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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呵呵笑道:“好好好。明月腹有詩書氣自華,又這般容貌,世間難尋啊。不向我那若怡,什麼也不會,整天就知道繡繡花,彈彈琴。你們年齡相仿,日後還得明月你多多照顧。”
這便是說日後周若怡嫁給秋明錦以後了。
周若怡的臉又紅了起來,躲在周夫人背後,不敢見人。秋明錦也微微有些尷尬,沒說話。
秋明月暗自好笑,這周姑娘也太容易害羞了。不過想來古代女子鮮少能有出門的機會,平常怕是除了父兄,根本沒有見過外男。也難怪如此羞赧了。她又想起秋明玉,整天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薛雨華身上,豪放得根本就不像個大家閨秀。
與周夫人寒暄了一陣,天氣開始陰沉了下來,不一會兒,一道驚雷划過天際。
“哎呀,要下雨了。”周夫人皺眉,“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吧。”
秋明珠的道:“方才我過來的時候,見前方湖邊處有一個八角廊柱亭,我們去那兒避避雨吧。”
“甚好。”
秋明錦和秋明汐是男子,和一群女子在一起,多有不便,便拱手告辭離去。礙於周若怡的名聲,周夫人倒是沒有過多挽留,只點了點頭。秋明錦離去的時候,再次看了眼周若怡。周若怡再次紅了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秋明珠帶路,一路走到東南側的湖岸上,那裡佇立著一座八角廊柱亭。而此刻,亭中卻有一華衣男子駐足而立。他背著身負手而立,看不見面容,只身影高大頎長,束髮金冠。寬大衣袍垂下,銀絲暗紋流動,若湖光粼粼浮動。
秋明月一怔,薛雨華,居然是他?縱然是背著身,她卻依然能夠一眼就認出他來。
皺了皺眉,他來幹什麼?
這時候,薛雨華轉過身來,衝著她微微一笑。
“表哥?”秋明蘭見到他先是一愣,而後歡喜之色溢於言表。表哥居然上山來了?哼,母親讓三姐留在府中又如何?還是留不住表哥的心。這次自己一定要抓住機會,絕對不可以再錯過了。
還好眼下周夫人在此,不然這一大群閨閣之女,倒是要避嫌了。秋家與薛國侯府是姻親,秋家幾位小姐與薛雨華也算表兄妹。如今即將大雨傾盆,在此避雨也說得過去。但是周若怡已經算是與秋明錦訂了親,不便與其他男主見面。
周夫人蹙了蹙眉,剛想讓丫鬟帶周若怡退開,薛雨華卻已經走了下來。
“晚輩見過周夫人。”
周夫人嘆了口氣,罷了,反正有自己一個長輩在,倒也沒什麼,遂重新笑道:“原來是薛國侯世子,怎的獨自在這兒?”
說話間,一行人便走上了亭子。
薛雨華暗自看了秋明月一眼,見她目光根本沒落閘自己身上,心中微微失落,倒是沒注意周夫人的問話。
周夫人當先坐下來,見薛雨華還在發愣,不由得微微蹙眉。
“世子?”
“嗯?”薛雨華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有些迥然。
“伯母,晚輩失禮,望伯母不要見怪。”
周夫人笑了笑,道:“無妨。”
周若怡蓮步輕移,徐徐一拜。
“小女子見過世子。”
薛雨華目不斜視,只回了一禮。周若怡紅著臉退後一步,不再說話。
周夫人又問:“世子這次上山可是為何?”
薛雨華撒謊不打糙稿,“閒來無事,到處走走。”
周夫人笑笑,“只不過如今大雨將至,怕是今晚不能下山了。”
不能下山正好。薛雨華心中道,反正他討厭看見秋明玉。五妹妹在這兒,他回去幹嘛?
秋明蘭這時候走上來道:“表哥就這樣上山,怕是姨母要擔心了。”
薛雨華皺眉,這個表妹更討厭。心機深,而且又狠。
“母親在貴府一切安樂,我自是清閒幾分。”
周夫人一愣,這薛國侯世子似乎與薛國侯夫人有隔閡啊。秋明蘭皺眉,抿了抿唇,沒說話。
薛雨華則是想到前天秋明瑞乘坐的馬車馬兒發狂,秋明瑞從馬車裡跳出來,摔斷了腿。他自然知道這事兒不同尋常,只怕與自己母親有關。所以當日下午他便去問薛國侯夫人。
“娘,你告訴我。明瑞的馬車是不是你讓人做了手腳?”
薛國侯夫人坐在桌旁,面色波瀾不驚,見他闖進來,皺了皺眉:“這般語氣,是你跟我該有的態度嗎?”
薛雨華不說話,冷冷的瞥了眼薛國侯夫人的貼身丫鬟雪槐。
“都出去。”
雪槐被那冰冷的語氣嚇得腳下一軟,臉色都白了一分。
薛國侯夫人皺眉,“你先出去。”
“是。”雪槐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
關上了門,薛國侯夫人才斥道:“這般冒冒失失,成何體統?坐下。”
薛雨華抿了抿唇,坐下來。
“娘,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害明瑞,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你也不放過他麼?”
薛國侯夫人知道瞞不過他,便道:“你的心究竟站在哪邊?明玉和明蘭才是你嫡親的表妹。秋明瑞和秋明月不過是賤妾所生,你那麼關心他們幹什麼?”
薛雨華心中一涼,“娘,他們不過是兩個孩子而已,你也要對她們下殺手嗎?今日若不是…”想到秋明月今日看他的目光,那種森涼而憤恨的目光,如一把利劍,狠狠刨開他的心。鮮血汩汩而流。他的心,突然好痛好痛。而這疼痛的源泉,卻是來自於他親生母親的設計。
薛國侯夫人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絲嘲諷。
“怎麼,你心疼了?”
薛雨華目光一縮,聲音軟了下來。
“娘,他們威脅不到姨母的,更與侯府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你又何苦這般趕盡殺絕?”
薛國侯夫人聲音冷了下來,“哼,本來我是不想趕盡殺絕的。怪就怪你自己。”她說著眼神露出憤恨和失望來,深深的看盡薛雨華的心中。
薛雨華心裡咯噔一聲,“娘,你在說什麼?”
薛國侯夫人嘆了口氣,“雨華,你是我生的,我怎會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喜歡那丫頭吧。”
薛雨華被拆穿心事,心中更加慌亂。
“娘,你多慮了,我…”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麼你就否認?看來我是猜對了,你果然被秋明月那丫頭給迷住了。”薛國侯夫人恨恨咬牙,“一個庶出的小丫頭,也值得你如此費心,讓咱們母子失和?本來看她只是一個庶女,我也不想做得如此根絕。不過看在看來,我就是想放過她都不行了。”
薛雨華臉色一變,“娘,你想做什麼?”
薛國侯夫人臉色陰沉,眼神如猝了毒的寒冰一樣。
“總之,我覺不允許你毀在她手上。”
薛雨華慌亂道:“娘,你不可以傷害她。”
薛國侯夫人大怒的站起來,“什麼不可以傷害她?我看你現在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敢違逆於我了。那丫頭的確有幾分本事。我看玉芳說的對,她們母女倆都是專門勾引男人的賤貨。長此以往,你還不得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便是這個原因,我也絕對留不得她。”
薛雨華也站了起來,“若非你和姨母步步緊逼,她也不會與你作對。”
薛國侯夫人走到窗前,夜風冷冷的吹來,她的聲音更加冷如寒冰。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怪只怪她投錯了胎,做了庶女。”
薛雨華終於忍不住怒了,“庶出又如何?難道她的命救不是命了嗎?就該被你們如此輕賤嗎?就像府中那些姨娘的孩子,他們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娘你,連讓他們來到這個世上的資格都沒有給他們。你,怎能如此殘忍無情?”
薛國侯夫人渾身一震,回過頭來,目光里有震驚有瞭然有淡漠。
“你既然知道了,就該清楚,為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薛雨華自嘲一聲,“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娘,你自己很清楚。”
薛國侯夫人甩袖,怒斥一聲。
“雨華。”
薛雨華神情淡淡,目光卻堅定如石。
“娘,以前的就算了。總之,從現在開始,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一分一毫。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你——”薛國侯夫人被他突然的冷漠和堅定給震住了,這才發現,原來兒子對秋明月不僅僅是迷戀那麼簡單。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固執而堅毅,分明是一個對自己心愛的女子才有的神情。
她閉了閉眼,搖搖頭。
“華兒,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要娶的人是明玉,她才是你今後陪你走過一生的人。”
薛雨華冷笑,“秋明玉?娘,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她,我也不會娶她。何況,上次在後花園你也看到了。她不僅偷盜,還對自己的姐妹言語粗俗侮辱,絲毫沒有半點名門閨秀典範。娘你不是最不喜沒規矩不賢不德的女子嗎?這樣的人,如何能嫁於我為妻?”
薛國侯夫人蹙眉,苦口婆心的勸道:“明玉還小,日後嫁給你了,自然會改。”
薛雨華譏誚,“刁蠻任性,怪張蠻橫,不可理喻。這樣的人,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
薛國侯夫人知道一時無法讓他改變態度,便強硬道:“無論如何,你便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那個秋明月,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本來如果她安安分分點,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他給你做妾。沒想到你居然那樣緊張她,於你而言,絕非好事。所以,我不能再留著他繼續影響你了。”
薛雨華忍不住怒道:“娘,我說了,不許你動她。”
“就憑你這個樣子,我也非除掉她不可。”薛國侯夫人語氣堅決,眼底更是划過一絲刺骨的殺意。想起今日下午秋明月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她下不了台,她心裡就憋屈憤恨。如果不好好教訓她一番,那丫頭豈非更加囂張?
薛雨華沉默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娘,其實咱們在這兒爭吵又是何必呢?這件事,大可以和平處理。”
薛國侯夫人挑眉,“你想說什麼?”
薛雨華沉吟道:“你要的不過就是和秋府聯姻,至於和誰,其實都一樣不是嗎?”
“不行。”他剛一開口,薛國侯夫人便知道他想說什麼了,語氣堅決的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