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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在後院宅斗里混出的人精,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什麼的話,就白活了幾十年。很明顯,剛才秋明蘭故意摔倒,想激起鎮南王妃的同情憐惜之心而寬恕大夫人。卻不想,秋明月出於好心攙扶了她一把,打亂了她的計劃,她便惱羞成怒,一把推倒秋明月。自己也想跟著摔倒,或者是想陷害,卻被秋明月身邊的丫鬟扶住了。而大夫人,對此絲毫沒有感激不說,還將人家丫鬟毫不留情的推倒在地。
嘖嘖嘖,不愧是母女啊,一樣的狠毒。
那些命婦看向大夫人的目光再一次變了,對秋明月的同情心也更多了。
綠鳶被呵斥,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猛地跪在地上,道:“小姐,就算你今日為全家規肅風責罰奴婢,奴婢也要說。”她一臉的執拗,高聲道:“小姐自從進了京,回到秋府,日日被人算計迫害不說,人家還四處放流言污你清白。先是嫡庶尊卑,刁難斥罵。再是欺辱姨娘柔弱,百般羞辱。連五少爺,也差點被他們給害了…”
她說到這兒已經哭泣起來,雖然只是隻言片語,然而其中的艱辛歷程,卻讓聞者悲痛,聽著感懷。
大夫人心中一跳,眼見鎮南王妃臉色越來越沉,她心中恐懼逐漸擴大。然而綠鳶卻還在哭訴,“直到今日,她們又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想要毀小姐你的清白。若非今日有王妃為你做主,她們豈不是要逼死你啊?小姐,你心善不與人怔,可人家卻步步緊逼,一天也不讓你安生。到得如今地步,你再是以德報怨,人家卻還要數次置你於死地。你這又是何苦?”
“早知道京城這麼多是是非非,咱們還不如在揚州。至少沒有這麼多勾心鬥角,小姐和姨娘,還有少爺,也不用過得那麼辛苦。嗚嗚嗚嗚…小姐…”綠鳶跪在地上,雙手抓住她的裙擺,哭道:“奴婢是心疼你啊…”
她哭得傷心欲絕,說得也是泣淚橫流,已經有好多婦人聽得眼圈微紅,以袖掩面。尤其想到之前自己還在看好戲,冷嘲熱諷,就更加羞愧了。
紅萼在一旁也低頭輕聲哭泣,肩膀微微顫抖著。
秋明月身子頓住,表情迷茫痛楚,眼神有幾分呆滯和疲憊。渾身似沒有了力氣,癱軟的由幾個丫鬟攙扶著。
裴思頎站在不遠處,自打秋明月面紗一落,他就怔愣住了。又聽得綠鳶聲聲泣淚待血的哭訴,他才明白,原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受了這麼多苦?而他今日在幹什麼?在同那些人一起迫害她,想要毀了她的一聲。
他突然渾身發抖,想到自己寒窗苦讀十年,那些聖賢禮儀,那些明光正直…他都忘哪兒去了?他不是要靠一身才華立於朝堂,一腔熱水為國為民嗎?而這個女子,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百姓。而發誓要為百姓謀福祉的他,居然在聯通那些人要置她於死地。
縱然是日後功名千秋,又有何意義?
他雙腳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大夫人此時才回過神來,怒斥一聲。
“賤婢。”她走過去,怒氣沖沖的就要一腳踢在綠鳶身上。
鎮南王妃陡然怒喝出聲,“林玉芳,你當真視本妃於無物不成?”
大夫人一頓,心中不甘。
“王妃,這賤婢口出胡言,王妃莫要信她。”
“胡言?”鎮南王妃冷笑,“本妃還沒有老糊塗,是非曲直還分得清。”
大夫人被嗆得臉色一紅,“王妃,這是我秋家家務事…”
“你這是怪本妃越俎代庖?”鎮南王妃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成功的讓大夫人氣焰咽下去幾分,低聲道:“臣婦不敢。”
鎮南王妃臉色冷淡,“不過也對,這是你家務事,本妃確實不便干涉。”
大夫人眼神一亮,“王妃高義。”
鎮南王妃又話音一轉,“那麼便進宮請太后做主吧。皇后母儀天下,日日操心後宮,只怕忙不過這等小事。太后雖然鮮少過問後宮之事,但好歹身份尊貴,且又向來明察秋毫,大公無私。大夫人,請太后做主,可管得了你秋府內事?”
大夫人臉色白了白,“王妃也說了不過小事一樁,何須勞動太后?”
鎮南王妃眼含譏諷,“不是你剛才說我管不了你秋家內事麼?那本妃只有進宮一趟了。”
“這…”大夫人暗惱鎮南王妃果真難纏,竟抓著她不放了。
這時候,薛國侯夫人走上來。
“王妃,方才明蘭不是說這事另有玄機嗎?不如聽聽她怎麼說,再決定不遲。否者萬一查出來本是小事一樁,卻還進宮勞動太后,太后怕是也不高興。”
鎮南王妃看了她一眼,同是姐妹,這當姐姐的倒是聰明許多。
秋明蘭很見機的走上來,屈膝一禮。
“王妃,恕明蘭冒昧,我覺得,此事是有人暗中加害,欲至我秋家女兒以無顏之地。”
“哦?怎麼說?”鎮南王妃來了興致,問道。
秋明蘭見鎮南王妃終於注意到自己,心中鬆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或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裴公子的救命恩人,既不是三姐也不是五姐。而是另有其人。”
鎮南王妃眯了眯眼,“繼續。”
秋明蘭道:“正如方才三姐和五姐各持一言,一年前五姐遠在揚州,從未見過三姐,如何得三姐畫像?而三姐,又如何能得五姐小字?所以這一切,是有些人別有所圖,意圖想摧毀我們姐妹感情,進而置我姐妹於萬劫不復之地。”
“女子閨譽何等重要?試想一下,今日無論查證出來這幅畫究竟是誰所著,那麼受謠言所累的,乃是我整個秋家所有女兒。這於背後涉及陷害之人,其心之狠之毒,不可謂不讓人膽寒心驚。”
鎮南王妃沒有說話,周圍的命婦們也靜靜聽著。
秋明蘭頓了頓,又繼續道:“我想,那人應該是對三姐和五姐的行跡生辰八字都了解透徹,所以才設下這一石二鳥之計,讓我們姐妹反目成仇。”
鎮南王妃這時候開口了,“毀了秋家所有女子清譽,對那背後之人又有何好處?又是什麼人,費盡心思的將兩個相隔萬里之遙的少女生平所有了解得如此透徹?難道就只為了今日?這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
秋明蘭自然知道自己這番話並不足以讓鎮南王妃徹底心腹,她也不慌不忙。
“王妃試想一下,若我秋家門風就此敗壞,那麼於祖父父親和二叔在朝中地位也大大不利。所以,明蘭猜想,這背後之人,定是秋家在朝中的政敵。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螞蟻撼樹非一日之功。這背後之人處處算計,意圖利用我姐妹逐漸瓦解秋府。”
四周寂靜下來,鎮南王妃眯了眯眼。
“你一個尚未出閣的小姑娘,懂得什麼政事?小心禍從口中,被人拿了話柄。到時候秋府不用人家算計,不攻自破了。”
她雖看似話語之中含帶教訓,但是語氣卻不如之前冷漠。而那話里話外,卻已經透露出相信秋明蘭的話了。
秋明蘭心中一喜,屈膝道:“是,王妃教訓的是,明蘭記住了。”
鎮南王妃在看向大夫人,神色依舊冷淡。再看向裴思頎,問道:“裴公子,你可記得救你那人有什麼特點?”
哪有什麼救命之人?不過是一場精心算計而已。
裴思頎心中苦笑,口中卻道:“那日在下飢餓昏迷,除了這幅畫,什麼都不知道。”
鎮南王妃眉間微顰,又看向大夫人。
“秋夫人,你以為呢?”
大夫人猶自心中不平,自然是巴不得今日就一舉將秋明月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最好。薛國侯夫人自然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捅了捅大夫人的手臂,給她使了個眼色。
大夫人努力平復心中怒火,才不甘不願道:“明蘭說得有理,此事定然是有心人的挑撥。”
鎮南王妃又看向秋明月,以眼神詢問。
秋明月吸了吸鼻子,低著頭,聲音低弱,帶著幾分鼻音。
“明月也覺得六妹分析得有道理。連裴公子都不知那人究竟是誰,我們再多做辯解也無意義…”腦子突然一陣暈眩,她話未說完,便又再次倒下。
“小姐。”綠鳶連忙站起來,配合著紅萼和王妃身邊的幾個丫鬟將她扶住。
“五姐。”秋明絮驚叫著從馬車裡跳了下來,奔跑而來,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場面混亂至極,鎮南王妃連忙吩咐。
“快,快將她扶到馬車去,立即下山。”
“是。”幾個丫鬟立即手忙腳亂的將秋明月扶到馬車上。
綠鳶臉上仍舊帶著淚水,福身對鎮南王妃道:“我家小姐自幼體弱,尤其暈車。從山上下來,本就身心疲憊,又一連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才會暈迷。今日多謝王妃仗義援手,否則…否則我家小姐可能就…”她說到最後千言萬語全都化作了淚水,滴滴墜落。
鎮南王妃輕嘆一聲,“別說那麼多了,現在你家小姐身子要緊,趕快下山吧。”她目光又移到綠鳶滿是血痕的手上,吩咐身邊的丫鬟。
“冬jú,拿金瘡藥來。”
“是。”冬jú立即回到鎮南王府的馬車上取來上好的金瘡藥交給鎮南王妃。
鎮南王妃將藥塞給綠鳶,“你這滿手傷痕,不能感染了,不然怎麼照顧你家小姐。明月那孩子已經夠苦了,若連你們幾個也倒下了,誰來護著她?”她這話意有所指,在場之人心有七竅,自是心如明鏡,紛紛將目光投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大夫人身上。
綠鳶吸了吸鼻子,再次福身。
“謝王妃關懷,小姐能得王妃垂愛,才得以免除大劫。可小姐身處餓狼之中,日後怕是…”綠鳶這會兒膽子也大了,說話也不再估計。她本來性子就直,在浣衣房呆了那麼些日子雖然內斂不少,但一顆心還是記掛著秋明月。如今好不容易見鎮南王妃喜愛自家主子,她自然要為自家主子尋個強有力的靠山,這樣日後大夫人若再要刁難,也得顧忌幾分。
鎮南王妃何等七竅玲瓏之心,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倒也不生氣,拍拍她的手。
“明月乖巧又懂事,我自是喜歡,只是可惜了,我沒有一個這般知書達理的女兒。不然…”
她話未說完,大夫人已是黑了臉色。鎮南王妃這話什麼意思?將秋明月當做自己的女兒般疼愛?警告自己日後莫要再構陷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