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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點頭,“嗯,我要先看一會兒書,你自己睡吧。”
秋明絮眼睛亮了起來,自己爬上床。
“五姐,你還要看多久啊?”
秋明月正看到關鍵處,嗯了一聲。
秋明絮閉上眼睛,好一會兒都睡不著,翻身對著她。
“五姐,我睡不著,你給我講故事吧。”
秋明月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放下,回頭看她,見她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心又軟了幾分。
“天天就要講故事,日後嫁人了也讓你夫君給你講?”說話間,她已經走過去,掀開被子,躺在外側。都躺了好一會兒子了,秋明絮的身子居然還是冷的。她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心中嘆息著,這個孩子該是受了多少苦,怕是心冷了吧。
秋明絮感受到她懷中的溫暖,眼眶熱了熱,又聽她說的話,臉頰更是燒得紅了起來。
“五姐,你又打趣人家。我才九歲,哪裡就嫁人了?”到底是女兒家,說起這些事還是難免害羞。
秋明月低頭看她,見她臉頰緋紅,眼神嬌怯,好一幅楚楚動人之態。
“什麼打趣?難不成你這輩子不嫁人了?”末了又道:“咱們家明絮日後定然是個大美女,到時候求親的人肯定將秋府的門檻都踩爛了。到時候五姐給你把關,一定要挑一個最好的。”
秋明絮心中感動,面上卻飛起了紅霞,嗔道:“要嫁也是五姐嫁,五姐再過兩年就及笄了。”她抬頭,眼神晶亮的看著秋明月。
肌膚如雪,容色光彩照人。燭光微醺,美得讓天地失色。
“五姐才沒了,就像書中寫的…嗯,對了,傾國傾城。”她說起這個眼神越發亮了起來,“我還記得五姐曾經教我的洛神賦。唔…”
她想了想,而後搖頭念出來。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jú,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閒。”
“五姐,對不對啊,我這次沒有背錯吧?”
秋明月拍了拍她的背,“沒錯,咱們明絮好聰明,一個字都沒有錯。”
秋明絮立刻就高興起來,“我覺得這詩就是為五姐量身打造的。”她微抬起頭來趴在秋明月身上,眼神咕嚕嚕的打量著她,滿臉讚嘆道:“不,我覺得洛神也沒有五姐美,五姐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我救了你,你心中感激,自然是覺得我什麼都好。世人往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殊不知,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越美的事物,就越不可靠近,也容易消失。
秋明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
“不是要聽故事嗎?昨晚講到哪兒來了?”
秋明絮立刻就被她左右了思緒,歪著頭想了想,皺眉道:“昨晚我睡著了,不知道。”
秋明月笑笑,“昨晚降到美猴王被如來降服了,然後你就睡著了。”
秋明絮連忙點頭,“對啊,齊天大聖被降服了。唉五姐,齊天大聖這麼厲害,也會被降服的嗎?”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哪有絕對的天下第一?”
“哦。”秋明絮似懂非懂的點頭。
秋明月笑道:“還聽嗎?”
“當然。”
秋明月嘴角微彎,接著昨晚的講。
“…半紅半綠噴甘香,艷麗仙根萬載長。堪笑武陵源上種,爭如天府更奇強。紫紋嬌嫩寰中少,緗核清甜世莫雙。延壽延年能易體,有緣食者自非常。佛祖合掌向王母謝訖。王母又著仙姬、仙子唱的唱,舞的舞。滿會群仙,又皆賞讚。正是——縹緲天香滿座,繽紛仙蕊仙花。玉京金闕大榮華,異品奇珍無價。對對與天齊壽,雙雙萬劫增加。桑田滄海任更差,他自無驚無訝…”
不一會兒,秋明絮就睡著了。秋明月停了下來,聽著空氣中秋明絮平穩的呼吸聲。而後她掀開被子,下床。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她轉身,紅萼走了進來。
“小姐。”
“如何?”秋明月面色無波,淡淡問。
紅萼搖搖頭,“方才奴婢和綠鳶去後院去仔細尋找過了,沒有尋到小姐那枚香囊。”
秋明月嘆息一聲,“果然。”
紅萼面有憂色,“小姐,那香囊是你親手所繡,若是被人撿了去,那麼…”其實她想說的是,萬一被下午碰見的薛雨傑撿到了,到時候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秋明月笑了笑,“無妨,便是被人撿去了。一個香囊而已,算什麼?”
紅萼卻道:“小姐,那可是你的貼身之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你…”
秋明月靜靜坐著,目光沉凝,閉了閉眼。
“你下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紅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巴,默默退了出去。
秋明月給自己倒了杯茶,嘴角一絲無奈的笑意。
“來都來了,還藏著幹什麼?”
又是一陣風閃過,鳳傾璃出現在她面前。
“我很奇怪,你不會武功,怎麼發現我的?”以他的功力,當今世上鮮有敵手,為何每次她都能發現自己?
秋明月回頭瞄了他一眼,“你身上有藥香。”
鳳傾璃恍然大悟,看來日後得把這味道給除去了。
秋明月卻盯著他蹙眉,“你深有頑疾?”可除了雙腿殘疾,她並未看出他有絲毫不妥啊?
鳳傾璃眼中划過笑意,“你既是通曉歧黃之術,我有病無病你看不出來?”
秋明月皺眉,“外界都傳聞你身中劇毒活不過二十歲,但我怎麼看你也不像是個短命的人啊?”
如果是其他人敢對鳳傾璃如此不敬,只怕早就拉出去砍頭了。然而這個人是秋明月,是他一心想娶的女子,自然另當別論了。
“你想知道自己查探一番不就知道了嗎?”他定定看著她,眼中笑意微微。
秋明月別開眼,“男女授受不清,你不知道麼?”
鳳傾璃挑眉,表情很是疑惑不解。
“可我們早就同床共枕過了呀,還…”
“噗—”
他話未說完,秋明月就一口噴了出來,接連咳嗽幾聲。
“咳咳咳——”她拍著胸口,臉上也不是氣的還是羞的,紅了一大片。
“你給我閉嘴,要不是你突然闖進來,我又怎麼會—”她悠然閉上了嘴巴,想到那日的場景,她腸子都悔青了。這男人絕對是個腹黑的主,明明一身高強武功,被她一個弱女子甩到床上居然都不反抗,明顯的想占她便宜。
鳳傾璃嘴角帶笑,非常無辜的看著她。
“本來我是沒有想進來的,是你自己讓我進來的啊。”
秋明月向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究竟幹嘛來了?”
鳳傾璃抿了抿唇,想著,那個香囊到底要不要還給她?如果還給她那豈不是自己很虧?但是如果不還給她她豈不是要擔心?
他皺著眉頭,仔細想了一想。算了吧,反正已經有一個了。再說了,如果以後……還怕沒有機會嗎?
正準備把香囊還給她,秋明月卻已經不耐煩了。
“鳳傾璃,你究竟想要幹什麼?為什麼總是纏著我不放,我知道你救了明瑞,我很感激。我也說過我會報答你的。如果……如果你非要我…”
她咬了咬唇,而後是下了什麼決定一般。
“如果你非要我嫁給你…那麼,就這樣吧。”她說完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氣,眼神又變得漠然起來。望著窗外那一輪淒清的月色,只覺得渾身也是被那月色浸透,心底開始慢慢發涼。想著,或許,她的一生本就該如此。
他救了明瑞,自己說過要報答他的。這一生,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何事,只要是她說過的話,從未有食言過。
不過就是嫁人而已,反正都要嫁,又何必在乎是誰呢?不過是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而已。
何況——
他轉頭盯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年,據說他因為自小體弱,不但身體,不但雙腿殘疾,而且好像還不舉。無論傳言是否有誤,至少她可以肯定,他不會勉強自己,自己還能保留清白之軀。
至於為什麼要在意這些?自己也說不清楚,她活了二十多年,在那個文明開放的世界裡,即便是有未婚夫了的情況下,還保持了處子之身,從未有任何男人侵犯過她的身體。
然而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無論她有多麼的不願意,她有多麼的抗拒,也不得不走到這個世間所有女子的終歸之路。
嘴角噙著涼薄的笑,眼神卻一點點空寂的冷下來,聲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覺得滿心的空洞,還有一絲的不甘。腦海里隱隱約約好過朦朧的影子,但是她抓不住,只是心頭微微的悶得慌。
“我答應你。”
鳳傾璃動作一頓,讓往日覺得最動聽最美妙的聲音,此刻傳入他的耳中,卻猶如尖銳的利器,劃破了他的心臟,他的心似被刀割成碎片,再被一隻手緊緊的拽著,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的眼神似冷月淒清,又是冰雪如冽,一點點,一點點在將他割裂,連一滴血都沒有,渾身卻是痙攣的疼痛。
她,是不願意的吧。自己這樣逼迫她,只會讓她恨自己吧。
鳳傾璃頹然的坐在輪椅上,臉上一抹蒼白的笑。
罷了,既得不到她的心,又何苦這樣逼迫她?
他轉身,聲音有些嘶啞。摩挲著手中的香囊,而後扔給了她。
“以後自己要小心。”
秋明月拿著香囊,微微有些發怔,他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這樣頹廢這樣的死寂,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一般。
這樣想著,心疼就傳來一絲微微的,陌生的疼痛。那疼痛來得突然,竟讓她一時之間。有些詫異和茫然。
他,也是寂寞的吧。和自己一樣,世上萬千繁華,終究只是一個人。
心中輕輕一嘆,又聽得那人的聲音從窗外飄來。
“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人,還有你的心。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逼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