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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眼睛一亮,“對,以後就按照普通的膳食來調控。你自己需要什麼食材,吩咐一聲就可以了。”
秋明月微笑自若,“可是府中的用作食材都是每天固定到要羅列一張表出來啊,如果貿然改動的話,只怕運作起來會很麻煩。”
“那你就每天把你要的食材羅列下來,交到採辦處那裡就可以了。”秋明玉再次冷聲道:“二嬸子如今一個人管制著中饋,只怕忙都忙不過來。你這樣也好,倒是幫二嬸子省下不少麻煩,二嬸子一定會狠高興的。”
“三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秋明月抬起頭來,笑意有些意為莫名。
“你不覺得,全府上下一個月的消費支出確實太多了嗎?連修整一個涼亭都得花這麼多銀子,更不用說其他的。”
她頓了頓,“其實一頓膳食只是小事。但是從這些細枝末節中,反映出來的,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想想,求父母一共有多少人?上至老太君和老太爺,下至丫鬟守衛門房小廝。每日的開銷有多大?三姐你仔細算過嗎?雖然說秋府榮耀滿門,但是不必要的花費能少則少。母親認為,明月說得有理麼?”
大夫人看著她,眼神很冷。
“你不懂什麼叫豪門麼?你不懂什麼叫鐘鼎之家嗎?既是身在如此地鏡,又如何自甘墮賤,那般寒酸?豈非有違世家風範?”
要說大夫人可能就只有這一點與二夫人相似了。天生貴族的優越感,讓她們驕傲自負,高人一等。
其實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富豪之家本來就和平民百姓不是一個層次的,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貴族之所以稱為貴族,是因為他們本身祖上有多少功勳,或者有多少富貴。而是因為她們住在那個位置也不一樣的眼光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以及不一樣的奢華程度,這是一種階級等級的觀念,這是從骨子裡根深蒂固的悲觀。
所以,和大夫人談什麼節約,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秋明月也不指望能在大夫人這兒聽到什麼自己想聽的話。
“話雖如此,可祖母一向提倡節儉。秋府雖然是名門貴胄,富貴滿天,但那都是秋家家主男丁所創,我們身在此富貴之家,自是萬分榮幸,卻也不該理所當然的浪費奢靡。”她不理會大夫人,而是將目光轉到秋明玉身上。
“打個比方吧,三姐每個月每年新裁的衣物有多少?每個季度流行的款式不同,而每一個款式你又有多少件?一個季度三個月,然而你三個月內新制裁的衣物都不止三十件。即便是每天換一套,也還有剩餘。那麼下個季度的時候,又是另外的新裝,等到第二年,又有時新的樣式出來了,那麼頭一年裁製的,還沒來得及穿的衣服,就全部變成了垃圾。”
“如此種種,多不勝數。”
秋明玉眼神寸寸冷冽,譏笑道:“不過是幾件衣服而已,我穿我的,與你何干?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一個卑賤的庶女而已,居然也敢來置喙我——”
秋明月揚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秋明玉頓時就懵住了。
“你敢打我?”秋明玉看著她,眼神里有差異有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憤怒。
“你敢打我?”
這一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賤人,你敢打我。”她眼神充血,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就要一巴掌打回來。
紅萼綠鳶以及秋明絮等人包括大夫人和身後的丫鬟全都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時候就怔住了,甚至都忘記了反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秋明玉猙獰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瞪著秋明月,眼看那巴掌就要落下。紅萼等人立即撲過去,大夫人則是先一步走上去,二話不說就一巴掌打向秋明月。
啪—
清脆的聲音,震破耳膜,所有人都怔住了。
秋明月清冷的眸光跳躍出兩簇怒火,一隻手抓著秋明玉的手,另外一隻手扶住被大夫人用了一巴掌打得退後兩步穩不住身子的綠鳶。眼神冷冽森寒的瞪著大夫人。剛才大夫人揮過來的時候,綠鳶擋在了她面前,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大夫人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秋明月當著她的面打她的女兒,她能不氣?那一巴掌只是打到了綠鳶,她更想扇到秋明月臉上。最好是毀了那張臉。然而接觸到秋明月森寒嗜血的目光,她還是忍不住由心而害怕。
秋明玉被秋明月抓住了手,努力掙扎著大罵。
“放開我,賤人。”
秋明玉一把揮開她,抬手又是一巴掌落下。
啪—
又是清脆的一聲,比剛才那一巴掌打得更重更用力。
大夫人傻了,身後一干丫鬟呆愣住了,直直的看著眼神冷冽的秋明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你—”秋明玉被她一巴掌差點揮倒在地,抬起頭來直愣愣的看著她。
“口口聲聲賤人,就是你所謂的嫡女風範?就是你所謂的大家禮儀?”秋明月聲音清淡,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逼迫,將大夫人即將出口的怒罵給震得咽了回去。她甚至忘記了,眼前這個無視她,打她女兒的人,是她從來心裡不屑的低賤的庶女。
秋明月冷冷看著秋明玉,“以後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她突然妖魅一笑,鳳眸流轉如神光,嫵媚妖冶,卻藏著令人膽寒心悸的危險和殺氣。
“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是卑微不堪的低賤之人。我會讓你知道,你所謂的高貴,不過是你十幾年來的一場笑話罷了。你們…”她目光緩緩流轉,落在誰身上誰就不由得後退。實在不敢直視那目光里的嚴寒和冰封。
“最好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們欠我的,一一討要回來。”她目光忽而落在了大夫人身上,帶著幾分笑意,幾分魅惑,聲音低沉只有她們兩人才聽得見。
“林玉芳,你最好上高香日日祈求,父親在知道你曾經做的那些事後,不會休了你。你也最好祈禱,你那龐大的娘家,會一直屹立不倒。你最好求佛主保佑,你的父親,你的哥哥,你的姐姐,全都會一如既往的護著你。如果你不敢擔保你會永遠有資本這樣猖狂下去,那麼,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則我會讓你失去你現在所擁有所值得驕傲的一切。”
她湊近大夫人,無視她一臉的憤怒,輕輕道:“你記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踏入秋家大門當天,你給我娘的侮辱。如果不想你的女兒也被你連累,那麼從現在開始,不要在背後給我耍什麼心眼兒。否則等我將遊戲玩大了,我怕你承擔不了這個後果。”
她按住惱羞成怒的大夫人,聲音更輕也更冷。
“別忘了,你還有幾個女兒。”她紅唇輕啟,眼神魅惑如妖精。
“還記得那一日,三姐姐為何會突然發狂麼?還記得二姐為何魔怔麼?你想知道,魅惑香料製成的主要成分是什麼嗎?麗姨娘多年不孕,明珊生來體弱多病,你便是在被父親冷落的基礎上,也能繼續做你威風的當家主母。母親,您真是好手段。”
她退開幾步,大夫人已是臉色蒼白,眼神驚恐的看重她。
“你——”她唇瓣顫抖,像似看怪物一樣的看重秋明月,驚駭,從心底直升而起。她張嘴想要說什麼,秋明月卻微笑著,動了動唇。沒有聲音,但是大夫人看懂了她的唇語。
——母親,你操持家務多年辛苦了,小心太過勞累神志不清,祖母還得將你送去庵堂——
大夫人還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咽下了喉嚨,如果那一日明玉和明珍突如其來的發狂魔怔俱是出自秋明月的手,那麼她若是有心也讓自己神智不清,豈非易如反掌?
不,她怎麼可以那麼恐怖?怎麼可以…
她顫抖著,臉色蒼白,想要怒吼出聲,卻仿佛失去了聲音一般。
旁人剛剛只看到秋明月湊近大夫人,卻沒有聽清她都說了什麼,此刻看大夫人一臉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她們心中均有疑惑。
秋明蘭皺了皺眉,對著秋明月有些不悅道:“三姐,母親乃是你的長輩,你怎可如此無狀?這裡可是祖母的壽安院,若驚動了她老人家,你—”
秋明月忽而回過頭來,那帶笑的鳳目徐徐清波流動,竟看得秋明蘭失神噎語。
“六妹既是身子不適,為何要在漏夜出門呢?加重了病情,非但讓祖母擔憂不說,鎮南王府賞花宴中,若是因此失態於王妃面前,衝撞了各位貴人。怕是六姐你,擔待不起啊。”
秋明蘭心中一驚。
說話是一種藝術,尤其是她們這種常年浸yín在豪門後院裡的貴婦小姐,時時刻刻都在逞嘴皮子功夫,努力把自己說話的水平提到最好。有時候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實則暗藏鋒芒。就比如此刻的秋明月,雖然只短短一句話,卻是含威帶攝。
第一句話,暗示她在寶華寺那一晚利用綠鳶約薛雨華在亭中相會卻被人發現的醜事。第二句話,便是利用昨日在山下,鎮南王妃對自己的維護喜愛之情,也讓大夫人知道,就算自己這個時候跑到老太君屋裡告狀會讓老太君心生不滿,覺得自己對姐妹不友愛。然而王妃那一日的態度說明了一切,只親口邀約這一件事,便足夠老太君原諒自己被逼衝動之下的莽撞行為。
而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必然為老太君和老太爺知曉。
眼看遠處韓嬤嬤已經走了出來,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忽而臉色悲戚,緊緊的拽住綠鳶往她身後藏,眼神怕怕的看著大夫人,眼睛一眨,立刻醞釀出淚水來。
“母親若是惱怒明月,大可懲罰就是,何必怨怪綠鳶?”她低著頭,肩膀抖動,看似在低低哭泣。
大夫人愣住了,韓嬤嬤腳步一頓。
秋明月瞪大眼睛,她們面對著秋明月,自然沒看見後面的韓嬤嬤。
“你—”秋明玉剛才被秋明月狠狠打了一巴掌,心中正窩著火,剛回過神來就想報仇,沒想到她居然又演起苦肉計來,更是氣得她渾身發抖。
“秋明月,你這個賤人…”
“明玉。”大夫人連忙拉住她,慌聲阻止。看向秋明月的目光既仇恨又害怕。
“娘,你放開我。”秋明玉掙扎著,雙目赤紅的瞪著秋明月,仿佛要將她碎屍萬段一般。
“我今日非得給她個教訓不可。”
秋明月一臉的委屈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卻微微動了動。以袖掩面,露出的眼睛微微眨了下,眼淚就這樣傾瀉而出,淚流滿面,梨花帶雨,楚楚可憐。