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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一愣,而後急忙爬起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太君饒命,奴婢該死。”她抬起頭來,眾人這才看清她的面貌。
“海棠?”秋明珠微微詫異,“你不是二姐的貼身丫鬟嗎?不在二姐身邊伺候,跑這兒來幹嘛?”
海棠低著頭,囁嚅著說道:“奴婢…奴婢…”
老太君努力克制心中怒氣,威嚴道:“支支吾吾做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海棠一抖,“是…是…”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大夫人心情也不好,見著丫鬟說話吞吞吐吐,語氣更是不善。“你這慌慌張張是想去哪裡?”
海棠身子一顫,眼裡流露出害怕來。她咬咬牙,說道:“小姐…魔怔了。”
什麼?
老太君、大夫人、薛國侯夫人齊齊一震。秋明月低頭看著因秋明珍魔怔離去而無暇顧及斜倒在地上衣著略微狼狽面色仍舊有些蒼白呆愣的依琴。
“你甘心麼?”
依琴這時才回過神來,抬頭,少女的容顏恍如一輪明月升起,霞蔚灼灼,生生灼痛了她的眼。
“你?”
秋明月蹲下身來,目光平和的與她對視。
“別以為你今日逃過此劫,你知道了那麼多不該知道的秘密。無論是薛國侯夫人,抑或者你心生仰慕的世子,都不會放過你的。”
依琴開始渾身發抖,“你想做什麼?”
秋明月微微一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輕柔的拂去她臉上的髮絲。
“可惜了這張如花似玉的容貌了。”她搖搖頭,語帶幾分可惜。
依琴更加驚恐,她以手支地,不斷後退,嘶啞著聲音吼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秋明月站起來,目光平視前方正急急而來的兩個婆子。
“瞧,她們來送你上路了。”
依琴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臉色瞬間慘白,眼瞳蒼白而絕望。
秋明月嘴角浮起淡淡笑意,“想不想救你的家人?”
依琴猛然抬頭,眼底划過一絲凌厲。
“夫人不會遷怒我的家人。”
“哦?”秋明月挑眉,“你當真相信?”
依琴咬牙,“自然。”
秋明月輕笑一聲,“愚蠢。”
依琴怒目而視,“你—”
秋明月回過頭來,“你是侯府的家生子吧,在侯夫人身邊待了那麼多年,你不了解她的行事作風嗎?要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你覺得,這般淺顯的道理,侯夫人會不明白?你是聰明人,難道就甘心就這樣冤枉的死去更甚至連累父母?你若不信,我且與你打賭。等姨母回去後,不出三天,你的家人就會遭難。”
依琴驚恐的睜大眼睛,連連搖頭。
“不,不會的,夫人答應過我的,不可能…”
秋明月又是一聲淺笑,“不會?那你心虛什麼?”她聲音不波不驚,卻又似穿透的利劍,直入耳膜。
依琴臉色更加慘白,她嘴唇顫抖,五指緊緊掐進血肉里,目光血絲一寸寸蔓延。耳邊聞得那腳步聲慢慢靠近,像是閻羅殿裡催命的打鑼聲。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救我…我不想死…”她低聲哀求,淚水模糊而下。
秋明月眼角餘光瞥到還有十米便到得近前的兩個婆子,聲音仍舊淡若清風。
“救你,我有什麼好處。”
還有七米—
依琴咬牙,“五小姐今日就得奴婢一命,他日若有吩咐,萬死不辭。”
五米—
“我如何信你?”
兩個婆子越來越近,依琴心中更加恐慌。
“我知道大夫人的秘密,是關於沈大人的。”
三米—
秋明月目光瞬間凌厲,手指忽而一動,一顆藥丸便塞進了依琴口中。
“留著你的秘密,這顆藥丸能暫時保住你的命。記住,待會兒無論她們將你帶到哪兒,無論多疼,都不能出聲。”她話音剛落,身子一轉,立刻躲到背靜處假山後。還好這裡臨近湖邊,周圍又有樹木蔥鬱。秋明月身旁就有一顆茂密大樹,剛才距離較遠,那兩個婆子年紀大了眼神兒也不好,自然沒有看見被樹枝綠葉遮住的秋明月。此時走得近前來,秋明月早已徹底消失在她們眼前。
其實她沒有走,假山背後有一簇花團。此刻她便隱在花叢中,靜聽依琴被捂著唇強行拖走。
過了一會兒,紅萼急急過來,臉色有些白。
“小姐。”
秋明月看了她一眼,“如何,有無人起疑?”
紅萼搖搖頭,“適才情況太亂,七小姐又帶著府中幾位小姐急急趕來,互相推囊之下,沒有人發現小姐落下。半路中世子問起一次,四小姐說你身子不適回去休息了。女眷閨房,世子一男子不宜靠近,薛國侯夫人不便干預府中家務,便帶著世子回去了。”
“醉文呢?可有察覺有異?”
“剛才情況緊急,她被香糙給纏住了。”
“嗯。”秋明月點頭,目光幽深。
“口信傳到薛國侯府了?”
紅萼仔細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才道:“傳到了。”她頓了頓,又有些不解道:“小姐,為何要救依琴?”
秋明月目光幽深,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外公一聲清廉如水,卻突然入獄,你沒想過,這其中是否有貓膩?”
紅萼目光睜大,似想到什麼,驚呼一聲。
“小姐是說?”她話說到一般,慌忙捂唇,目露驚駭。
秋明月膽大看了她一眼,“當年祖父可是皇上半個老師,比之當時還只是中書省參知政事的林太師,可要位高一級。你覺得,秋家能單單因為老祖宗的意願而不惜毀昔日諾言迎娶林氏?”
紅萼臉色白了白,“小姐是說,當年老爺與姨娘之姻緣,是有人故意破壞?”
秋明月微微笑著,眼神卻一寸寸冷了下來。
“父親不喜林氏,卻仍舊娶了她。一年到頭也沒幾天宿在芙蓉院,她仍舊生了三個女兒。呵呵呵,事有反常即為妖。”她沉了沉,讓祥叔派人留意一下太師府。我總覺得,當年之事太過蹊蹺。
紅萼應了一聲,“是,奴婢曉得了。”
秋明月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回去吧。不然待會兒薛雨華得起疑了。”
紅萼心驚,連忙扶著秋明月往回走。
“是。”
直到主僕二人身影消失,濃密樹林後才緩緩推出一方輪椅。輪椅上,錦緞華衣的妖孽少年看著即將消失在月拱橋盡頭的少女,目光柔軟。身側,抱劍的冷峻男子依舊面無表情。
時間一分分逝去,眼見日上罩頂,才聽得鳳傾璃淡淡道:“三天之內查出十九年前秋府與林府聯姻之由。”
冷修一愣,“世子不是說要五小姐自己做嗎?”
鳳傾璃敲了敲把手,目光溫涼。
“薛國侯夫人不是那麼簡單,還有那個薛雨華。她一個人應付不了。”
冷修頓了頓,問道:“世子在背後暗中相助,為何不讓五小姐知道?”他不明白,世子既然看上了人家,又處處為五姑娘著想,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呢?依那晚五小姐對世子的排斥程度來看,世子的追妻之路,只怕遙遙無期啊。
鳳傾璃動作一頓,眼底划過一絲幽暗。
“我只是讓你去查,並沒讓你把結果告訴她。”
冷修一驚,“世子?”
鳳傾璃背對著他,薄唇微揚,眼神黝黑。
“聽說薛國侯在候夫人的整治下平靜多年,薛國侯安慰的同時,卻又嘆息膝下子嗣寥寥。”
冷修暗自警覺,“世子想?”
鳳傾璃拿出上次那個香囊把玩著,目光玩味兒。
“找個合適的人,在薛國侯夫人無暇分身的情況下,好好伺候薛國侯。再怎麼說,薛國侯為官多年,於朝廷多有建樹,也該多多犒勞犒勞。”
冷修心中腹誹主子的腹黑,又默默為薛國候夫人鞠了一把同情汗。
“是。”
鳳傾璃嘴角一勾,手指忽而she出一根銀線,閃電般纏繞遠處屋頂角隅,而後連人帶椅一起飛躍而上,轉瞬消失了身影。
當晚,冷修便帶來消息。依琴還有個妹妹,叫依雪。
彼時鳳傾璃正執筆研墨,專心描繪著一幅雪地寒梅圖。聽聞此言後,頭也不抬。
“就是她吧。”他頓了頓,“長得如何?”那個叫依琴的長得還不賴,她妹妹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比之其姐更甚。”
“嗯。”鳳傾璃淡淡嗯了一聲。
於是,薛國侯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某個黑心腹黑的妖孽少年給算計了,以至於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家宅不寧,更讓薛國侯夫人焦頭爛額差點失寵。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而彼時,秋府大院裡,西苑院北的靜姝閣內,卻有女子尖叫聲響徹雲端。
“啊—”
那叫聲悽厲而森冷,讓隨著海棠踏入西苑的老太君等人齊齊腳步一頓,面色微寒。而此時,二夫人也得到了消息,正在丫鬟的帶領下急急趕來,面色陰沉如水。看到老太君,她面色更是沉如鍋底,卻又不得不上前行禮。
“娘。”
老太君面色如陰,“到底怎麼回事?”
二夫人低著頭,“兒媳也是才聽丫鬟提及,並不知曉其中細節。”
老太君正欲再問什麼,又聽得裡面再次傳來比剛才更悽厲的尖叫聲。
“啊—”
老太君神情一凜,大夫人唯恐天下不亂,在旁邊陰陽怪氣道:“我說二妹啊,這北苑可一直都是你自己在管理,我可沒有插手半分。明珍那孩平時看著也是溫柔嫻靜,知禮懂事的。昨日還好好的,今兒個怎麼就突然魔怔了呢?”
二夫人眼眸清冷,正欲反駁幾句。那邊,一美貌婦人帶著丫鬟急急而來,面色焦急。她正受氣,見到那婦人,衝口就道:“月姨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月姨娘也是剛聞得女兒魔怔了,連忙趕了來,不想靜姝閣居然來了這麼多人,連太君都驚動了。她目光一縮,就在宅門後院裡,自然敏感的察覺到今日只怕事情有怪。然而此時顧不得追究著許多,她小跑著過來,恭敬的給老太君等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