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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眼神疑惑,“記得啊,怎麼了?”
秋明月看了看窗外,壓低聲音道:“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不是生病,是中毒。”
“中毒?”沈氏輕呼出聲,手捂著唇,眼神驚恐而顫抖。
秋明瑞也是一臉驚詫,“姐姐?”
秋明月沉聲道:“本來這件事我不想說出來,因為還沒有證據。但是依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來看,我估計八成是大夫人在從中搗鬼。哼,我倒是沒想到,她挺有能耐的,居然能把手伸得那麼長。”她鳳眼微寒,聲音冰涼。
“爹一直想把你接回去,可是因為太老夫人一直施壓而不得。而一年前太老夫人去世了,沒人能夠制衡得了爹了。我猜想,她定然是害怕爹把你接回來跟她爭寵,威脅她的正室地位。所以就想永除後患。”見沈氏想要反駁,她握緊沈氏的手,目光定定看著她。
“姨娘,聽我說完。我的懷疑絕對是有根據的。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那個時候你中得毒非常霸道,而且是一種慢性毒藥。一般的大夫根本就堅持不出來。那是西域的一種毒藥,服下後沒有起先沒有任何異樣,但是時間久了,就會讓人體虛匱乏渾身無力,就像風寒發燒一樣。然而它的毒素會吞噬人的五臟六腑,直至死亡。”
“那種毒藥非常罕見,它的主要成分是北部戎原上的一種叫做紫木熏淺的花。這種花在大昭根本就沒有,因為它的生長環境適合在高原峽谷里。從根到葉再到花蕊花瓣,全都是深深淺淺的紫色。紫木熏淺是一種很奇特的花,它只有六瓣,而且每一瓣的顏色深淺不一。香味異常,如果有陽光灑下來,會發出魅惑的紫光。紫木熏淺是毒,卻也非毒。”
“何解?”沈氏不過一個深閨婦人,第一次聽女兒說這麼多她以前從未聽說過的醫學藥物,驚怕的同時難免有幾分好奇,不由得問出了聲。
“紫木熏淺的花瓣可安神催眠,然而如果運用不當,就會讓人永遠沉睡不醒。而它的花蕊,卻又可以用來泡茶,益壽延年,美容養顏。花徑可入藥,可解世間奇毒。最特殊的就是花葉,磨碎了可以入藥,但是也可以是毒。但是要混合其他藥材,才可使用。”
“而且…”她說道這兒,沉吟了一會兒,道:“紫木熏淺極為難得,幾乎千金難買。別說懂得用這種花的人少之又少,便是知道世界上有這種植物的人,都沒有幾個。所以我懷疑,大夫人自作聰明,但是或許是做了別人的棋子。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會借大夫人的手來給你下毒?”
其實這些疑問早就存在她心中,只是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再加之不想給沈氏添加煩惱,她便從未說出口。但是如今接連幾次交鋒下來,大夫人屢屢吃虧,只怕更加不會放過自己。沈氏太過柔弱,自己必須給她心中豎起一道堅固的城牆。不然,她很容易被大夫人算計了去。
還有明瑞,她們接連幾次對明瑞動手,已經再無顧忌了。
想來,是大老爺鐵了心要提沈氏為平妻一事,讓大夫人心慌之下不顧一切了。
沈氏被秋明月這番話更是說的心驚膽戰,恐慌不已。
“這…誰要害我?”
秋明月沉重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姨娘,你曾經可有得罪什麼人?或者,外祖父和外祖母可有什麼仇家?要知道,那種毒藥,根本不是中原能夠找到的。我不明白,沈家不是世世代代都是中原人麼?為何會招惹到蠻夷番邦呢?大夫人縱然恨你,但是也絕對沒有這麼高明的手段。不然的話,我們當初也不會那麼順利的來到京城。這幾次的交鋒,她也不會每次都慘白收場。”
“我不知道。”沈氏迷茫而無助的搖頭,“爹為官清廉,娘也溫柔和善,沈家在揚州一向好評。如何會遭人嫉恨?更別說蠻夷番邦之人了。”
秋明月沉吟著,沒有說話。
沈氏有些心慌的抓著她的手,“明月,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你的意思是,有人要算計沈家?大夫人,她真的讓人給我下毒?”
秋明月反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十有八九是她做的。而且姨娘,我告訴你,非但如此,我懷疑當年外公無端入獄,這其中,只怕也有大夫人的功勞。”
“什麼?”沈氏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聲音都不自覺的加大,甚至驚動了端了午膳正準備走進來的白楓白梅。
“姨娘,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白楓白梅急切的腳步聲傳來,沈氏立刻回頭,強自壓抑心中的驚慌和憤怒。
“沒事,你們把飯菜放下,都出去吧。”
白楓白梅心中狐疑,卻還是躬身告退。
“是,奴婢告退。”
等她們二人一走,沈氏就迫不及待的抓住秋明月的手,急切問道:“明月,你知道什麼,快告訴我。”
秋明月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看了眼同樣眼露驚訝憤怒焦急的秋明瑞,沉聲道:“姨娘,已經午時了,外面伺候的丫鬟等一會兒也要進來了,這件事我過些時候再與你細說。”她眯了眯眸子,聲音寒涼。
“既然有人給明瑞下毒,那麼也就是說著智明院裡出了jian細。”她冷笑,“如果留著這樣的人在明瑞的屋子裡,只怕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還是得儘快揪出來為好。”說道jian細,秋明月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對沈氏道:“姨娘,上次那個醉曼是怎麼處理的?”
沈氏方才一直被秋明月帶動著思緒,此刻見她突然轉換話題,有些跟不上來,遲鈍的回過神來。
“你爹的意思是仗殺了她。哎~她也是受人指使,念她這次尚且沒有釀成大禍,我便央求你爹寬恕她,只是把它趕出了府,任她自生自滅去了。”
秋明月蹙眉,為沈氏這樣的做法不滿。
沈氏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明月,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始終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多行善事,總會於自身有益的。”
“是麼?”秋明月不為所動,“外公一聲清正廉潔,兩袖清風,到頭來還不是被人陷害入獄?姨娘你一生寬容和善,與世無爭,卻有人屢次加害與你。姨娘,人心難測。或許人之初性本善,但是這個世界太過骯髒醜陋。金錢、權利、欲望、虛榮…這些浮華而引人追逐的一切,已經讓人心變得虛榮、嫉妒、仇恨、陰狠…經過了這麼多事,你應該早就深切體會過來,如何還會相信善惡之說?”
她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善惡等級之分。有時候你看著一個人覺得他謙謙君子面目和善,有可能他內心裡就是深沉毒辣,殺人狂魔。有時候你看著一個人面目冷傲,目空一切。有可能她心底良善,與世無爭。所以姨娘,千萬不要用眼睛去看人。要知道,人的眼睛,有時候也是會欺騙我們的。”
沈氏疑惑而探究的看著她,“明月,我覺得你自從上次落水後就變了好多。尤其是進了京以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以前的你柔弱孤僻,沉默寡言,怯懦膽小,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可是如今的你,聰慧、冷漠,見解獨到。你身上好像隱藏了很多東西,就像永遠開掘不完的寶藏一樣。而且你說話的語氣,根本就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少女。感覺,就像一個歷盡滄桑的老者一般。還有,你以前根本不會醫術。而如今的你,論起醫學來,卻是頭頭是道。若非這張臉,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我的女兒明月。”
秋明月心中咯噔一聲,害怕沈氏懷疑。她拉過沈氏的手,有些撒嬌的道:“娘,我可不就是你的女兒麼?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上次我失足落水,在閻王殿裡溜達了一圈兒,或許是上天憐憫我,才讓我又重回人間。不過經歷此劫,女兒心智通明,知道弟弟還小,我要照顧娘。至於醫術嘛,姨娘忘記了?你身子不好,我那段時間不是天天翻看醫書麼?女兒雖不聰明,但也不愚鈍,長久浸yín於此,如果沒有一絲領悟,那才叫無用之極呢。”
她依偎進沈氏的懷裡,吸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微微有些陶醉的說道:“至於你說我心智成熟,哎。姨娘,你也知道,如今我們生活的環境有多艱難。如果我再不長大,等待我們母子三人的,有可能是無盡深淵。你說,我能不時刻防備麼?”
沈氏聽了又是心疼,扶著她的臉道:“孩子,苦了你了。”
秋明月仰頭微笑,“不苦。”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被冷落的秋明瑞就不滿了,“姨娘,姐姐,我餓了。”
沈氏笑笑,喚來白楓白梅來扶著他起來。坐在矮凳子上,然後把飯菜移過來。
“明月,你還是第一次在這裡用飯吧。”
“對啊。”秋明月看著眼前豐盛的午膳,道:“說了這半天的話,我還真的餓了。聞著這香味,我就食慾大增了,今天我可得多吃點。”她有些誇張的語氣,倒是把沈氏和秋明瑞逗樂了。
吃了幾口,秋明月忽然開口。
“姨娘,爹每天都會來看明瑞麼?”
“會。”沈氏點頭,“你爹每天下朝後如果沒有公務,第一時間就會過來看明瑞。即便有其他事牽絆了,晚上也會過來的,怎麼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秋明月默了默,道:“今晚留父親在這兒用晚膳吧。”
沈氏和秋明瑞不解其意,都疑惑的望著她。
秋明月淡淡道:“有人給明瑞下毒,這事兒總不能就這樣算了。總一味的容忍,只會讓她們更加猖狂得意。適當的反擊,才會讓她們收斂。明瑞已經傷到了腳,這個時候,不能再和她們這樣磨蹭下去。”
沈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秋明月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眉目沉靜,眼神卻隱隱多了一絲暗流,欣慰的同時,也不免有幾分黯然。
餐桌上,一時無語。
從智明院出來後,秋明月決定去看看秋明珠,誰知道一到蓮苑,卻發現整個院子寂靜異常,外面的丫鬟各司其職,卻沒有一個人說話。裡屋傳來壓抑的哭泣聲,是秋明珠。
秋明月皺眉,走到一個穿淡綠色裙衫正在打掃院子的丫鬟面前。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小姐呢?”
那丫鬟抬頭看了她一眼,福身一禮,弱弱道:“小姐在裡面。”卻是隻字不提方才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