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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蘭看了大夫人一眼,又道:“祖母,不若搜查一番。或許,這西苑裡真有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早日查清了,也免得府中人心惶惶。”
老太君沒說話,搜查院子倒沒什麼。但是於秋明珍一個未出閣的閨秀來說,實在損壞名譽。
月姨娘已經急得臉色發白,跪在地上,哭求道:“太君,妾身求您,不要搜查,不然明珍這輩子就毀了。”
二夫人也道:“娘,明珍怕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才導致一時情緒紊亂。如此大張旗鼓搜查,不知道的怕是會胡亂揣測。”
“揣測?”大夫人冷哼一聲,“揣測什麼?這麼大的事兒,如果不查清楚,日後若有個什麼好歹,弟妹你可負得起責?”
二夫人清凌凌望過去,“大嫂,你多年掌家,如今內宅出事兒,若鬧大了,府中丫鬟人人自危之餘,怕是也於大嫂威信有礙。”
“你—”大夫人不甘的閉上嘴,又對老太君道:“娘,那這事兒就這樣算了?”
“自然不能…”
老太君話說到一半,忽而聽見有女子低叫一聲。
一個丫鬟匆匆而來,跪在地上,一臉惶惑。
“太君。”
老太君皺眉,“你是靜姝院的丫鬟?”
那丫鬟道:“奴婢春文。”
二夫人解釋道:“她是上次牙婆帶進來的丫鬟之一,被明珍選中,伺候在外院。”她又對春文道:“做什麼這般驚慌?”
春文臉色有些白,“沛香…瘋了。”
“什麼?”這下子老太君再也無法淡定了。
“不好了…”又一個丫鬟匆匆跑進來,“沛香…殺了念雲。”
“啊”到底是婦人家,立刻就有人驚叫了一聲,滿臉驚怕。便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變了變臉色。老太君腳步踉蹌了一下,喝道:“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是。”那丫鬟臉色慘白,支支吾吾的說道:“沛香發瘋…手裡一直握著一個小匣子。念雲想去搶,那盒子好像對沛香很重要。沛香不給,然後她們就…就爭執了起來。最後…沛香,殺了念雲。”
“匣子?”大夫人這次敏感了一次,“什麼匣子?”
“是…是這個。”那丫鬟顫顫巍巍拿出一個黑木匣子。那盒子質地厚重,上有浮雕斑斕如畫,純銀鑲邊,幾片祥雲浮於表面,環繞一面圓鏡。鎖扣已經被打開,微露的fèng隙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淺淡的…若有似無…卻又無處不在的…阿修羅香!
秋明珠抿唇,眼神淡涼。秋明容目光一縮,手指緊緊掐入肉里。秋明蘭臉色猛然沉了下來,死死的盯著那個盒子,眸中波濤狂卷。大夫人也是一臉陰沉,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秋明玉瞪大眼睛,眼神震驚而不敢置信。
“胭脂醉!”
秋明蘭猛然抬頭,目光如利劍一般剜了她一眼。秋明珠平靜的容顏下微笑自若,秋明蘭將胭脂醉放到秋明容房裡,自然不可能單單只是為了陷害秋明容而讓秋明蘭脫罪。她的目的,是要將秋明容打入地獄,讓秋明月沒有機會收留這個幫手。她在變相的…孤立秋明月。
十二歲的孩子啊,真是好深的心機呢。
秋明蘭眼中笑意微微,止不住的寒涼滄桑。
老太君一張老臉風雲轉換,秋明珍和月姨娘早已慘白了容顏。
“這…不…不可能的…”秋明珍喃喃自語著,猛然大喊。
“怎麼會這樣?”
二夫人卻一步衝過去,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眼神冰冷而憤怒。
月姨娘輕呼一聲,撲通跪在了地上。
“夫人—”
秋明珍捂著被打腫的臉頰,有些茫然的看著二夫人。
“母親?”
“閉嘴。”二夫人聲音仿若地獄九幽之鏡,帶著莫可名狀的寒意。
“平時我是怎麼教導你的?言必溫,行必端。你又是怎麼做的?居然縱容丫鬟偷竊他人之物,鬧得全家雞犬不寧。何嘗為大家閨秀?”
“不,夫人—”月姨娘抓住二夫人的言外之意,“定是那些大膽的丫鬟背主竊財,二小姐她…她定然也是被瞞在鼓裡的。求夫人開恩啊—”
二夫人抿唇不語,老太君已經恢復了冷靜,目光淡漠而微涼。
“明珍,你說,為什麼你的丫鬟會有胭脂醉?”
秋明珍心中一緊,道:“都怪明珍御下不嚴,才讓這起子小人鑽了空子。我…”
秋明容卻咦了一聲,有些詫異道:“二姐,這幾個丫鬟是前幾日才進府的吧。那個時候大伯母的胭脂醉已經失竊了,她們怎麼會有?”
秋明珍咬牙,暗自瞪了秋明容一眼,臉色微白。
“我…”
老太君面色有些沉,大夫人卻又陰陽怪氣道:“二妹啊,雖然這胭脂醉有市無價,但明珍若是喜歡,我這個做伯母的,自然會給她。哎,又何必…”大夫人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言外之意任誰都聽得明白。不外乎就是說秋明珍偷竊了她的胭脂醉,又藉此狠狠打擊二夫人一番。
二夫人死死抿唇,眼神更冷。秋明珍臉色更白,“不,不是我,我沒有偷,沒有…”她驚慌失措的就要下床,急忙辯解。
“祖母,母親,我沒有偷竊,真的沒有。”
月姨娘抱住她快要摔倒在地的身子,哭求道:“太君,明珍乖順收守禮,豈會做那偷竊之事?此事定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意欲陷害啊。”
大夫人哼了一聲,“陷害?”她眼眸凌厲,冷聲對著跪在地上的春文道:“你說,胭脂醉什麼時候到了沛香的手上?”
春文一抖,“奴婢…奴婢不知。”她看向身邊的丫鬟,“小蕊,你跟沛香走得最近,你是何時發現她有胭脂醉的?”
“我…”小蕊身子顫抖,弱弱的看了眼滿屋子的人,似有些害怕。
“奴婢不知。”
“廢物。”大夫人當即一怒,“養你何用,來人—”她立即就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想要好好懲戒一番小蕊。
二夫人在她話落之前打斷她,“大嫂,這裡不是你的東苑。便是明珍房裡的丫鬟有錯,要打要殺也該由我來處理。”
大夫人冷笑,“你處理?”她目光森冷炯然,帶著厲色。
“那胭脂醉乃是家姐給予,前日不甚被盜,至今未得見。卻不想,今日卻出現在靜姝院。二妹,你說我無權干預此事?”大夫人這話不僅是打壓二夫人,也同時在對老太君說,薛國侯夫人如今還在府上。這事兒若是處理不好,被薛國侯夫人知道了,老太君面上也無光。
老太君面色沉了沉,二夫人目光冰冷如猝了毒的寒劍。大夫人毫不畏懼的瞪回去。二夫人眼一眯,忽而笑了。
“也對,到底是大嫂的東西,大嫂的確有資格干預。”
大夫人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神色間頗為得意。二夫人卻話音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大夫人挑眉,寸步不讓。
二夫人勾唇,“這胭脂醉卻有蹊蹺。”她已然恢復清高淡靜,“上次明玉碰了那胭脂醉突然神情癲狂,今日明珍又出了這事兒。娘,我覺得,這事兒甚有蹊蹺啊。”
老太君面色一凜,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氣急,“你什麼意思?”
二夫人淡淡道:“小妹並無他意,今日靜姝院出了這事兒,我自知管理不善。不過罪魁禍首,卻是那胭脂醉。大嫂,你也逃不開。”
大夫人氣得胸腹上下浮動,“你—”
“娘。”秋明蘭淡淡開口了,她眼波微微一轉,笑道:“二嬸子說得有理,不過這倒是讓我想起來。上次七妹指甲上的胭脂醉,是六姐識別而出。”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所有人的神色,又道:“六姐見多識廣,不出閨閣卻能聞知這胭脂醉,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此話一出,老太君等人頓時就想起來。秋明月是如何識得這胭脂醉的?上次情況太過混亂,大夫人又被氣急忘記這個重要的問題。此刻秋明蘭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想起來了。
秋明玉一愣之下立即狠狠道:“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哪有那個福分能得這樣的好東西?說不定那胭脂醉就是她偷竊去的呢。”
大夫人面色陰鬱,低罵一聲。
“小賤人。”
秋明珠皺眉,“伯母,五妹自幼養在深閨,熟讀規訓,不會是那宵小之輩。”
大夫人嗤笑一聲,“誰知道呢?到底是小家小戶養出來的,沒見過世面。見著好東西,一時眼紅也不是不可能。”大夫人打定主意要將秋明月拉下水。想起上次秋明玉被罰禁足,她現在還恨得牙痒痒呢。
“娘說得對。”秋明玉也站出來道:“要不然她怎麼知道胭脂醉?”
秋明珠抿了抿唇,不語。她現在於秋明月來說,是二房中一顆隱形的棋子。若稍微有行差踏錯,二夫人定然能看出端倪。
見她沉默,秋明玉更加得意了。
“沈府在揚州也算不得多富貴的人家,沈姨娘又一貫小家子氣,哪裡能擁有胭脂醉這般尊貴之物?”
秋明蘭暗自惱怒,老太君已經沉了臉。
“看來抄了幾天的佛經,你的心還是靜不下來。”老太君惦記當年救命之恩,遂處處偏愛沈氏。沈府當年雖算不得多富貴,但是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沈氏曾經也是清清白白的名門閨秀,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她決不允許,有人這般污衊沈府。
秋明玉臉色一白,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惹怒了老太君。然,她害怕的同時更加嫉恨。憤憤不平的閉上了嘴。大夫人心中不平,想要辯駁幾句,卻被秋明蘭給攔下了。
“祖母別生氣,三姐只是一時口無遮攔。”
老太君臉色微緩,“去叫五小姐過來。把這胭脂醉交給李大夫檢驗。”老太君當然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步步緊逼,各不退步。今日這事兒又太複雜,偏偏薛國侯夫人又在府上。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若是處理不好,傳了出去,對秋府可是大大不利。她相信,以明月的聰慧,定然能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