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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了閉眼,忽然覺得有些無力。然而轉瞬之間,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低低的嘆息響在耳邊。
“你又在亂想了。”他似乎有些惱怒,又似有些無奈。
“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何必在那兒胡亂猜測?”
秋明月抬頭看他,他眉眼秀麗而流麗芬芳,無論看多少次,也是那般瑰姿艷麗,容華無雙。然而也無論何時,都似蒙上層層白霧,隱住了那般明麗眉眼下的心事重重。
她低下頭,搖搖頭。
“你不說,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也不想知道。”
鳳傾璃抿唇,單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
“萱萱,看著我。”
秋明月抬眼看他,這麼近的距離,還是覺得看不清他。或許,也正是因為那雲山霧罩的朦朧白霧,讓她永遠無法放開胸懷,真正接受他?大婚數日,她們琴瑟和鳴,如膠似漆。王府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甚篤,恩愛情長。然而沒有人知道,這般溫馨美滿的婚姻,只是有名無實。
他夜夜擁她入眠,亦會對她狎昵親昵,親吻呵護。有時情難自禁,卻終究顧忌她心愿,不願強迫,只得生生壓抑。
十七歲的少年,在這個世界,多少男兒已經三妻四妾甚至子女成群。他艱難困苦十多年,好不容易迎來所愛之人為妻,卻相見不得碰。
這於他,總歸是不公平的。他雖然口中說尊重他,心底大抵還是有創傷吧。
秋明月心中忽而一痛,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胸懷。
“子靖。”
鳳傾璃一怔,有些欣喜她的主動又有些迷惑。她怎麼了?
“萱萱?”
秋明月閉著眼睛沒有應他,只是在想著。她既然嫁給他了,這一生便是他的人了,如此抗拒又是為何?只因對於那樣陌生情cháo的情怯?亦或者仍舊對未知的茫然和無措讓她不敢向前邁步?
深深吐出一口氣,秋明月微微睜開眼睛。
“子靖,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
秋明月默了默,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鳳傾璃也不催她,只是安靜的抱著她,等著她開口。
良久,秋明月才道:“勿忘本心。”
鳳傾璃微微一怔,低頭看她。
秋明月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喑啞和低沉,“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你要記得…我…”
我什麼,她突然頓住了,眼底慢慢暈出水光,只覺得心頭用處莫大的悲涼,如洪水般將她淹沒。她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面頰緊貼他的胸口,聲音低悶帶著壓抑的痛楚。
“我心如一,永不變。”
這是這一生,她給他唯一最沉重的承諾。短短七個字,卻似乎用盡了她一生的力氣。然而彼時,他不懂那七個字背後所包含的沉重和悲涼,也沒有看見她隱藏在眼底不舍哀絕的淚水。
他只覺得滿腔的喜悅和感動,這就是他所愛的女子啊,他的妻,他的唯一。
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腰肢,在她耳邊低低道:“我亦如是。”
秋明月身子顫了顫,不再說話。
但願經年以後,我們,亦如是。
那脫口而出的疑問,秋明月終究沒有問出來。或許是突然覺得沒有必要,又或者是覺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無論事實如何變遷,這一條,用不可變。
後來,鳳傾璃告訴她。本來薛國侯震怒,要處置薛國侯夫人的。可是薛雨華阻攔了。這個他唯一的嫡子,他的繼承人,那般優秀。便是薛國侯夫人有再大的過錯,也是薛雨華的母親。不過薛國侯夫人此罪不能饒,但也不能罰得太過,只令她去廟堂上香,以贖罪過。
這事兒倒是提醒了秋明月,薛國侯夫人之前一直在操心著薛雨華的婚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本來想問問鳳傾璃,但是又想著這男人是個醋罐子,罷了。薛國侯府與她無關,左右不過是秋府有兩個女兒嫁過去了而已。
翌日,秋明月正躺在床上看書。窗外明光照she,窗前紗帳起起伏伏,在她側臉上投下微微的暗影。
“世子妃。”
紅萼打了帘子急匆匆而來。
秋明月眉眼不抬,只淡淡問。
“出什麼事了?”
紅萼張口準備說什麼,忽聽得有輪椅咕嚕嚕的聲音響起。二人抬頭,見鳳傾璃已經推著輪椅進來。
紅萼趕緊躬身,“參見世子。”
鳳傾璃淡淡道:“你下去吧。”
紅萼看了眼秋明月,低低應了聲。
“是。”
秋明月此時也放下了書本,看著鳳傾璃推著輪椅向她走來。習慣性的給她掖了掖被角,“冷麼?”
秋明月笑了笑,“如今天氣慢慢轉溫和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哪有那麼嬌氣?”
“嗯,氣色是要比昨日好些了。”
鳳傾璃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展眉笑道。
秋明月沒有接話,只是低眸看著他。
“事情處理完了?”
雖然整日呆在這桐君閣,但是她卻也敏感的察覺到,今日王府氣氛有些緊張。這種緊張壓抑的氣氛,已經通過空氣傳播至每一個角落,她便是不出門也知道出了事。想來前幾日的事有結果了吧。
“藍側妃被削掉了封號,貶為一般侍妾,禁足終生。”
鳳傾璃突然開口,饒是秋明月有所準備,卻也是怔了怔。
“禁足…終生?”
她原以為,這事情鬧開了,依照藍側妃的城府,無論如何就算與榮親王妃魚死網破,也不至於輸得太慘。何況,這事兒說起來榮親王妃涉及最大吧。卻沒想到…或者,是她低估了榮親王對雲皇后的感情。
“那麼…王妃呢?”
鳳傾璃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依舊是王妃,依舊是王府的當家主母。”
秋明月一愣,眼神微微睜大。
“怎麼…可能?”
鳳傾璃嘴角似有譏誚,又嘆息一聲。
“那日大嫂從藍側妃那裡回去後,藍側妃就對青芙動了殺心。她猜出這是王妃的一石二鳥之計,既要借盜竊的罪名殺了青芙,更是要拖她下水。於是她在當天晚上就命人給青芙下了毒,只不過被我派去的人給調換了食物。青芙知道藍側妃和王妃都要殺她,很是驚懼。我便告訴她,說出這些年知道王妃和藍側妃的所有秘密,便保她一命,她答應了。昨日我拿著那支金步搖去了父往那裡,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了父王。”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低。
“可是我沒有想到,在此之前,祖母便已經見過了青芙。”
秋明月有些驚訝,眸光變幻了一瞬。看來,這個榮太妃,倒真是個人物啊。
“青芙否認了自己是王妃派到藍側妃身邊的臥底,反而質控藍側妃在大嫂的枕芯里放麝香,並且指使人偷竊王妃的首飾,也就是那支步搖。原因很簡單,那是我父王送給王妃的定情信物。”
秋明月漠然,一枚步搖,是出自榮親王的手,但是到底是送給誰的,時隔多年,已經無人知曉。只知道,那步搖,最終在王妃手裡,卻被別有用心的藍側妃給偷盜了去。
鳳傾璃突然譏笑一聲,“青芙倒是聰明,知道拿出世子之位來說事。藍側妃想給自己的兒子爭取爵位,自然就不能讓大哥有子嗣,所以給大嫂下毒很正常。她嫉妒王妃擁有父王送的金步搖,所以派人偷竊,不惜動用了安插在王妃身邊十年的暗線。”
他又短促的笑了聲,“你一定想不到,不過一枚小小的步搖,卻揭露了多少張醜陋的面孔。”
秋明月看著他,他雖然笑著,眼神卻微微悲涼。大抵,是想到了他的生母吧。
她嘆息一聲,又將自己埋入他的胸懷。
鳳傾璃笑聲一頓,雙手環抱住她的腰肢,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聲音徐徐傳來。
“青芙在藍側妃身邊許多年,自然知道藍側妃做下的一些隱私手段。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讓父王震怒了。單單只是讓丫鬟將那父王送給我娘那支步搖埋入土中,就足夠讓父王這些年因我娘對她的那幾分鏡花水月的情誼土崩瓦解直至蕩然無存。說來也怪,藍側妃自己本身就是精明之人。她在榮王妃身邊也有探子,可是那探子硬是沒有在最後的關頭幫到她。只因王妃是當家主母,掌握著所有下人以及她們下人的生死。青芙這事兒一出後,她就果斷的清洗了自己的院子,也將可疑的那幾個的家人給控制住了。藍側妃終究是因那步搖給擾亂了心神,不如王妃這些年日日看著那步搖早已淡漠平靜的心態,因而失了先機不夠果斷。再加上祖母有意要保住王妃,藍側妃功敗垂成是必然。”
秋明月閉上了眼睛,“父王…可是懷疑王妃了?”
“嗯。”
鳳傾璃繃著唇,緊緊抱著秋明月。
“萱萱,你知道嗎?本來如果她就此收手,我可以不計較她從前對我的所作所為。我娘致死都當她是姐妹,我怎能讓她連死後還要打破她唯一的幻想?可是榮親王妃她…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父王給我娘的定情信物,以圖來扳倒藍側妃,更甚至,還要害你。我…”
“害我?”
秋明月有些訝異,“這關我什麼事?”
鳳傾璃道:“你可還記得去年在鎮南王府,她送給你的那個鐲子?”
秋明月點頭,“記得啊,你讓我不要隨便拿出來,我一直好好放著,沒有戴在手上,怎麼了?”
鳳傾璃眉眼有些昏暗,“那鐲子曾經皇祖母準備送給我娘的,後來父王娶王妃,我娘便將這鐲子讓給了她。”
“原來如此。”
秋明月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可那鐲子是她當著很多人的面送給我的啊,就算她要誣陷我,也有好多人可以給我作證。她沒那麼愚蠢吧?”
“不,她不是要誣陷你。”
鳳傾璃搖了搖頭,語氣更為沉暗。
“我娘和父王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結,她一生嫉妒我娘,可最後我娘死了,父王還是惦記著她。王妃便是再恨,也無可奈何。畢竟,活人是永遠也爭不過死人的。”
他湊近秋明月耳邊,低低說道:“你也知道,那鐲子有靈性,冬暖夏涼,而且可以祛毒,但惟獨不能與一種藥物放在一起。否者便成真的劇毒。”
“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