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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微微一笑,“娘,起來吧。人家要在雞蛋裡挑骨頭,你就算跪斷了腿也不會有人憐惜你半分的。大夫人說的對,我不是她的女兒。我是你的女兒,是你十月懷胎所生,若連生母被人欺凌而視若無睹,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我便是再無禮不堪,不當大家閨秀,也只有你才有資格教育我。”她根本就不看老太君以及滿屋子人其他人的臉色。
那一聲娘徹底激怒了大夫人,那是在挑釁她的正室威嚴,她如何能忍?她站起來,厲聲道:“放肆!大昭國律法嚴明,妾室只能為姨娘。你居然尊妾室為母,對我這個嫡母不尊不敬,你—”
秋明月淡淡截斷她的話,“人貴在自重而人常重之。”
她目光含著三分譏諷七分冷意的看著大夫人。初到京城,她根基未穩,無法與勢力龐大的大夫人抵抗,是以只能隱忍不發。然而如今她明白了,有些人天生不要臉,你退一步她便進一尺。到最後的結果,便是掉下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既然如此,那她為何還要繼續忍下去?豈非作繭自縛?
“大夫人口口聲聲禮數婦德,食不言,寢不語,站畢恭,坐必正。行止有度,言行不誤。對上尊孝,對下仁容。乃大家閨秀典範。可是大夫人,你能保證你都做到了?”
“你—”大夫人半是震驚半是憤怒,震驚於秋明月居然當著這麼多人都面都敢跟她對著幹,憤怒於她毫不留情的譏諷。偏偏她又說得一字不差,讓大夫人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是以她立刻惱羞成怒。
“我什麼?”秋明月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上前一步。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需不需要我把這秋府所有下人奴婢全都叫來,讓他們看一看,說一說,大夫人這些年所謂的賢良淑德仁義厚愛,到底是怎樣表現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他們會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到底是我對嫡母對長輩不敬不尊,還是有些人自持身份,自高自大,不可一世,囂張蠻橫,期善怕惡,壞事做盡?”
屋內有倒抽氣的聲音想起。不用看,秋明月也知道此刻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什麼表情。疑惑、探究、幸災樂禍、看好戲。然而最多的,還是驚訝。
她冷笑。驚訝?她們自然會驚訝。誰能想到?往熱鬧的溫順恭敬地五小姐。今天會這麼凌厲逼人,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大夫人對著幹,而且毫不留情面。
大夫人氣得胸腹上下起伏,臉色扭曲,醜態畢現。老太君顯然也是震驚的,半晌都沒我回過神來。其餘人更不用說了,全部都睜大了眼睛看著秋明月,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明月,你—”沈氏臉都白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一直懂事隱忍的女兒,今日居然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大夫人難堪?她知道大夫人今日回來不安好心,也知道大夫人想要重掌權柄。可是她沒想到,明月會選擇這種方式先發制人。
秋明月回頭拍了拍她的手,笑意瑩然道:“娘,有些事可以忍,但是有些事,不能忍。寬厚和大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高尚情操。原諒和容忍不是大義,而是別人可以肆意凌辱欺負的工具和把柄。既然我們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人家仍舊得寸進尺,為什麼我們還要一忍再忍?既然善良成為了罪惡,那麼就不要再讓這罪惡再延續下去。”
沈氏立即住了嘴,不說話了。
大夫人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滿屋子的寂靜,似乎都被秋明月拉放話給驚住了。
林老夫人突然陰陽怪氣的說了句。
“威脅主母,對長輩態度不恭不敬,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家閨秀。五姑娘,當真是與眾不同。看來玉芳確實教育不得當,才致使你如今刁蠻無禮,對上不恭,對下不仁。有女如此,玉芳,老太君和姑爺將教育子女的職責交給你,你卻沒有教出好的來,辜負了老太君和姑爺的一片信任。確實是你的過錯。”
大夫人愕然,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會幫著秋明月說話。
秋明月卻是在心中暗嘆一聲。林老夫人果真比大夫人的手段不止高了一個等級。
剛才那番話雖然看似責怪大夫人,實際上是先發制人,讓老太君不好再說什麼。而且言外之意也錯失了自己不尊禮數,不敬嫡母之罪。
到底吃了那麼多年的鹽,比起大夫人來,自有一種沉穩和內斂的犀利。
秋明月不等她說完就淡淡截斷她的話,“林老夫人說得對,明月自幼愚鈍,怕是大夫人再教下去也無用。倒是礙了夫人名聲,就是明月的罪過了。難怪夫人不喜,這也是人之常情。”
比口舌之爭嗎?呵呵,前世她是律師,靠的就是一張嘴。沒理也會給她說成有理。再說了,如今大夫人理虧,不懂得收斂不說,還敢如此張揚,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不過還是三姐和六妹聰明,各有所長,將夫人所授發揮得淋漓盡致。明月實在汗顏佩服。”
她瞥了秋明月和秋明蘭一眼,眼神很淡,卻讓兩人不約而同的齊齊一抖。
“既然如此,只怕夫人教得也不耐煩了,明月豈敢再勞煩?再說了,明月有娘,我娘好歹也是出自書香世家,自是明理識義的。明月身份卑賤,也省得污了夫人高貴之身,自甘偏居一隅,再不礙夫人的眼,想必夫人也是高興的吧。”
她話落不待大夫人反應,轉過身就對沈氏道:“娘…”
剛叫出一個字,大夫人就像被炸了雞毛一樣的尖叫起來。
“閉嘴,她不是你娘,她不配,她只配做一個賤妾…”
秋明月眼神一冷,“大夫人,請注意你的形象和語言。別忘了,你是秋家的大夫人,二品誥命夫人。如此這般言行舉止,這就是你所謂的名門教養嗎?”她又看向林老夫人和林太師,嘴角一抹冷意。
“我看今天需要被教導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夫人。”
“放肆!”
大夫人怒喝一聲,幾步走過來,揚手就要打秋明月。
“住手。”
老太君的喝止聲剛開始,秋明月已經抓住了大夫人的手,緊緊的握著,眼神冰冷刺骨,直看得大夫人心中戰慄。
“你…”
“明月,快放手。”老太君回過神來,連忙道。
其他人也立刻驚醒,林老夫人猛地站起來,眼神犀利。
“秋明月,快放手。”
秋明月冷哼一聲,甩開大夫人,大夫人重力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剛好撞在林老夫人身上,竟撞得兩人都齊齊退後了一步。
剛站起來的林太師腳步一頓,眯了眯眼看著秋明月。
被嚇傻了的秋明玉和秋明蘭此時也回過神來,齊齊走過去。
“娘,你沒事吧。”
一時間,屋內嘈雜聲四起,麗姨娘等人一直坐著,此時面部表情愕然,好似還沒回過神來。雲姨娘眼神微晃,抿唇不語。
秋明絮則是第一時間跑到秋明月身邊,“五姐。”
“明月,你?”沈姨娘不想秋明月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敢對大夫人如此不敬,嚇得臉色都白了。
“娘,沒事。”秋明月拍了拍她的手,淡然道。
大夫人此刻緩過神來,眼神憤怒的瞪著秋明月。“秋明月,你居然敢推我,你—”
“怎麼,你又要說我大逆不道?”秋明月冷笑,眼神冷冽如冰,竟刺得想要為大夫人出頭的林老夫人也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除了說我不知禮數,有辱家風,大逆不道以外,你還會說什麼?”她目光陡然犀利,“你也知道你是長輩,卻數次為難於我,當真倚老賣老?哼,我倒是不知,堂堂名門閨秀,太師府嫡女,臉皮厚起來,比那是市井潑婦也不差毫釐。大夫人,你所謂的名門規範,就是如此?”
“你—”大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秋明月又厲聲道:“我容忍你,不代表我就怕了你。”
這句話,她聲音很大,大得門外百米之處都能聽見,何況這小小的大廳?人人只覺得仿佛有驚雷在耳邊響起,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也成功的制止了一片哄鬧聲。全都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秋明月。
秋明月臉如冰霜,眼神更是冰寒刺骨,指看得大夫人心尖膽顫。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如何是嗎?從我娘帶著我和明瑞踏進秋家的第一天起,你就數次為難。林氏,你行為粗俗鄙陋,善妒陰狠,不敬公婆,不事夫君,苛責下人,虐待庶女種種惡行。足夠爹將你休棄,趕出秋府。也虧得你當得起這二品誥命夫人,我都替你臉紅。”
大夫人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將秋明月碎屍萬段。老太君也是嚇得臉色一變,“明月,住口。”她是想給大夫人教訓不錯,但是明月也做得太過分了些。
林老夫人臉色也難看至極,幾次想開口斥責秋明月,秋明月卻不給她機會。
“你想說我沒證據,是嗎?那麼如果我拿出證據來呢?林氏,容我告訴你,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是大雁飛過,都還有影子呢。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都那麼天衣無fèng?祖母念著你當年救命之恩不予計較,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還得寸進尺?哼,當年之事究竟如何,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五姑娘。”一直沒說話的林太師突然開口了,他老眼深邃而犀利,沉沉的看著秋明月。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吧。”淡淡的語氣,卻透著濃濃的警告。老太君皺眉,敏感的察覺到這句話里隱含了別的意思。她看向秋明月,眸光有些意味深長。
大夫人在秋明月洞察一切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心中升起幾分害怕來。林老夫人也是臉色一變,呵斥道:“如此刁女,竟敢威嚇主母。秋府百年名門,不想竟除了如此刁鑽潑辣之孫,簡直辱沒先祖,辱沒秋大學士一生清廉。如此惡女,便是逐出宗譜也是罪有應得。”
“外祖母說得對。”秋明玉逮到幾乎立刻道:“秋明月,你不過一個庶女,居然敢對我娘不尊,還敢出言辱罵動輒打人。依照大昭律法,違抗主母者不尊不孝者,杖責五十。德行敗壞,辱沒門風,且又對主母不尊不敬,言行有礙婦德,輕者關押祠堂,終生監禁。重則逐出家門,永世不出。”
沈氏臉色一白,眼瞳里滿是驚恐。
大夫人從秋明玉的話里找回了自信,眼神陰狠的吩咐。
“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拖下去,杖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