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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嘲笑燕居迂腐心裡扭曲。不過端木清的死活她不在乎,八成燕居留著那個女人,是成為自己的踏腳石罷。
軒轅逸救了軒轅文玉,不過貌似那個小公主受了傷,李蘭芝也受了重傷。宇文溪和許天玉都受了輕微的傷,但好歹是自幼習武,多養些日子也就罷了。
她最關心的是秋府和沈府。雖然她身份暴露的時候那些大臣全都已經走了,但是當時昭陽殿還有那麼多人,比如守在外面那些侍衛。縱然都死了,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強。在燕居真顏暴露的那一刻,在鳳傾玥挾持自己的那一剎那,許多事情已經無法再隱瞞。
秋家一再受人蒙蔽養於別國皇子公主,而且兩次給大昭帶來幾乎毀滅性的傷害。如此重罪,便是株連九族也不為過。然而讓她意外又好像理所當然的,秋府和沈府沒有受到絲毫的牽連。
不用想,這定然是鳳傾璃和鳳傾玥兩人的功勞。
章王是西戎唯一的異性王,先祖曾隨西戎太祖帝打天下,受無尚功勳,世襲爵位。而司徒一族也不負皇室恩寵,世代忠心耿耿,是端木皇室的肱骨之臣。
然而如此顯赫王族,並沒有一個從龍大臣該有的得意或者炫耀。章王府並不如秋明月想像的那般奢華明麗,而是簡約古樸。
馬車下榻在章王府的時候,管家低調的請秋明月入內。呸苽児她身份未暴露,自然不能受公主待遇。然而一走進大門,章王便已經帶著王府所有人等候多時。章王司徒嘉是一個介於文人儒雅和武人粗狂之間的一個沉穩內斂又風華卓著的人。他穿一身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五官周正而輪廓分明,眉宇間正氣盎然。雖然已過不惑之年,卻仍舊自有一股風骨傲然。
他左邊站著一個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的男子,年齡在二十歲左右,眉目之間和章王有些相似,應該就是章王世子,司徒紫欣的哥哥司徒睿了。右邊站著一個華衣貴婦,與司徒紫欣有幾分相似。美目如水,直直的看著司徒紫欣,眼底有淚光閃閃。
“紫欣…”
司徒紫欣自出生就被燕居帶到了大昭做探子,這也是她多年來第一次踏足自己的家國,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人。聽到章王妃那聲動情的呼喚,不由得也紅了眼眶。
“娘。”
她衝過去,撲在了章王妃的懷裡,母女倆立即抱頭痛哭,淚水交織著喜悅和多年來分別的悲楚,感染了周圍所有人。
秋明月在一邊站著,看著她們母女相認,不由得想起了沈氏。自己突然離開,她不知該有多傷心多擔憂?
神思間,章王已經走了過來,抱拳客氣道:“姑娘就是國師的唯一愛徒?”
愛徒?
秋明月直覺的諷刺。燕居對她可不算如何,大抵是因為知道自己並非她的外孫女,只是占據了她外孫女身體的異世之魂而已,所以燕居才理所當然的將她當做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吧。
之前她一直刻意站在司徒紫欣身後,而且她如今身份並未公布。章王率王府家眷在此等候,並不是迎接她這個‘公主’,而是迎回自己久別多年的女兒。所以她自然不能搶了司徒紫欣的風頭,此刻章王一開口,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齊齊露出驚艷。她此刻戴著面紗,但是眉目風華扔不掩蓋,身姿娉婷弱柳扶風。
有別於西戎女子的明朗豪慡,渾身上下自有一股如煙如水的氣質。所以即便看不清容貌,與西戎女子如此截然不同的氣質仍舊讓所有人目光一亮。再想起章王的話,又是一陣驚奇。
國師在西戎地位顯著,卻從未聽說國師有徒弟一事。何況對方看起來還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秋明月沒有理會周圍探索打量的目光,只淡淡道:“正是。”
章王立即拱手一禮,“國師方才已經派人傳話,讓姑娘暫住章王府,稍刻稟明了陛下便來接姑娘進宮。”
秋明月點頭,微微福身。
“勞煩王爺,小女子感激不盡。”
章王哪裡敢承她的禮?別人不知道,他自是知道眼前這個少女的真實身份,日後就是西戎的女帝。他雖然是王爺,百官之首,卻也是臣子,萬萬不敢受未來女皇之禮。因此不動聲色的讓開身子,“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姑娘這邊請。”
那邊章王妃已經平復了內心的激動,擦乾了眼淚,和藹道:“王爺,妾身帶這位姑娘去吧。”
秋明月對這個美麗又溫柔的章王妃很有好感,看到她就像看到沈氏,於是她柔和的笑笑。
“王妃不必客氣,叫我明月就好。”
章王妃溫和的點頭,帶著秋明月去了王府最好的院子,落霞閣。章王府不大,但是也不小,亭台樓閣應有盡有,府中花園多種各色名花。春天了,百花爭艷,好不奪目。而且還有秋明月最喜歡的薔薇,正開在落霞閣。每天推開窗子,就能聞到薔薇花的芬芳,欣賞它的嬌艷美麗。
走在鵝暖石小路上,秋明月有些恍惚的想起了桐君閣那片空地。鳳傾璃曾答應她會在那片空地上種上薔薇,以後她每天早上醒來就能聞到花香。他要在花叢之中搭一架鞦韆,方便她就近賞花…
彼時正情濃,耳鬢廝磨溫柔呢喃猶在耳邊。不過轉眼間就千差地別,分居各地。
“小姐,你怎麼了?”
紅萼的聲音響在耳側,她驀然一驚。此時才發現臉頰有冰涼的液體划過,原來她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落淚。
章王妃已經轉過了頭,眼神帶著幾分疑惑。
孫嬤嬤連忙走過來,道:“小姐以前是養在別處,甚少出遠門,從前小姐的院子裡也是種滿了薔薇,小姐很是愛護,日日親自澆水照看。如今看到王府這片景致,有些觸景生情,王妃莫怪。”
章王妃恍然大悟的笑笑,拉著秋明月的手,溫和的道:“你也喜歡薔薇麼?恰好,我也喜歡薔薇花。所以王府花園裡百花芬芳,唯有這薔薇最多。你住在這裡,日日都能看見。”
秋明月擦乾眼淚,道:“薔薇花美麗聖潔,所以我喜歡。”
章王妃笑著,眼神卻有些惆悵。
“薔薇花代表思念。”
秋明月一怔,心口又有些疼痛。
難道這是一種預示?愛的思念,不正如她此刻心境麼?
她目光穿過琉璃牆瓦,穿過藍天雲層,遙遙看向大昭的方向。
不知道此時,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臨窗思念?
章王妃又笑了笑,“不過於女子而言,難免見之有些傷春悲秋之感。”又有些奇異道:“我看你年紀不大,想來也才及笄吧?怎的如此傷懷心思深重?莫非姑娘也有所系之人?”
秋明月又是一怔,不過很快就釋懷了。之前燕居說過,西戎國風淳樸,男女都明朗慡烈,在男女情愛上比較直慡,不若大昭男女含蓄扭捏驕矜做作。
“我…”
剛開口,秋明月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說她已經嫁人?自她脫下那身世子妃命服,頭上的髮髻也散了,旁人看她分明就是個雲英未嫁的女子。說她心有所愛?好像也不合適。
孫嬤嬤想要說什麼,好在章王妃是個明理識趣的人兒,見她神色便知曉大抵這女子有難言的苦衷,也不逼迫,遂不在意的笑笑。
“是我唐突了,姑娘莫怪。”
秋明月有些詫異的抬頭,章王妃並不如大昭那些貴婦自持身份有些優越或者尖酸刻薄。而是一個很柔婉的女子,然而眉目間又略顯幾分英氣。介於女子的溫柔和男子的慡朗,讓人一見就很喜歡。聽說章王沒有納妾,獨獨鍾愛這位章王妃。呸苽児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王妃哪裡話?是明月失態,王妃莫怪才好。”
章王妃善意的笑笑,又看了眼身邊的司徒紫欣,語氣頗有幾分悵然。
“紫欣自幼就與我分離,我這個做母親的日日思念…”
司徒紫欣聽得也有些不是滋味,便是再冷漠,此刻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娘…”
章王妃騰出一隻手來拍拍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又回頭看著秋明月。
“我生了三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時見了和紫欣同齡的孩子,就覺得親切。方才你和紫欣走進來,看起來就像一對姐妹,所以我…”
“娘。”司徒紫欣嚇得連忙打斷她。娘不知道秋明月的身份,豈止皇家公主,怎能和臣女稱姐妹?若是被那些文人酸儒知道了,還不得借題發揮?
章王妃一頓,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司徒紫欣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告訴她秋明月的身份,於是就拉著她撒嬌道:“娘,姑娘趕了這麼久的路已經累了,快安排她住下休息吧。國師讓人家姑娘住在咱們王府,就是咱們王府的貴客,可不能慢怠了。”
她自然不能成秋明月為公主,所以只能稱姑娘。
章王妃經司徒紫欣這麼一提醒才回過神來,拍了拍頭,有些懊惱又有些歉疚道:“抱歉,差點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秋明月搖搖頭,跟著章王妃來到了落霞閣,司徒紫欣的院子和她緊緊挨著。她知道,司徒紫欣是就近保護她的安全。
章王妃早就吩咐丫鬟將落霞閣收拾乾淨,並且又安排了一干丫鬟伺候。
“姑娘且先住著,如果她們伺候得不妥當,我便再另外安排…”
秋明月搖頭,“不用了,王妃。明月一己之身住在王府已是叨擾,如果再這般挑剔擾了王府清淨,實是明月的罪過了。”她頓了頓,看了眼站在門口一溜的丫鬟,竟然有二三十人之多。看來國師徒弟的身份,比公主都高貴。
心中嘲諷,嘴上卻道:“何況我的起居也有貼身丫鬟伺候,我比較喜歡清靜,實在用不著那麼多人伺候,王妃且莫如此客氣,否則明月就無地自容了。”
“你這孩子…”章王妃越發喜歡她的謙和柔順。“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
她一招手,那一溜丫鬟立刻退了一半。
“好了,你趕了許久的路累了吧,我讓丫鬟給你備了熱水,你先沐浴洗去一身風塵吧。待會兒晚宴的時候,我讓人來叫你。”
秋明月點頭,“謝王妃。”
章王妃帶著人走了,秋明月便住進了落霞閣,看著滿園的薔薇,心中不無悵然。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時刻,有人也站在窗邊,對著那片剛剛刨土種下花種的空氣發呆,表情哀傷而思念。
孝仁帝被皇后下了毒,本來是要死了的,但是被鳳傾玥給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