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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問:“那爹你是如何回答皇上的?”
老太爺笑了笑,目光深諳。
“君心難測,豈是做臣子的可以揣測的?我雖然為帝師,皇上尊敬我,不過也是因著當年幾分情意。君臣君臣,先有君才有臣。隨後才是其他。皇上看似徵求我的意見,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
大老爺不說話了,皇家的事,一旦沾染,救永遠也別想獨善其身。
“爹,我一直不明白,皇上為何這麼多年來都不冊封太子?”他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只是本來就不多,成年的也就只有兩個。難不成皇上還早等著其餘兩個皇子成年?”
老太爺另外一隻手也負立在身後,抬步向前走去。
“自古君王最忌諱的是什麼?”
大老爺想也沒想,就道:“外戚干權。”他忽然頓了頓,道:“可是如今有皇子的幾個后妃,誰沒有龐大的家世?皇上遲早都得冊封太子,不是嗎?”
老太爺似乎笑了一下,突然道:“你可還記得十年前駕崩的雲皇后?”
大老爺頓住,目光驚訝。雲皇后在皇上做太子的時候就入了太子府,後來太子登基,也就是今日的孝仁帝,她也跟著冊封了皇后。
方面的雲皇后乃是京都第一美人,幾令見者傾心。她入宮後皇上對她頗為寵愛,簡直是寵冠後宮,後宮之人無不艷羨嫉妒。奈何紅顏薄命,十年前雲皇后喪身在一場大火里。皇上悲痛欲絕,自此不許任何人提及雲皇后。
是以老太爺貿然提及雲皇后,大老爺才會那麼驚訝。
“爹,你?”
走過迴廊,穿梭在林蔭小道里,層層樹葉帶著暖日斜暉傾灑而下,映she在老太爺臉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道:“那你可還記得,雲皇后當年小產一事?”
大老爺心中咯噔一聲,“爹…”
老太爺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搖搖頭,“那時叛亂起,勇昌侯府…哎,只可惜,太醫已經診治出,那是個男嬰。如果活下來的話,今日皇上也不至於如此矛盾,也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大老爺心中又是一驚,“爹,你是說,皇上這麼多年遲遲不立太子,是因為雲皇后?”
老太爺搖搖頭,嘆息一聲。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別把皇上想得如此重情。我為官幾十年,幾乎是看著皇上長大的。論身份長幼,皇上當年並不占任何優勢,卻能排除萬難登基為帝。除卻有太后扶持,你當真以為他自己就一無是處?”
大老爺沒說話,老太爺從來就不會在私底下與他議論這些皇室家事,今日卻…
老太爺悠閒的有著,似乎並不著急去看秋明韻。
“皇上算是我的弟子吧,你是不是以為,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支持皇上的?”
大老爺抬眼看老太爺,見他目光寧靜,卻又有看不見的昏暗在裡面。他一時之間又有著恍惚,“難道不是嗎?”
老太爺忽然就笑了,笑得大老爺有著摸不著頭腦。
“爹,你笑什麼?”
老太爺笑著笑著又似有著悵然,“或許很多人覺得皇上糊塗,因為遲遲不立太子,只會縱容後宮皇子爭鬥的有利導火線。然而那恰恰是皇上的精明之處。”
他忽然又頓了下來,看著前方鬱鬱蔥蔥,穿過月洞門,就是秋明韻的院子。
“皇上,心不在此啊…”
老太爺這句話說得有著莫名其妙,大老爺疑惑的看著他,覺得今日的老太爺真的很奇怪。
過了一會兒,老太爺重新抬起腳步往前走。
“你可知洛老王妃快進京了?”
大老爺又是一陣訝異,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先是流言,又是明月剛才還未說完的莫名其妙的話,再是如今更加莫名其妙的老太爺。大老爺簡直理不出頭緒來。
不過洛老王妃?
“您是說景華太長公主?”
老太爺沉默的點了點頭,“皇上未冊封太子,幾位皇子看似表面平靜無波,背地裡卻暗朝洶湧。洛老王妃在這個時候進宮,只怕動機不純啊。”
“爹是懷疑,今天流言一事,與皇宮有關?”好歹也在刑部混了那麼多年,大老爺立即就轉過彎來,臉色有些凝重。
“可是這與明月有什麼關係?”
老太爺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深。
“你忘了那日昨日榮親王府說的話了?”
大老爺有些氣悶,“那又如何?秋家不是還沒有和榮親王府聯姻麼?再說那件事根本就沒幾個人知道,如今流傳出來,定然和榮親王府有關。”
他說到這兒有些憤憤不平,“明月尚在閨閣,那日你也沒有明確答應榮親王,我秋家也不需要靠女兒來攀權附貴。榮親王卻眼睜睜看著流言傳出而置之不理,這不是存心毀明月名聲麼?這樣的人家,明月嫁過去如何能幸福?”
老太爺道,“這事兒應該與榮親王世子有關。”
大老爺一愣,“爹如何能肯定?”
老太爺目光有些高深莫測,“明月,或許只能嫁進送親王府了。”
大老爺目光微怔,抬頭卻已經到了秋明韻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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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劇毒纏身,七靈藥糙
玉姨娘死了,秋明韻便住了碧松苑,想時時刻刻在這裡感受生母曾走過的味道。秋明容和她挨得近,好方便隨時照顧她。而此刻,碧松苑裡卻是人滿為患,丫鬟進進出出,神色緊張而擔憂。濃重刺鼻的糙藥味如濃霧布滿整個房間,隱隱約約還有一絲血腥味。烏木雕花刺繡屏風後有人影攢動,其中夾雜這秋明容焦急的輕呼和隱隱的哭腔。
“明韻,你醒醒,你醒醒啊…”
三夫人坐在床頭,面色擔心眼底含怒。府醫站在一邊,額頭冷汗涔涔。另一邊站著秋明錦,他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烏紫的秋明韻,那一雙從來只看得見女色的眼睛,頭一次露出幾分心疼來。
“藥還沒好嗎?”
秋明容正待說話,就聽到有腳步聲急急走進來。
“八妹怎麼樣了?”
是秋明月。
秋明容眼睛一亮又覆滅,期期艾艾的回過頭來看著她。
“五姐,明韻她…她…”
她抓著秋明月的手,緊緊的,若非秋明月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估計都把她的手給掐出血來了。秋明月拍拍她的手,輕聲寬慰著。
“別擔心,沒事的。”
三夫人看到秋明月,卻是有些驚訝。
“明月,你怎麼來了?”
秋明月道:“剛才祖父和父親叫我去書房說一些事情,卻聽聞八妹舊疾復發,甚為嚴重,我便急急的趕來了。怎麼回事?八妹不是自幼胎中帶來的隱疾嗎?怎麼又變成中毒了?陳大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八妹的病可都是你在診治的,怎麼以前沒事,今天突然就變成中毒了呢?”
焦急的語氣,帶著逼人的憤怒和質問。
陳大夫腿腳一軟,立刻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五…五小姐,我…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給八小姐診脈的時候,除了氣血虛,沒什麼異樣。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發現是中毒了。八小姐中的毒很厲害,不會立即要人性命,只會慢慢腐蝕人的身體活力,一點點抽掉生命力。這些年之所以沒有發現絲毫異樣,是因為八小姐體內的毒被一種長期服用的藥物給壓制住了。那藥也是慢性毒藥,兩種毒相生相剋,兩者相碰,不會以毒攻毒,只能減緩兩種毒性的藥性,但是卻又讓人看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來。但是熬藥的分量和時辰把握得非常精確,所以這些年來我才沒有絲毫察覺。”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繼續道:“今日不知道為何,八小姐服用的藥量忽然加大了兩倍不止,兩種藥在身體裡碰撞,成分比例不均,是以造成兩種毒共同發作,所以才會如此明顯。如果不是發現的吉時,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秋明容壓抑的哭聲加大了,悲痛而痛恨。
“明韻,你醒醒啊,明韻…”
秋明月鳳眸一歷,看著屋內低著頭不敢說話的丫鬟,聲音冷清而寒涼。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齊齊下跪,聲音顫抖而害怕。
“五小姐恕罪,奴婢不知。”
“不知?”秋明月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旁邊的小案几上,斥道:“你們都是平時伺候八妹起居飲食的丫鬟,她如何中毒,你們居然不知?要你們何用?”
三夫人自聽秋明月說從書房過來,臉色就白了白。秋明月知道了這事兒,那麼也就是說老太爺也知道了。她根本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她死死拽著手中錦帕,眼神陰沉的看著昏迷不醒的秋明韻。恨不得直接掐死她才好。此時聽秋明月的怒吼聲,她才猛然驚醒。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鬟和滿臉倉皇頭冒冷汗的陳大夫,她努力穩住心神,對秋明月說道:“明月,你先別生氣…”
秋明月斷然打斷她的話,“三嬸子,我怎麼不生氣?八妹好好的怎麼就中毒了?她從小身子嬌弱,又性子溫婉和善,從不與人為仇,誰那麼喪盡天良居然對她下毒?哼,這種人簡直就該千刀萬剮。”
三夫人聽著她惡毒的咒罵之語,臉色忽紅忽白,眼神也是一變再變,幾次張口欲打斷她,但是此時開口難免有包庇之嫌。她總覺得,秋明月好似知道什麼事一樣,她在指桑罵槐的怒罵自己。可是隨後又一想,秋明月才來秋家多久?她哪能知道這些事兒?
這樣一想,又微微鬆了口氣。
“明月,你先別激動。現在首要的問題是給明韻解毒…”
“這毒當然得解。”秋明月又打斷她,目光真誠的看著她。
“三嬸子,我知道你一向對八妹妹視如己出,什麼也沒短缺著她,平時也多有照拂關心。卻終究架不住有人暗害,哎~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居然給八妹妹下這種毒。”她說得咬牙切齒,又動容感激的對三嬸子道:“從前玉姨娘對三嬸子頗有傲慢不尊之舉,三嬸子卻不計較,然而待她的女兒這般好。玉姨娘在天有靈,只怕也會羞慚的。”
她看似幾分感慨的話,卻讓三夫人立即變了臉色。而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以及陳大夫還有秋明錦等人,臉色也微微有了幾分變化。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玉姨娘傲嬌跋扈,經常欺壓得三夫人不敢反駁,幾乎霸占了三老爺所有恩寵。三夫人身為正妻,在西苑卻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