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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也有好些年都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過得如何?”
老太君眼神暗了暗,“她夫君前些日子去了,留下她和兒子,便想回京一趟。”
“什麼?”
沈氏不無驚訝,隨後又一臉的傷感。
“想不到發生了這麼多事。”
秋明月聽她們說著,她還沒見過這個姑姑呢。在這個禮教嚴苛的古代,不知道當年她那個敢於挑戰封建禮教和心上人私奔的姑姑,是何等風姿?她有些期待起來。不過隨後又想起秋明蘭,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女人,但好歹都姓秋。秋府已經有一個女兒個人做妾了,斷不能再有第二個。況且陽寧侯府和秋府恩怨深,秋明蘭如果嫁過去,不就是明明白白讓人欺負嗎?當然,秋明蘭被人如何欺壓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是,秋府絕對不能向陽寧侯府低頭。
用過午膳以後,秋明月就要和鳳傾璃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她對老太君說:“祖母,六妹絕對不能嫁進陽寧侯府為妾。這事兒您不用擔心,改日我進宮一趟。再怎麼說,當初定下婚約的時候說的是正妻,那可是白字紅字有證據的,斷不能讓他們如此為所欲為。”
老太君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暗處,一雙仇恨的雙眼緊緊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尖銳的指甲狠狠的掐入了皮肉里。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那麼不公平?所有好的都讓秋明月得到了。她不過是一個外室生的私生女,卻因緣際會得了太后賞識成為莊君,而後又是世子妃,一等貴爵夫人。這些也罷,不過是頭銜而已。身份再高貴,也壓不住有一個殘廢的丈夫。可是為什麼她運氣就那麼好?那個男人偏偏站起來了,而且還是如此的風華絕代驚才絕艷。並且對她小心呵護,款款柔情。
那麼好的男人,為什麼就偏偏讓秋明月那個賤人遇到了?
不,她不甘心。
想想自己明明才是最為高貴的嫡女,母親是正室,父親是二品大員,祖父是大學士。外祖父是太師,舅舅全都是朝廷重臣,還有兩位表姐也是大皇子的側妃。然而皇權更替,一朝傾覆。林家毀了,大皇子府毀了。兩位表姐都死了,外祖父一家兩日後便要滿門抄斬。
而自己,原本嫁給陽寧侯府那個浪蕩的二公子就已經夠委屈了,偏偏那人還要自己為妾。
哈!她秋明蘭何其高傲,居然讓她為妾?
她躲在廊柱邊冷笑,等著吧,秋明月,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她轉身,冷冷的離去。秋日的風帶起她火紅的裙擺,燦爛如霞,美如紅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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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和鳳傾璃回到王府後,先去看了看榮親王,鳳傾霖正在旁邊坐著,神情擔憂。榮親王那晚在宮裡受了傷,須得好好靜養。秋明月親自給他探了脈,開了藥方,又叮囑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這才回去了。
晚上用了膳以後,秋明月思索著對鳳傾璃道:“過幾日我還是進宮一趟吧,陽寧侯府那事我覺得還是讓琴姨出面比較好。兩日後就是封后大典了,屆時她就是後宮之主。竇雲姿再怎麼猖狂,也就是一個妃子而已,斷不能壓過皇后去。”
鳳傾璃皺了皺眉,“這事兒害死等我回來後再說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反正你六妹不是還沒出嫁麼?再等等也無妨。”
秋明月斜靠在貴妃榻上,“我是怕夜長夢多。秋明蘭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夠耐心吃這個虧?如今林氏也死了,太師府完了,左相府安國公府全都沒了,她一夜之間什麼都失去了,依她的性格,受得了才怪。對了,沛香和她兒子救出來了嗎?”
鳳傾璃點了點頭,“御林軍去抓人之前我就讓人去將她們母子倆救了出來,還好她只是左相府里一個小妾,隨便拉個人代替就可以了,沒人注意她。”他頓了頓,道:“其實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救她們?”
“幼子無辜,總歸只是一個可憐人。”
秋明月嘆息一聲,“當權者爭奪皇位,有多少無辜人陪著他們血流成河?能救一個就救一個吧。其他的人我也顧不上。”
鳳傾璃坐到她身邊,將她攬入自己懷裡。
“有時候說你冷血吧,偏偏你又心軟得很。”
“不是心軟。”秋明月環住他的脖子,認真道:“我只是覺得,都是人命,只要是人,都不分貴賤。能盡一份力就救吧,我們可以好好活著,別人也有活著的資格。”
鳳傾璃不再和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分辨,抱著她就去沐浴。一看到熱氣騰騰的浴池,秋明月就想起他這段時間天天晚上拉著她在水中纏綿,臉色立即就紅了。
“不許胡來。”
“什麼叫胡來?”鳳傾璃明知故問,嘴角挽出邪魅的弧度,眼神妖冶而魅光橫流,湊近她道:“你不是喜歡孩子嗎?那我們可要努力。”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手指一動,衣衫滑下,在她驚呼聲中,他已經抱著她入了浴池,然後鋪天蓋地的吻接踵而來。
溫熱的水打在肌膚上,交纏的玉臂上露珠點點,髮絲相纏,在水中旋轉出絕美的舞姿和這時間最美的契合。
其實秋明月很想告訴他,過多的放縱交歡,是不容易有孕的。但是她也知道,某個等了吃了許久素的男人,一旦吃了葷,便如吸毒上癮,要戒掉只怕難。
一番纏綿以後,她氣喘吁吁的靠在他身上,身子軟綿如水,似一段雲,他輕輕一捧,便整個的納入了懷裡。
翌日,秋明月想著還是該去看看榮親王妃。無論如何,在鳳傾璃身份揭穿之前,榮親王妃好歹是他母親,她這個兒媳婦還是應該去看看自己的婆婆。
到了飛鴻院,楚玉盈和鳳傾雅都在。這兩天,這兩人一直都在照顧榮親王妃。楚玉盈剛給她餵了藥,鳳傾雅拿著帕子給她擦拭嘴角的殘漬。榮親王妃臉色有些蒼白,但好歹沒那麼虛弱了。她一抬頭看見秋明月,沒什麼表情。倒是鳳傾雅,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楚玉盈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不說話。
自從鳳傾翔消失以後,她整個人變得安靜了許多,有時候就坐著發呆,有時候又黯然嘆息,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秋明月走進來,禮貌的叫了聲。
“母妃。”
榮親王妃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倒是閒。”
語氣不輕不重,卻是沒有了最初的故作的親昵。秋明月聽著倒覺得舒坦,無論如何,比起整日的和人演戲虛與委蛇,她寧願人家明著表現出對她不喜,總勝過口是心非口蜜腹劍來得強。
“母妃今日可是好點了?”
她也不管榮親王妃的態度,只要盡到一個做兒媳婦的義務就行了。
“拖你的福,死不了。”
榮親王妃神色淡淡,“坐下吧,你這樣站著我看著累。”
秋明月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旁邊。
“母妃今日起色倒是好了很多。”
榮親王妃斜睨了她一眼,“玉盈,傾雅,你們倆出去。”
“母妃…”鳳傾雅有些敵意的看了秋明月一眼,“我們走了,你一個人…”
“這不是還有你嫂子嗎?去吧,我有些話要和你嫂子說。”
她神色淡漠,語氣卻是不容反駁。
鳳傾雅咬了咬牙,只得道:“是。”
臨走的時候,她瞪了秋明月一眼,此刻也不再顧忌,威脅道:“告訴你,你要是敢傷我母妃,我跟你沒完。”
“傾雅,走吧。”
楚玉盈喚了一聲,神色淡然。
鳳傾雅又哼了一聲,跟著走了出去。
“母妃想要說什麼?”
秋明月看著紫金香爐里飄出的淡淡白霧,問。
榮親王妃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著我還活著,是不是很失望?”
“母妃這是說哪裡話?我聽不懂。”
秋明月走過去,將窗戶打開一些。
“母妃傷重,室內空氣太過渾濁,還是要多吸收一些新鮮空氣,對您的身體有好處。”她回過身來,看著層層的紗幔。
“這些帘子還是扯了的好,擋住了光線對您養病有礙。”
“你是醫者,連御醫在你面前都得退讓三分,你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榮親王妃抬起右手,看著自己圓潤的指甲,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帶著幾分譏諷。
“從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必定是我的阻礙。到得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場,也都是你的傑作。”她忽然眼神一歷,聲音含帶了幾分冷意和凌然的殺氣。
“如今王爺厭棄我了,你們成功了,高興了?”她突然又怪笑起來,“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吧?呵,早知今日,當年我就不該留著他,省得今日和我作對。”
秋明月平靜的看著她,看著這個昔日風光無限此刻滿臉蒼白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平時在人前表現出來的雍容高貴已經被病容掩蓋了,眼神里只流露出深深的怨恨和不甘。
“您爭了這麼多年,鬥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又是何必呢?”
秋明月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眼神看向別處,聲音也淡如輕煙。
“其實他從里都沒想過要跟三弟爭什麼,包括這個世子之位。他已經那麼可憐了,沒了生母,又被親生父親拋棄,他什麼都沒有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王府掙扎求存。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厭棄他,都欺負他。哪怕他並沒有任何過錯,你們還是不放過他。”
榮親王妃沒說話,神色不以為意。
秋明月笑了一下,“或許你在想,他奪走了原本屬於你兒子的榮耀爵位,所以他就該死,對嗎?”
榮親王妃還是不說話,顯然秋明月說到了她心裡。
秋明月臉上笑著,眼神卻微微冷了下來。
“母妃,我現在還叫你一聲母妃,是因為你是他的姨母,好歹你也養育了他那麼多年。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些年你做了多少害他的事,你以為他當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跟你計較罷了。當你千方百計想要他的命的時候,可有想過,當年將他從皇宮裡抱出來。那幾年裡,你還是疼愛他的。他會對你孝順,敬你若生母。不,那個時候,在他心裡,你就是她的母親。是你給了他溫暖。然而也是你,將這唯一的溫暖打碎。”
榮親王妃抿著唇,眼神微微有幾分動容,眼底幾分複雜。
“也許你最開始就只是利用他,可是他那個時候只是個嬰兒。他剛出生就離開了生母,卻成為了你鞏固地位的棋子。這些也就罷了,可是到了最後,你有自己的兒子了,就毫不猶豫的過河拆橋。你要將你兒子的絆腳石一腳踢開,哪怕,他從來就不會成為你們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