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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山無奈,氣罵道:“你個臭小子,沒聽見我的話嗎?快過來。”
“我就不。”
秋明瑞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昂著脖子瞪著他。
“過來又讓你拿著戒尺打我手掌心?我才沒那麼笨呢,還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兒呢。我偏不過去,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沈從山一噎,麵皮可疑的抽了抽,怪異的看著秋明瑞。
“你這小子,還記仇呢。”
秋明瑞哼了一聲,不理會他。
綠鳶在背後低著頭,努力壓抑著笑意。
秋明月搖搖頭,摸了摸秋明瑞的頭。
“誰讓你小時候那麼調皮來著?外祖父打你也是為你好。”
別看秋明瑞現在看著沉穩,小時候比猴子還頑皮。三歲的時候從假山上栽下來,差點沒摔斷一隻腿,沈氏當時嚇得連框都哭腫了。沈從山卻是氣得臉色鐵青,二話不說,直接拿起戒尺就啪啪啪給他招呼到手心了。那個時候秋明瑞還小,骨折之痛早就讓他痛得稀里嘩啦。沈從山又打他,而且力道很重,半點都沒留情面。痛得秋明瑞更是連聲呼叫,嗓子都快叫啞了。沈氏嚇壞了,跪在地上求他,沈從山不為所動,非要給秋明瑞一個教訓不可。六歲的她也心疼弟弟,也在一旁哭求。最後還是外祖母看不過去了,在旁邊勸說,沈從山這饒了秋明瑞。
不過那一次事情,倒是讓秋明瑞對沈從山嫉恨起來了,也不與他親近了,好幾年都對他不理不睬的。後來沈從山被人陷害入獄,祖孫倆再沒見過面。
說起來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倒是沒想到秋明瑞還記得這件事呢。
秋明瑞別開頭,臉色仍舊有些不好。
沈從山無奈的嘆了口氣,“你這小子,故意來給我氣受的吧。”
秋明瑞哼哼兩聲,“我是來找姐姐的。”
這小子,還敢口是心非。秋明月好笑的看著他。方才誰那麼激動的跑進來就跪在了地上?其實她知道,秋明瑞只是嘴上不承認,心裡還是很想念外祖父的。自從他三歲那一次事件過後,他果真記住了教訓,再也不敢調皮耍潑了,開始勤奮念書。他本就聰慧,再加上沈從山時不時的在一旁指點,自然功課突飛猛進。
秋明瑞雖然看著不喜靠近沈從山,但是對這位頗為博學的外祖父還是從心底佩服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到現在還保留著當年沈從山給他的字帖以及那些書籍。
“你就嘴硬吧。”
秋明月瞪了他一眼,又想到什麼,對沈從山道:“外祖父,如今您也入京了,這諾大個沈府您一個人住著怕是也寂寞。不如讓三叔公他們也搬過來吧,也好陪陪你。正好,我也好久沒見過幾位堂姐妹了。”
沈從山點點頭,“你三叔公前幾日就給我來了信,這段時間有些事情脫不開身,過幾個月吧,他會帶著你舅舅和幾個堂姐妹來京城。”
秋明月笑了笑,“那就好。”
她看了看天色,道:“外祖父,時間不早了,我和明瑞也得回去了。”她站起來,將身後綠鳶手中捧著的禮品接過來,溫言道:“我知道祖父不喜那些金銀玉器,唯獨喜歡收集文房四寶。這是我從秋家庫房裡找到的,青花纏枝牡丹花紋硯盒、沉香木雕靈山仙境圖筆筒、瑪瑙琴式奩盒、象牙詩文鎮紙、象牙童子洗象鈕印、象牙蓮藕筆舔以及剔紅雕漆近地芙蓉紋盒。”
她看向沈從山已經露出激動的臉,微微一笑。
“這些都是前朝的珍品,外祖父可要收藏好了,毀壞了可怨不得我了。”
沈從山盯著那幾件物品,眼睛都挪不開了。他揮了揮手,“去去去,趕快回去吧。”
秋明月笑著搖搖頭,拉著秋明瑞的手走了出去。
跨過大門的時候,秋明瑞突然回頭,沈從山正好抬頭,他一愣,而後吐了吐舌頭,走了出去。沈從山怔了怔,而後開懷的大笑起來,笑聲響徹在整個大廳里。
秋明月低頭瞪了秋明瑞一眼,“好幾年沒見過外祖父了吧,你還對他那樣說話,就不怕外祖父傷心麼?”
秋明瑞不以為意,“他傷什麼心啊?小時候打我的時候可狠了,我手心都給打爛了,也沒見他心疼。”他說起幼年的事還是一臉的紛紛不平。
秋明月無語。
“打是親罵是愛。你自己說說,你小時候有多頑皮?要是不打你一頓,你就不知道教訓。外祖父說得對,娘就是太寵著你了,你才這麼無法無天的。長大了倒是聽話了,乖巧了,骨子裡還是倔強呢。真不知道該說你有骨氣還是說你彆扭。”
秋明瑞嘟了嘟唇,不滿道:“姐姐,我可是你親弟弟。”
“剛剛那也是我們倆的親外祖父。”
秋明月伸手戳了戳他的頭,“外祖父年紀大了,就喜歡兒孫滿堂。你看看,他剛剛見了你,多高興。外祖父心裡是疼你,你還不知好歹。你說吧,娘那麼溫柔,爹也穩重,偏偏你怎麼就這麼執拗呢?什麼事兒都是一根筋兒,不撞南牆不回頭,也不知道像誰。”
“像你唄。”
秋明瑞摸了摸被她戳過的地方,一臉的笑嘻嘻。
“姐姐,咱們可是親姐弟,這一年可是你管教我的,我的脾性嘛,自然像你了。”
秋明月頓時無語,又好笑又無奈的瞪了他一眼。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學堂了?大哥呢?沒跟你一起?”
“哦,大哥剛下馬車,本來是要跟我一起進來的,可是府里的小廝來找他,說二嬸子讓他趕快回去,商議著去李府下六禮。”
“倒是挺快的。”
秋明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姐弟二人已經來到了門外,秋府的馬車停在那裡。她往後看了看,問:“你的車呢?”
秋明瑞道:“我讓人駕車回去了,我坐你的馬車。”
秋明月點點頭,正欲上馬車,忽而瞥到西街盡頭。拐個彎,再前行一百米,就是上官府了。她眼神閃了閃,吩咐綠鳶。
“綠鳶,你去一趟上官府,就說受我的吩咐去看看大姐。”
“是。”
綠鳶點頭而去。
秋明月和秋明瑞上了馬車,半個時辰以後,馬車停到秋府門口。
“小姐,到了。”
紅萼掀開車簾,秋明月和秋明瑞跳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已至正午,太陽高掛空中,雖然才五月,但是也有些炎熱了。
“走吧,出來這么半天,我也餓了,回去吃飯。”
用過午膳以後,綠鳶回來了。
“小姐。”
秋明月正拿著一本書,抬頭看了她一眼。
“可打聽到了什麼事?”
綠鳶道:“奴婢見到了上官小姐,大小姐這幾日似乎心情不虞,食欲不振。中山伯世子已經好久都沒有進她的房間了,倒是對新納的兩個小妾頗為寵愛。昨日發生了那些事,上官小姐怕大小姐受刺激,便讓府中的下人不許在大小姐耳邊提及。可是那兩個小妾仗著受寵,居然堂而皇之的闖進大小姐房間,冷言諷刺,說出的話不堪入耳。大小姐急怒攻心,當即就吐血了。”
秋明月放下書本,坐起來,眉眼凝重而凌厲。
“上官府竟然這樣欺壓我秋府的人?”她唇瓣譏嘲而冷諷,“上次我見那上官陌塵看著倒是謙謙君子的摸樣,沒想到居然也做這寵妾滅妻的勾當。”
她眼神染上一重霧色,臉色極其難看。
“上官小姐將這事告訴了中山伯夫人,中山伯夫人震怒,當即將那兩個妾室杖斃,並言辭厲色的教訓了中山伯世子一頓。大小姐如今躺在病床上,中山伯世子一直守著她。上官小姐說,昨夜大小姐醒過來一次,喝了藥,又睡了。今早起來的時候,臉色似乎好了一些,但是整個人變得更加沉默,幾乎都不說話了。上官小姐說,大小姐這樣下去不行,身體遲早都得跨的。如果不是因為小小姐,只怕…”
綠鳶的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秋明月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抿了抿唇,眸色越發深黑。
“這事兒大夫人可知道?”
“上官府有意瞞著這件事,大夫人這兩天自己都自顧不暇,只怕是還不知這事兒。”
秋明月向後靠了靠,睜著眼睛看著頂棚。
屋內靜靜,連風聲都清晰可聞。
她目光緩緩游離到窗外,似乎看得清流動的空氣,在眼底如流水浮動。
“你將這事兒告訴祖母,請她定奪。”
“是。”
綠鳶退了下去,秋明月又喚來香凡。
“小姐。”
香凡出現在眼前,恭敬的喚了一聲。
秋明月斜靠在貴妃榻上,看著香凡。
“香凡,從現在開始,你不用監視二夫人和我大哥了。他們倆武功比你高,你便是時時刻刻盯著也不敢靠近,反倒是打糙驚蛇。”
她想了想,低沉道:“從現在開始,你去沁園那邊,好好盯著我三姐。”
香凡有些訝異,“小姐?”
秋明月眸色似被黑暗席捲,聲音於暗沉中透出一絲冷寂。
“你說一個愚蠢如豬的人,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就變得絕頂聰明?”
“不會。”
香凡回答得毫不猶豫。
“一個人的性格會變,習慣會變,但是智慧卻不可能突飛猛進,那是需要一定的經歷和自身閱歷才可以升華的。所以如果一個蠢笨不堪的人,如果有一天變得絕頂聰明,那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她定定的看著秋明月,聲音有些低,有些沉,也有些冷。
“小姐是懷疑三小姐有什麼秘密?”
秋明月眯了眯眼,看著案台上那個青花瓷瓶,眸色不斷翻出浪花來,又被濃濃的霧色掩蓋。
“我想起曾經在揚州的時候,我娘中的毒。我一直就覺得,大夫人身後有高人相助。不,或者是她被人給利用了。不然的話,這些年二夫人不可能拿她沒有辦法。如今大夫人算是倒台了,可秋明玉突然來個大轉變,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緊緊是受了刺激,她就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所以,我懷疑她背後一定有人相助。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當初給我娘下毒的人。”
香凡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小姐的懷疑不無道理。”她沉吟一會兒,道:“屬下今晚就過去暗中觀察,或許能探查出些什麼來。二夫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