一說?”
隔著車簾,鎮南王妃看不清秋明月的容顏,只是剛才秋明月不驚不燥不卑不亢的表現,已讓她心中大為欣賞。
“方才姑娘一番言語,本妃甚是贊同。凡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姑娘自問問心無愧,便無需畏懼他人所言,順其自然即可。”鎮南王妃雖然是在對秋明月說話,但是語氣卻不無諷刺在場之人方才合夥欺負言語諷刺秋明月的人。
那些人一接觸到她的目光,皆紛紛羞愧的低下了頭。
鎮南王妃又道:“今日有緣在此相遇,本妃很是喜歡姑娘的坦率大義,只是未得見其真顏,難免可惜。”
秋明月抿唇,心中卻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不想給鎮南王妃留下不好的印象。微微思索了會兒,秋明玉斟酌著開口。
“能得王妃如此贊言,明月倍感榮幸。只是自覺卑陋,不敢污了王妃的眼。”
“人若自輕自賤,別人也會看輕你。”鎮南王妃輕嘆一聲,“下個月本妃在王府中舉辦賞花宴會,不知五姑娘可否給本妃一個面子親自到訪?”
四周又是一陣到抽氣聲。
鎮南王雖非皇上胞弟,但幼時曾養於太后膝下,與皇上感情甚好。是以皇上登基後,對其榮寵有加,並特恩准鎮南王親王一脈傳承九代。這是自大昭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殊榮。
要知道,便是榮親王府,也只能以親王爵位傳至六代而已。由此可以想像,皇上對於鎮南王是何等的看重?而鎮南王妃,在所有皇親妯娌之中,身份自然也更高一籌。
便是京中貴族雲集之地,鎮南王府的請帖,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得到手的。更何況,得鎮南王妃當面相邀?這又是何等的榮幸與榮耀?
秋明月一個小小的庶女,竟然能得鎮南王妃如此喜愛?這不得不讓在場的所有人再一次在心中對這個久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秋家庶女五小姐的真顏。究竟有沒有傳聞那般讓人驚艷。
而大夫人和薛國侯夫人以及中山伯夫人姜氏,均臉色不好。尤其是大夫人,簡直氣得咬牙切齒。
身後華貴馬車內,秋明玉怒極,一手扯碎了窗簾,眼神陰鬱憤懣。
小賤人!
秋明蘭和秋明珊自然臉色也不好,不過她們比秋明玉懂得克制一些,隻眼神流露出強烈的嫉妒不甘表現出了她們心中的憤怒。
秋明容和秋明韻則是微微而笑,眼中除了羨慕唯有欣慰。
秋明月心神一顫,顯然也沒有料到鎮南王妃如此看得起她。
“王妃?”
鎮南王妃微笑自若。
“莫非五姑娘看不起鎮南王府?”
秋明月深吸一口氣,“王妃言重。”她頓了頓,又道:“難得王妃看得起明月,明月恭敬不如從命。”
第七十三章 王妃之怒,明月之益
鎮南王妃笑了笑。眼波一轉,卻是落在自她開口後便尷尬立於原地的裴思頎。
“裴公子,你當真受恩於五姑娘?”她笑意和善,眼神卻微微帶了絲凌厲之色。竟讓那裴思頎微微一驚,說話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我…”
“裴公子。”中山伯夫人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何須有所顧忌?”她眼神落在他手中那幅畫上,眼神帶著幾分好奇。
“這畫,也是五姑娘所著麼?呵呵呵…早聞五姑娘才藝精湛,尤其以這畫工,功底深厚,我早就想見識一番。今日難得有機會,裴公子可否借我一觀?”
“不,不可以。”裴思頎卻斷然拒絕,他將畫收起來,抱在懷中,似萬分珍惜一般。
中山伯夫人眼神閃爍,卻沒有生氣。
“呵呵呵,想必這畫對公子意味非凡,倒是我冒犯了,望公子別介意。”
裴思頎緊緊抱著畫,低著頭不發一言。周身散發出濃烈的悲傷氣息,影響著周圍所有人。
車內,紅萼小聲對秋明月道:“小姐,這…”
秋明月用唇語告訴她,“別慌,見機行事。”
良久,裴思頎抬起頭來,苦笑一聲,目光仍舊不離秋明月的馬車。
“本以為,卿心似我心。不想區區一年,我心依舊,卻已經物是人非。”他握著那幅畫,雙手顫抖,似努力壓抑悲憤和心痛。
女人都是感性動物,一見他這個樣子,就不覺心中同情起來。
“裴公子,既然你持畫而來,那麼容我問你一句。這畫中是否便是你救命恩人?”秋明月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裴思頎雖然疑惑,卻也點頭。
“對。”
周圍又開始議論了起來,自然是言語攻擊秋明月不知檢點之類的。
這時候,秋明月又說話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現在我也不與你分辨。可是你隨便拿一幅畫出來,就說是我畫的,這未免太過牽強。再說了,揚州也不大,你既然出身揚州,自然對那裡一糙一木再熟悉不過。可我從出生至今十三年,從未曾到過什麼翠微湖鳳昕亭。你這般無中生有,壞我清譽,到底是何居心?”
她再一次疾言厲色,已經不耐煩與裴思頎糾扯了。特別是在鎮南王妃面前,她尤其不想再拖下去。
“多說無益。”大夫人猛然一揮袖,對著裴思頎道:“把畫給我。”
裴思頎卻抱著畫後退,“這是在下僅有之物,請夫人成全,莫要奪去。”
秋明月在馬車內連連冷笑,“母親,我勸你還是不要看好了。”
大夫人猛然回頭,眼含厲色。
“怎麼,你心虛了?”
“我行的端做得正,為何心虛?”秋明月毫不畏懼,“只是方才那詩寫得這般yin穢,畫中之景,母親還是莫要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